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文的存在感的确十分微弱，一开始好奇心过去后，也没人再找闻思乔打听了。段艳茹关心地问了闻思乔几句，又嘱咐她要照顾妹妹。

闻思乔有点无奈了，怎么每个人都要她照顾闻文？

“妈妈，她不是闻心，自己能照顾自己，我能做的也有限。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我说的都是照顾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着了呢。”

见她说得不像话，段艳茹轻轻拍了下她，嗔怪道：“你这孩子，闻文这孩子懂事，她一个人寄人篱下，来城里上学，也不容易。又不要你特意做什么，就是平时多带带她，关心关心她，看她有什么困难。你们年龄差不多，有些事好开口。”

闻思乔想说也不是谁弱就一定会接受别人热情的好意，搞不好人家独惯了，还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呢。

林漠漠告诉她，因为学习小组的原因，10班也有一些女生和闻思乔关系还不错，想着闻文是她堂妹，而且听说成绩也不错，便在课后问她题，结果闻文摇摇头，说自己不会讲题。

没几天，那些想主动找她玩的同学，都有点被冻怕了，之后便没人再找过她了。

她知道段艳茹怜弱，可也得人家愿意不是。

可她没跟段艳茹多辩解，只有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段艳茹听她语气就知道她没放心上，便劝道：“别不耐烦，要多与人为善，帮助他人。”

行叭，这圣母劲儿还是熟悉的配方。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天气回暖，高三紧张的气氛蔓延到了高二。虽然没人说，可闻思乔还是在晚自习的氛围里感受到同学们的紧迫感。

她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比那些捂住耳朵自欺欺人的好多了。

而相应的是，也越来越多人加入了学习小组，这也代表着醒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问“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因为闻思乔说过，不去考虑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只需要去做，永远都来得及。

最容易把握住的努力，就是当下。

除了开学那天，闻思乔没再找过闻文，闻文也没有去找她，闻思乔默认为她应该没什么事。

然而有一天下了晚自习，宋羽白带着闻思乔出了校门。这个学期开始，因为晚自习宋羽白就配了一辆自行车，每天上学放学后座都会带着闻思乔。

他骑着车跟随着人流出了学校大门，然而还没开始骑上非机动车道，闻思乔拉了拉他的衣摆示意他停下。

“怎么了？”

闻思乔看到前方不远处，在个巷子口，闻文垂着头，十分局促，而她前面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子，那女生推了一把闻文，又把几本书扔在了地上，说了句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闻思乔皱了皱眉，从自行车上下来，径直往那边走去。宋羽白也认出来那畏畏缩缩的人影是闻思乔的堂妹，跟上去了。

待那女生离开，闻文才蹲下去捡书。闻思乔帮她捡了一本，是一本英语练习册。

闻文见有人帮她，诧异地抬起头，看见是闻思乔，脸上的神情有些意义不明，她低声道：“谢谢三姐。”

闻思乔问：“那个人是谁？我们学校的？”

闻文收拢好自己的课本，摇摇头：“是……我表姐。她高三了，就，心情不是很好吧……”

闻思乔顿了一下：“你舅舅的女儿？”

“嗯。”

寄人篱下总是更为小心翼翼，闻思乔突然就理解了她的处境，叹了口气，说道：“我送你吧。”

闻文点点头，没再说话。

闻文舅舅家就住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里，闻思乔知道附近都是老破小，一家三口住着够呛，现在还得加一个闻文，估计也免不了受了许多白眼。

闻思乔想问问她过得怎么样，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即便是开了这个口，又怎么样呢。她就只用张张嘴，美其名曰关心，然而却不能为闻文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她帮不了她，解决不了问题，也没有立场去要求她舅舅家如何。

没有感同身受，她动动嘴皮子轻松，可对对方来说，所谓的关心也只不过是让她原本就难以启齿的生活更为难堪。

走到一栋破旧的居民楼下，闻文小声道：“我到了，三姐。”

沉默了一路的闻思乔点点头，看了眼幽暗的门洞，连个感应灯都没有，便对闻文道：“太暗了，你先上去，我们看着你上去。”

闻文点点头，上楼了。

直到能确定闻文已经进了屋，宋羽白看了眼闻思乔，说：“回家？”

闻思乔藏起了心里无端端生出的一丝低落，抬头对他笑了笑：“走吧。”

第二天，再见面已经是中午。自从这学期开始，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闻思乔他们已经开始在食堂吃饭了。

