江宸宸手中绣针齐出，三头诡兽当即枭首。
被从诡兽口中救下的难民，顾不得向江宸宸道谢，连滚带爬向着石桥冲去。
他们被吓破了胆，只想快点儿过桥。
被这股汹涌的人流冲击，张居臣七人根本无法维持秩序，只能尽力护卫着自家牛车和马车。
江宸宸已经尽力在斩杀诡兽，但诡兽的数量似是杀之不尽。
不停地有诡兽从河边的灌木，大路两边的树林里跑出来。
天边诡云的距离好似近了些，又好似没有移动过。
没有被诡云覆盖的地方也会出现诡兽？
张舒是张居臣的同窗之一，他的驴车排在几家人车队末尾。
他护卫着驴车刚上桥，就有一只诡兽跳上了车。
他尚未娶妻，车上是他的寡母和幼妹。
眼见诡兽就要叼住寡母的脖颈，张舒目呲欲裂，他是未觉醒的同窗之一。
但此时，母亲危在旦夕，他咬牙握拳对着诡兽砸下。
福至心间，一句古诗从他脑海闪过。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光芒在拳头上骤然绽放。
诡兽被他一拳击飞。
他惊讶地看着拳头，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也成灵师了。
众所周知，诡兽没有实体，普通人的攻击根本伤害不了祂们，只有灵师，带着灵力的攻击才会生效。
“文严兄，克明兄，焕之兄，……”
张舒首拳建功，振臂高呼。
“我等亦可击杀诡兽，不能让江师一人独战诡异！”
喊完，他跳下驴车，将登上桥面的一只诡兽一拳击飞。
张居臣六人欣然应是，从各家车上跳下来。
“云展兄言之有理，吾等助江师斩杀诡兽！”
有武器的拿着武器，没有武器的赤手空拳，六人冲上了桥面，将登上石桥的诡兽一一击飞。
说来也怪，这些诡兽，但凡被击落水面，就会消散。
发现了这个秘密，几人不求斩杀诡兽，只将想要冲上石桥的诡兽击落水中。
七人牢牢守在石桥入口。
冲上石桥的人，心中安全感大增。
“灵师！”
“他们都是灵师！”
战斗似乎是觉醒的催化剂，七同窗中未觉醒的两人竟然都在战斗伊始成功觉醒。
诡兽杀之不尽，诡云越来越近。
江宸宸放弃了击杀诡兽，在桥头和七人汇合。
“你们护着家人先走，我一个人脚程快，能追上你们。”
七人还要争辩。
江宸宸肃容道：“你们不是一个人，你们有家人，如果现在不走，被诡云追上，你们清楚后果。”
七人看了看不断向着石桥赶过来的百姓，在百姓中“逞凶的诡兽，回头又看等在另一边桥头的家人。
叹息一声，七人对江宸宸了行了大礼，随着难民走过石桥。
看七人离开，江宸宸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人有亲疏，他有慈心，想要救民，但更想救的还是亲近的人。
把秘银盾取出来，左手持盾，右手控制三枚绣针，在难民之间灵活穿梭。
凡事靠近桥头的诡兽无不被盾挡飞，或者被绣针穿刺，化成烟气消散。
江宸宸一人，守稳了石桥。
随着诡云的逼近，江宸宸有感觉到了来自诡云的压迫，仿佛有一双眼睛藏在其中，正在窥视着他，窥视着这片土地和上面的百姓。
诡云漫上了石桥。
好处是，只有诡云接触石桥的地方才产出诡兽，诡兽数量少多了。
江宸宸且战且退，心中一直有个不太好的推测。
在诡云漫过石桥，延到河这边的土地。
无数只诡兽从诡云中生出，朝着人群奔扑而来。
江宸宸想要闭上眼不看。
惨叫，献血，残肢。
横亘在面前的诡云无边无际，像是不可战胜的巨人，而他妄想，以羸弱人类之躯挡住巨人前进的车轮。
如萤火之皓月。
人类唯一庆幸的，诡兽无法离开诡云太远，这个距离是两到三里。
诡兽更像是一个讯号，诡云高调宣称到达的讯号。
江宸宸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张居臣和他的同窗，帮江宸宸做了。
【诚心叩拜江师，在和诡异战斗时诵读圣人名篇，就能觉醒成为灵师。】
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随着难民，在诡异笼罩之地传扬开来。
在有了更多“以身试法”者的成功案例后，更是以燎原之势，席卷九州。
消息很快传到了北方，沂水之南。
这里已经接近诡云侵袭的前沿。
一支黑甲军临时驻地。
他们是从别处调配到这里的。
朝廷不是不管百姓死活，只是力量有限。
这支黑甲军昨天才赶到这里。
“江师”的消息也传到了黑甲军中。
“这种事儿，你也信？”
“拜一拜，也没什么坏处，万一成真了呢。”
黑甲首领眺望着诡云方向。
“千户。”
黑甲军副将走过来请示，军中开始【叩拜江师】，要不要下军令禁止。
“拜一拜没有坏处，或许真的有用。”
黑甲首领的声音如雪山雾凇冷冽，如同对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首领这么说，副将也不打算管了，给手下这些丘八一些慰籍也不错。
“千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帮助百姓疏散，但并没有划出范围地界。
“宿安。”
那是是“江师”传言的起点。
江宸宸就在宿安城外。
一天奔袭上百里，不仅驾车的牲口累，人也几乎要散架。
尤其林二嫂刚生产完。
宿安城郊的一个村子，是今夜的歇脚地儿。
停了车，赶紧让牲口休息，去村里找草料，打水，不仅人吃，牲口也得吃。
“此处到浔阳不足百里，明日日落前，一定能赶到。”
众人心情乐观。
“吃了饭，大伙儿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们随时启程。”
