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些年不管到哪，我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缘一身边，他能背着我在各种崎岖的山路中翻山越岭，穿梭自如，再难行的道路在他脚下也如履平地。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背着我奔跑上一天一夜，依旧面色不改，甚至不会有半分气喘。

他说是有方法，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呼吸方式，身体就不会感到疲累。

并且还教我怎么运用，然而我照着他教的呼吸方法试了试，结果只是两三个一呼一吸间，我的肺疼的简直要炸开，脸憋得青紫，几乎喘不上气。

他见状赶紧从包裹里找出珠世给我配置的急救药丸喂我吃下，抚着我的背给我顺气，从那以后，再也不没教我用什么日之呼吸法。

我觉得自己弱爆了，什么都帮不上忙，每次还要他分心来保护我。

对此我很是自责，总是懊恼自己是个拖油瓶这件事。然而缘一却一点都不在意，他告诉我我在他身边并没有拖累到他半分，让我不要这样想。

他还告诉我，他很幸运这些年有我陪在他身边，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存在的意义。

其实遇到缘一，才是我自遭到天罚后，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是他给了我希望，让我这个在地狱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看到了一丝光亮。

然而事情总不会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这些年我们走过了无数地方，却始终没有寻到鬼舞辻无惨任何蛛丝马迹，他躲藏的十分隐蔽，看样子是吓破了胆，打算和缘一比命长。只要缘一还活在世上，他就不会再出现。

我十六岁这年，开始断断续续的咳血，身体不断走向衰败，直到再也不能够支撑我跟着缘一四处跋涉的生活。

于是缘一带着我在一个小镇定居下来，结束了这些年的旅居生活。

我们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房子，又在门前搭了个棚子，我准备开一家医馆，在那里接诊病人。

我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加上那些年看过不少医书，对各种药材也十分熟悉，勉强有半个医师的资质。

只是我看起来年龄小，加上本身病歪歪的身体，实在没什么信服力，这附近的人很少有上门来找我看病的。

不过好在我收取的诊金极低，低到近乎免费，经常也会有掏不起昂贵诊金的穷人，破罐子破摔来找我看病。

我的医术也就那样，像一些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这些小病小灾基本没什么问题，勉强够用，可一些疑难杂症，我除了免费送出一些草药外，别无他法，只能请他们另寻高明了。

医馆平日里没什么人上门，经常闲暇时，我会带着缘一一起去附近的山里采药。这附近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植被茂密，平时需要用到的药材这这里都能被找到，经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缘一是个十分可靠的人，总是走在前面为我开路，默默的将所有活揽到自己身上，只要我眼里看到的药材，随便一指，他便能又快速又麻利的采下来交到我手上。

甚至是我想要蛇胆，他都能在一堆灌木和草丛的遮掩下，从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精准的叉中那条毒蛇。他这与众不同的能力，其实早几年我就有些察觉。

当我问起时，缘一只是淡淡的告诉我，他眼里的世界和常人有所不同，他能看透所有物体的本质，他把这种能力叫做通透世界。比如他告诉我，他能看到鬼舞辻无惨的身体结构与普通的鬼不同，无惨拥有五个大脑、七颗心脏，所以即使被砍断头颅也不会死。

当他说到这个时，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一样。

缘一默默地看了一眼天空，说可能快要下雨了，要赶紧回去，说着便接过我手里的药娄，蹲下身让我趴到他背上，背上我赶在下雨前回到了镇上。

这天夜里突然有人敲门，我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时，缘一已经去开门带着人进来了。

进来的女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和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抱着一个孩子朝我跑来。“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她满脸泪水朝我哭道。

我忙披上衣服，走过去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查看起来。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很是瘦弱，四肢都很纤细。脏兮兮的小脸烧的通红，双眼紧闭着，我摸了一下，体温很高，他小腿上有一处四寸长的伤口，伤口很深，已经化脓，肿的很厉害。孩子母亲说是被镰刀割伤的。

缘一抱来一套被褥铺到外间，我把小孩放了上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势。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

这么小的孩子，伤口不及时处理很危险，要是严重了可能会截肢甚至是危机生命。

想到这里我不敢耽误，赶紧取来了工具。

得先把腐肉挖掉，我将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在伤口上淋了些酒精简单消毒。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下刀，可手却不住发抖，我懊恼地在心中大骂自己废物，连这种伤口都处理不好。我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调整好心态，准备重新下刀。

这时候缘一突然接过我手里的刀，“让我来吧。”他语气平静的说着。

我看了他一眼，赶紧往旁边挪动了两步，给他让出位置，然后将昏迷的孩子搂在怀里，防止他挣扎。

缘一拿着刀，认真看了看伤口，刷刷几下便将伤口处的腐肉剔除干净，动作利索。我怀里的孩子只是轻轻嘟囔了几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我拿来伤药涂抹在伤口处，又做了一番包扎，缘一突然朝外面看了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喃喃道：“又来了。”

说罢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回来了。

我正点着炉子准备煎药，他打了一盆水走了进来，用湿面巾仔细给那小孩擦拭身体降温。

“还是那只‘苍蝇’吗？”我问道。

缘一点了点头。

那只鬼已经骚扰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了。

两年前我和缘一在这个小镇住下后没多久这只鬼就出现了。它一直在监视我们，这是一只会制造许多分身的鬼，每次只会派出分身到我们四周转悠，每个分身和苍蝇一般大小，数量众多，虽然每次来都很快会被缘一发现并消灭。可是这只鬼非常狡猾，本体躲的远远的，从不现身。

缘一也尝试过追踪它的本体，可是每次一旦发现我们有所接近，它立马就会逃的更远。

它速度极快，跟我们周旋了近两年，好在它只是派出分身在我们四周监视，并没有其他动作，这两年来，也算和平共处。

天亮时，男孩的体温渐渐降了下去，我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来。小男孩的母亲跪在地上对着我感激涕零。我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包了几包药给她，她背着孩子再次对我千恩万谢后离开了。

我看着男孩母亲离开的背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口窒痛，我弯下腰呕出一口血来。缘一赶紧将我扶进内室，让我躺下休息。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看着缘一忙碌的身影，心里升起一股悲伤。

“缘一先生。”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出了这一直以来的猜测。

“鬼舞辻无惨可能不是想杀我，他或许是想……抓我回去。”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能帮到忙的机会，监视着我们的那只鬼像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如果被它找到机会能抓到我的话，它会把我带去哪里？”

缘一没有说话，我扯着他的衣袖恳求道。“就算不会死在鬼手里，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做个有意义的人。”

他跪坐在塌边，沉默了良久，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只是希望奈奈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平安长大而已，是我没有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