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三师兄长夏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闷葫芦的性格湘铃早就习惯了，反而是迟迟不说话的二师兄，让她歪了歪头：“二师兄？”

“……我不要。”出乎意料的是，二师兄道安的脸色很是难看。

司烟也有些意外。

平时总是温温柔柔和她说话，虽然年纪比她小一些，却十分有责任感的少年胸膛起伏不定，脸色阴郁：“那些人……不，那些妖怪，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我不能接受！”

说完，连他自己似乎都被自己话里的愤恨惊诧到，道安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挣开了湘铃的手，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大师姐……”湘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了师兄不高兴，求助地看向了司烟。

司烟叹了口气。

“没事，我先把野猪肉分一分，等会长夏来做饭，湘铃帮帮你三师兄，我去看看你们二师兄什么情况。”

长夏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湘铃还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巧巧地应下：“好，我知道了师姐。”

司烟又叹了口气，去厨房拿了把磨得锋利的刀，把野猪肉分好。

野猪皮已经烧焦了，只能全部丢掉。

肉他们是吃不了那么多的，最好的部分留下来做成风干肉，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就拿到山下去，可以换不少钱。

天气渐渐转冷，师弟师妹们也该做一些新冬装了。

还有那群玩家找到的清灵果和回灵草……

以前师父无为道人还在的时候，倒是经常摘这些东西拿去换灵石。

师父去世，司烟没有修为，还以为这条路从此断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玩家们比她想象中还要给力。

司烟收回思绪，默默地敲响了二师弟的房门。

“道安，在吗？”

-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小厢房，刚刚好只能放下桌子和床。

道安坐在桌前，神色复杂地抚摸着脖子上的玉坠。

这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

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时刻，娘亲的惨叫，父亲的痛呼，还有弟弟妹妹的尖叫声，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哥哥，我不想死！”

“哥哥，救救我！”

“快逃，快逃！”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几乎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厢房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大师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安，在吗？”

道安睁开眼，犹豫了一下。

司烟又敲了敲门：“道安？”

“嗯，我在。”

这场僵持，最终还是以道安喑哑的回答结束。

“吱呀——”

房门开启，司烟一步就迈进了道安的屋里。

房间虽然很小，却处处都能看到主人的认真。

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茶杯也是一丝不苟地放着。

司烟将视线转移到道安身上。

少年紧抿着唇，目光中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说话。

“道安……是在生我的气吗？”司烟问道，“过来坐。”

道安否认：“没有，我没有生师姐的气。”

就是固执地站着。

司烟“哎”了一声，把他拉到了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你坐就坐嘛。”

道安拗不过她，只好在她旁边别别扭扭地坐下。

“我知道你在生气。”司烟说道，“你不想看到那些人……咳咳，妖怪，对不对？”

道安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他才点了点头：“嗯。”

他摊开双手，手心里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那是“当年”留下的证据。

司烟并不意外。

这个素来平和可亲的师弟，其实身世并不美好。

或者说，这里没有身世好的孩子。

他们都是无为道人捡回来的孤儿。

道安来三清观的那一年，只有五岁。

被道人抱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边哭边挣扎，求道人救救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但无为道人没有说话。

“救不了的，老头子去的时候人都凉透了。”无为道人有一次喝多了酒，和司烟掏心窝子，“这天地不公，老头子我是一点本事没有，除了能养活你们几个，什么也做不到啊……”

道安的家里，是某个修仙世家的分脉，在一个小地方做灵材生意。

那一天，一群狐妖破门而入，抢走了所有的灵材，为了灭口，血洗了道安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

年幼的道安手掌被狐妖刺穿，当时就痛晕了过去，狐妖以为他死了。

就这样，他逃过了一劫，成为了这桩惨案里唯一的生还者，他的父母亲人，全部都死于那一场飞来横祸。

这孩子心里创伤极为严重，无为道人怕他钻牛角尖，把他带在身边教养。

幸运的是，一直到他坐化，道安也没有被复仇蒙蔽双眼，而是长成了温和有礼，对师弟师妹也颇有责任心的三清观二师兄。

然而，今天这么一看，道安完全没有忘记当年的仇恨，他只是知道，自己还没有复仇的能力。

但对于“妖怪”而言，他只有憎恶。

“对不起，是师姐做得不好。”司烟坦诚道，“知道你很讨厌那些妖怪……但什么也没有和你解释，也没有和湘铃、长夏他们解释。”

她困扰地按了按太阳穴，想着要怎么和师弟说。

再怎么聪明灵慧，他们也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感觉很难和他们讲清楚这群玩家的来历啊……

“师姐，不是你的问题。”道安却抬起头来，“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当年家里遭遇那样的惨祸，自己无能为力。

后来师父迟迟无法突破，只能抱着遗憾寿尽坐化，自己无能为力。

到现在，师姐要独自撑起这个师门，自己仍然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那些妖怪是从哪儿来的，一开始，他甚至去柴房拿了柴刀，想要和它们拼了——他无法容忍妖怪再伤害他的家人。

是湘铃拉住了他，然后，他发现那些妖怪似乎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尤其是那只猫妖，看着他的目光里更多是好奇。

道安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看着那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大摇大摆地进了师姐收拾出来的书房，过了一会，又大摇大摆地出来，往山上跑。

似乎，大师姐有什么东西，可以控制它们的行为。

大师姐……招来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