女人们在烧水做饭，江宸宸走过去，不着痕迹地往锅里丢了几颗养精益血的丹药。
他也不敢丢太多。
这里最多的还是普通人，药力太猛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陆续有人来村里歇脚。
饭菜未好，张居臣和同窗们出去交际了。
江宸宸猜到他们会说什么。
这次的S级天赋授业传道，更像是被动天赋。
如果能救更多人，自然极好。
一群人过来叩拜的时候，江宸宸正在教大虎识字，张居臣的两个妹妹也在旁边。
“大哥教过我们，这是日月星，天地人。”
“江师”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年，出乎他们的意料。
“江师都是灵师了，自然能够返老还童，驻颜有术！”
“我等一起叩拜江师。”
这些人推推搡搡，叩拜却非常虔诚。
大虎也跟着学，跪下给江宸宸磕头。
张家的两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跪。
江宸宸受了他们一拜。
“诸位乡亲请起。”
“日月星，天地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江宸宸教大虎的只是前面六个字，后面的话是并没想着大虎能理解。
当做课外拓宽知识，江宸宸给大虎讲起了小故事。
比起枯燥的识字，讲故事更吸引大虎。
大虎年幼，听不懂，但有人能听懂。来叩拜的，多少自持读书人身份，基本的诗书都是读过的。
出自老子《道德经》的这几句话，都有自己的理解。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群跟着诵读，忽然其中一文士身上溢出碎光，光芒散去后，文士原本斑白的头发竟然变得乌黑，面容年轻了四五岁不止。
呵！
人群中爆出一阵哗然，反应过来纷纷向文士道贺。
有了文士这个活例子，众人格外虔诚了几分。
众人围在四周不散。
张居臣和同窗回来。
“诸位都散了吧，江师需要休息，诸位也养足精神，明日还要赶路。”
人群中有人拱手。
“叩问江师，明日我等可否和江师同行。”
得到了肯定答复，人群欢天喜地地散去了，只留下刚觉醒的文士，单独过来给江宸宸磕了头，认真行了拜师礼才离去。
一夜无话。
江宸宸是被突然涌上来的不安惊醒的。
他起身下床，推门来到院中。
天色灰蒙蒙的一片，无星也无月，还没天亮。
他刚想放松下来，又觉得哪里不对。
心念一动，他掌心溢出一团明亮的光球。
净化光球一出现，接触的空气中就传来滋滋的燃烧声。
江宸宸看见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在被净化。
心中一惊，他跑向旁边的屋子，直接撞开了房门。
“大伯，大娘——”
江宸宸挨个叫醒了院里的所有人，又让人去村里叫醒其他人。
“小宸——”
张居臣和他一起看着灰蒙蒙的天，神色中有着相同的忧虑。
心中的推测过于恐怖，让他不想说出来。
张居臣的同窗们很快过来了，已经成为灵师的他们远比普通人敏感，醒来看到天色第一眼心中就有了猜测。
“江师？”
众人心中一时没了主意。
“吩咐大家收拾东西，丢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简行，一刻钟之后出发。去找路熟的，在队伍前面做向导。组织队伍中身强力壮的，灵师带队，分别守护队伍两翼和断后。”
江宸宸尽量让自己想得周全些。
“告诉所有人，我们必须最短时间冲出诡云笼罩之地。”
“是！”
出发之前，趁着还有时间，江宸宸先在村子周围转了一圈儿。
还好，没有发现诡兽出没。
这种浓度的诡异笼罩，普通人应该也能坚持两三天。
等他回到村口，已经整好了队。
他看着排在最前面的牛马驴车，和张居臣说了几句。
张居臣重新整队，把牛马车均匀地排布在队伍中。
江宸宸保持在队伍前方一里左右。
诡云笼罩下，天地之间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可见度不高，一里已是普通人的眼力极限。
道路两边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只剩下寂静。
队伍小跑一刻钟，快走一刻钟，每四刻短暂休息。
休息了两次，还没有走出诡云的笼罩，队伍中有人烦躁起来。
无声的恐惧和绝望在不知不觉中蔓延。
“我们一起来背三字经。”
林秀提议。
她和林大嫂走在牛车，牛车上坐了四五个孩子，年龄都和大虎差不多。
林秀是识字的，并不是因为她上过私塾，一半儿是她跟着张居臣和江宸宸学的，一半是张居臣认真教过她。
“大家跟我一起读。人之初，性本善……”
大虎非常捧姑姑的场，第一个跟着大声读起来。
有了大虎带头，车上其他孩子也跟着一起大声读。
更多的孩子加入进来。
稚嫩的童声，如同一剂良药，缓缓拂去人们心头的烦躁，重新生出希望来。
就在这时，队伍最前面的江宸宸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道路前方的迷雾中浮现。
他对后面发出讯号，独自迎上去。
不对！
一双，两双，三双，……
他在雾中发现了至少五只诡兽，祂们身躯高大，如牛，身披鳞甲，如虎，口生獠牙，形如龙国传说中的麒麟，却又不像。
隔着一两里的距离，江宸宸已经闻到祂们身上的腥臭，甚至看见祂们口中不断滴落的口涎，是浓郁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