最后一节课老师拖了一会儿堂，闻思乔和白晓一块儿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不过宋羽白已经提前占了个桌子，闻思乔和白晓打了饭找到了宋羽白。

正当闻思乔跟白晓说今天食堂菜色还不错时，宋羽白唤了声她，示意她看身后。

闻思乔不明所以，扭过头，却见闻文端着餐盘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闻思乔想起昨晚闻文那怯懦的模样，心里一动，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

“闻文，过来这边！”

闻文听到了她的声音，看了眼他们。闻思乔他们三个人坐了一张桌子，正好还有个位子。

闻文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朝他们点点头算打了招呼，默不作声开始吃饭。

闻思乔知道她孤僻，也不跟她搭话。可有的时候，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就会破坏朋友之间原来的氛围。

白晓也没再继续跟闻思乔说之前的话题，她看了眼闻文盘子里的菜，顿了一下。闻思乔此时也发现了，闻文只打一个素菜，看起来没滋没味的。

闻思乔想了想，突然道：“我今天没胃口，腻得慌，有点吃不下。闻文，这个给你吃。”她把自己刚打来的红烧肉夹给了她。

闻文只停了一下，也没拦住闻思乔的动作，默默看着她把肉都夹在了自己碗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闻文嘴角动了动，最后小声道：“谢谢姐姐。”

吃完午饭，闻思乔和白晓有习惯去操场散步，散完步消消食，再回教室午休。

从食堂出来，闻思乔主动挽住了闻文的手，她想她有点理解她妈说的“照顾照顾”了。

一个女孩儿，父母不在身边，即便是在身边想来也说不上两句话，还没有一个能谈心的朋友，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无法开口。这么想着，的确十分憋闷，闻思乔想，“照顾”就“照顾”吧，闻文要是能好好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她也会非常开心的。

几人往操场走去，还没到操场，迎面撞见几个女生，其中有个看见闻思乔特别开心。

“小乔小乔！”

是隔壁班的，也是学习小组的同学。闻思乔笑了起来：“怎么啦？”

“我正好要找你呢，我们想中午去103，想跟你要一下钥匙。于晴今天中午回家了。”

103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闻思乔手上，一把在于晴那里。

闻思乔打趣道：“中午也去？这么卷的吗。”

那几个女生控诉道：“你个大卷王就闭嘴吧！”

然后几人又笑成一团。

闻思乔的钥匙没在身上，几人一块儿回了教室拿钥匙。

到了10班门口，闻文便松开了闻思乔，她对她道：“姐姐，我就不去了。”

闻思乔知道她不习惯跟这么多人一起，就点点头，让她回了教室。

等闻文离开了，有女生好奇地问闻思乔：“小乔你不是独生女？居然还有个妹妹。”

“是堂妹，这个学期转学过来的。”

“哇，”大家觉得很稀奇，“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愿意转到三中这个‘垃圾学校’来啊。”

好像所有的人在学生时代就喜欢吐槽自己的母校。可是也仅限自己人吐槽，要是外校的人说一句母校的不好，那一定得愤怒反驳的。

几人又叽叽喳喳吐槽起了三中，边说话边走远了。

此时10班只有闻文一个，外面的说笑声传进来，显得她的周围愈发沉寂。

她呆坐在自己的座位，没有任何动作。

等到那些笑声渐渐远去，她才像被惊醒似的，从课桌里拿出了数学卷子，开始写起来。

不多时，有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的进来了。

闻文抬头看了眼，她隐约记得其中有个女生似乎认识闻思乔，刚开学的时候还跟她搭过话。

她思索片刻，叫住了那个女生。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那女生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眨巴了下眼，迟疑着：“……怎么了？”

“你知道，103吗？”

那女生点点头：“知道啊，我们每天晚自习都在103。”

闻文微微皱起了眉：“103到底是什么？”

女生没料到闻文不知道103，说“啊，小乔没跟你说过吗？”

闻文摇摇头，又敏锐的察觉到，好像认识闻思乔的人都在叫她“小乔”。她这么受欢迎吗，每个人都叫得这么亲昵。

“嗐，就是我们的学习小组，学习教室在对面小红楼的103教室。我们说103说习惯了。”

“学习小组？”闻文有些愣。

“对呀，”外头好像有女生的朋友找她，那女生着急出去，没理闻文的反应，又说了一句作为话题的结尾，“小乔组织的啦，你要也想加入去跟小乔说一声就行。”

闻文觉得非常荒唐，学习小组？闻思乔？

这也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