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阴沉灰暗，雪似柳絮般纷纷扬扬飘落，一切归为寂静。
顾念的脸上红痕在落在他眼里十分刺眼，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触了触，垂下眼，“疼吗?”
许楠泽本来不想问，他知道顾念不希望有人提及，可他忍不住...
感受到他的指尖在脸颊边游离，她侧过脸，躲开他的动作，“不疼了。”
许楠泽浓密的睫毛上落下几片雪花，覆在上面，仿佛染上了白霜，让他少了几分戾气，罕见的温柔。
他自语道:“是吗?”
看出了他的忧心，顾念用脸似小猫撒娇般戳了戳他的指尖，“我没事。”
许楠泽半响，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要和我分手吗？”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顾念一听，猛地攥紧他的衣袖，眸子里写满了认真，“不分手。”
闻言，许楠泽露出微不可闻的笑意，松了口气，但面上不显。
顾念接着道，“妈妈谁都不会同意的，无论是你还是别人他都不会同意，妈妈让我和你分手，不过…是试探我的态度。”
以前她强硬点，顾念就退后一步。
她看的很清楚，却不想退让了。
这是第一次她反抗，没有乖乖听她的话，她的心因为紧张砰砰直跳，但又带了一些别的感觉，解脱和一丝激动。
至于更多的，她也说不清了。
顾念仰着脑袋，黑润的眼里蓄着泪，眼圈红红的，她望进那双漆黑又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在想什么?他将眼底的情绪掩饰的很好，看了好一会儿，她什么也没发现。
许楠泽不动声色与她对峙，回望着她，“在看什么?”
顾念睫毛颤了颤，飞快敛下眼，“你的眼睛。”
许楠泽俯下身子，两人的距离被拉的很近，顾念忍不住退后一步，却被他揽过腰身，退无可退。
“看出什么了吗?”
顾念逃似地的躲开他的视线，摇头，“没有。”
他拢了拢她身上披着的大衣，目光落在她白瓷般的脸上，她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眼睛也因刚才无法自控的情绪惹上雾气，他眸色微深，“以后不许像这样乱跑，难受了连个电话都不打，不要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念红着眼眶，眼神躲闪，就是不与他对上。
“顾念，我没有斥责你，我只是很…担心，要是我没回来，你难道要在寒风里站一个晚上吗?”
顾念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许楠泽不知拿她怎么办好，他道:“至少也要穿厚点，直接跑出来，穿着薄薄的一层，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的，你的电话我一定会接。要是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给你订酒店，等你想见我时再见我。”
顾念手不自觉攥紧，随即又松开，“没有不想见你。”
她顿了一下，小声道:“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哭。”
许楠泽问道:“为什么。”
顾念抬眸，闷声道，“太狼狈了，一点儿也不好看。”
许楠泽漫不经心道:“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确定吗?”
当然不是这个理由，她不想每次狼狈都被他发现，她怕自己会太过依赖他。
许楠泽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她一双杏眼雾气朦胧，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低声道:“别怕。”
顾念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他炙热的手掌扣进她的指缝，驱散了她心中的寒意，微凉的指尖微微弯曲，又坚定地回握住。
“许楠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楠泽看着她，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顾念想了想，道:“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许楠泽笑了，“都不是褒义词。”
顾念抬眸，认真道:“恣意张扬。”
许楠泽勾唇，“还挺符合。”
顾念踮起脚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扫落头上的雪，轻声道:“你不是个温柔的人。”
许楠泽弯着腰，任由她动作，“的确。他认同了她的答案，他的确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但相比以前，他也收敛了许多，对待在意的人不会浑身尖刺。
“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他，却极其不符合。
他只是将内心阴暗了一面压了下来，它的心早在叫嚣占有她，可他拼命压制，唯恐吓到了她。
顾念却全然不知他的想法，又或者她知道了，却选择纵容。
许楠泽道:“那现在呢？”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顾念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良久，道:“你想知道吗?”
许楠泽轻扯嘴角:“很想。”
顾念直视他的眼睛，眼里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一字一句道:“是爱的人。”
“是非你不可的心意。”
“是郑重其事的决定。”
因此他所有的举动好的，坏的都被美化，通通加了一层滤镜。
周围了一片寂静，所有的嘈杂的声音消失殆尽，柳絮似的雪落在她的眼睫上，带着袭人的凉意。
许楠泽瞳孔震了震，说不出话来，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顾念的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冰冷泪珠便顺着脸颊砸在他的手背上。
“许楠泽，我喜欢叫你的名字，每念一遍，那些悲伤的事都会被美好的回忆代替。”
“你对我说的话，有些从别人嘴里听过，有些从书上看过，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我分辨的出来。”
“我从前没想过要恋爱，也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结婚的打算，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顾念道。
“可是，你是意外。”顾念的柔和声音夹杂着雪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里，“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想了。”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还太年轻，说这些过于早了，未来还指不定有什么变数，轻易的许诺是得不到好结果的，但如果是你，我所有的承诺，都是做数的。”
“我不想未来，只想把握当下。”
许楠泽感到手上一股湿意，他感觉这滴泪似乎砸到了心上，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竟莫名慌乱起来。
这次是他把她惹哭的。
他正准备哄她时，顾念却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她将头埋在他的坚实的胸膛，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
“别动。”
许楠泽僵在身子，站在原地。
“好。”
心跳声似乎在她靠过来时，变得强烈有力，不规律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连带着汹涌的爱意向她扑面而来。
那一刻仿佛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被找了回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轻声道:“许楠泽，你给我个承诺吧。”
以往都是许楠泽主动许诺，这一次却是顾念主动提出，他感觉这份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却无法言状。
微黄的路灯下，她那双眼睛如水浸泡般清透，一眼就望进了他心里，让他心悸不已，她好像在说，我把我的心给你了，不要辜负我。
许楠泽的眸子停驻在顾念身上，久久不肯移开眼神，倏地一笑，“好。”
昏暗的灯光下，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旋转，落在两人头发上，覆上一层白霜。
顾念道:“你学着我的样子说。”
许楠泽毫不犹豫点头，“好。”
她黑润润的眸子好似倒映着微光，溢满星光，“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顾念会永远站在许楠泽这一边，信任他，尊重他，理解他，不背弃他，会爱他。”
许楠泽放在身侧的手指曲了曲，指尖近乎泛白，这么冷的天他的后背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没人比他更能了解顾念这层话的深层意义。
她像只被遗弃小动物，故意伸出爪子，测试别人对它有无恶意。
她似乎在说，“让我成为你的家人，为你撑腰。”
这句话又好像婚礼祝词，带着数不尽的期望流转在未来。
许楠泽感受到了，压下心中欢喜，他郑重其事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许楠泽会永远站在顾念这一边，信任她，尊重她，理解她，不背弃她，会爱她，要是违背……”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就被一只白嫩的手捂住，顾念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悲伤的神情却被冲淡许多，她道:“不要立誓。”
她低下头，目光停留在他左心房，探出细长的指尖试探性戳了戳，又立马收回手，“记在心里。”
承诺和誓言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了，可她仍愿相信。
那些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烙印在心底。
顾念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钻进他的怀里，“许楠泽，你的愿望成真了，我不难过了。”
本来她很难过，但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能改变的也只有未发生的事，她不想这件事永远埋藏在她心里，不见天日，最后发酵成心中的一根刺。
她会想办法改变，要是不行，那就顺其自然，她不想因为那件事悲伤了。
许楠泽抱住她，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心诚则灵。”
因为爱无法克制，总想用触碰表达自己的心意，来肯定这个人的的确确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