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三娘怀里的清秀女童时，杨婵很是吃惊了一瞬。不过基于对友人的尊重，她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随口问了句那小姑娘的名字，得知其唤作“小玉”，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倒是小沉香，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个陌生的小姐姐，这不刚看见三娘抱着人过来，还在杨婵怀里呆着呢，就呵呵笑着探出大半个身子，大张着藕节似的手臂，要跟人家抱抱。

三娘见状，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的缘分如此之深，即便其中一个换了性别，见面时的热忱竟也恍如当年。

她看了眼怀中的小玉，见那小丫头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反而目光中透着一股跃跃欲试，便放下心来，将其放在地上，看着两个小家伙乐呵呵地抱在一起，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左右是在自己这里，杨婵二人也没有对两个孩子多加约束，余光时刻关注着不要让小孩子磕着碰着便是。见小玉已经颠颠地带着沉香去边上摘花作环了，杨婵会心一笑，同三娘坐在石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当三娘说到自己不日便要带着小玉离开的时候，杨婵一怔，手中刚拿起的茶也忘了喝，一下子重重磕在了桌面上。她不舍道：“你要走？为什么？”

这句话里的委屈意味太过浓重，三娘不是没有察觉到。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一向通透的她对于杨婵表露出来的眷恋却不做理会，只是悠然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是再亲的亲人，也终有分离的那一日。何况我已在华山叨扰多时，如今又多了一个孩子，更不适合再麻烦你。”

何其坚决，坚决到甚至有些冷漠。

杨婵不死心，急急地想要再挽留一番，“我这里一贯鲜少来人，你与我相处的这几日，我开心都来不及，又何来的叨扰？再说沉香与小玉不是相处得很好么，便是为了方便两个孩子作伴，你也可以暂且留下来啊，我不……”

“不必了。我已答应了这小丫头的亲人，要带她去四处游历一番。等她再大些，我会带着她过来看望你们的。”

言下之意，便是非走不可了。

杨婵心头一酸，不知为何突然痛恨起这人的毫不留情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她这里是什么？难道自始至终，心有波澜的，就只有她一人么？

她多想让三娘别走，可二人非亲非故，除了自作主张的救命之恩，她又有什么立场要求人家留下来呢。

挣扎半晌，只得闷闷道：“……好。不过你要在华山多呆几日才能走，就当，就当多陪陪我……和小沉香，不然……”

不然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那孩子就不认识你了。

她心中酸楚，连带着话音都有些颤抖。三娘虽然心意已决，却仍无法对她的难过退让做到全然无视，便温声道：“好。”

闻言，杨婵不知怎的，眼中泪意更重了。

几日之期转瞬即过。

因三娘有言在先，分别的那一日，杨婵并没有相送。

她只是坐在平日里与三娘同坐的地方，面前放着那把好友听心赠予她的七弦古琴。当三娘牵着小玉的手走在下山的小道上时，一阵泠泠的琴音流泻而出，隐隐约约地传到了下山的二人耳边。

小玉此前从未听姥姥弹过琴，自然也不善理解琴意，可当听到这琴声时，却也一下子听出了其中的伤感之意，便懵懂道：“好悲伤的琴音啊。”

虽是童言童语，却又何尝没有道出琴声主人的心意。三娘牵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可就在小姑娘委委屈屈皱眉看过去时，那蓝衣丽人却又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偌大华山，只余一失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