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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青青子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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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珣是一路抽搭着回到阔别已久的阆苑的,他好不容易终于恢复了人形,却被连番暴击得提不起一点好心情,还是跟在他身后的丹哥提醒道:“珣公子,收拾下状态——记住,您是刚刚随队公输长老出海历练回来。”

姬珣一噎,哀怨而畏惧地瞄了眼这被光明正大派遣来的监控者:“你们…是怎么掩饰我失踪首尾的?这什么出海历练的理由…不会露馅吗?”——虽说,他那几个愚蠢至极的伴读好糊弄,但姬希夷可是还给他配有数十贴身的侍者、护卫!这些人都是父亲信任的心腹,被父亲派来负责照顾他,办事一向都老辣稳妥,姬珣很不明白,他一声没有通知这些人,就突然消失了这么久,他们难道就没觉出任何异常,同父亲报信吗?

但丹哥只是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放心吧。”

而一进院落,姬珣便被无数随侍惊喜地迎上来嘘寒问暖,姬珣听着他们的话,渐渐觉出些不对,瞥见丹哥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忍不住试探:“你们怎知我方从瀛洲历练回来?”

“不是公子您亲口说的吗?”那些侍者反而疑惑,面前十数张脸,毫无犹豫众口一词地道:“八月十七那日,您在剑术课上提前下课回来,告诉我们即日领了出海任务……”——整齐无差地好像某种奇怪的设置!偏偏这些人毫不觉异样,而姬珣只觉一阵恶寒:他哪里回来过?他自血脉暴动后便一直被裴积玉圈禁至今!这一刻,他不禁有种全然沦为宣虞掌中之物的惶恐和无措,发着抖挥斥这些侍者:“都给我滚!”随即一个人冲进了内室,对着屋里陈设的异宝就开始摔砸,满室珍异很快被他毫无怜惜地毁尽,姬珣大口喘着气,慢慢地在一片狼藉里蹲下身,抱住自己脑袋。

丹哥跟着他走进来:“珣公子这是在发什么脾气?——如果没有人替你遮掩,别说你父亲的罪行会败露,就连你,暴露身份后,作为一介身具强大血脉力量的半妖,必然将受到仙盟监禁,最好的处境也就是像檀金曾经一样,被以‘镇妖锁’终身限制力量,而若再残酷一点,你甚至可能被送入你们玄冥的镇妖塔。”

姬珣红着眼抬起头,发泄一气后,他冷静了少许,当然更多还是不敢得罪对方:“我会听话的,按照你们的要求。”说着,起身找到纸、笔,然而随之翻到姬希夷给他林林总总寄来的厚厚一沓信件,特别是掠过那每一封上头不厌其烦督促他好好修炼《长生诀》的那些话,姬珣觉得是那么刺眼!父亲的关爱和刻意隐瞒矛盾地同时沉沉坠在他的心头,姬珣最终还是选择依照宣虞的授意下笔:“父安?珣无恙,近日苦练功法,颇有进益,血脉之疾大缓……另,不知父是否听说蓬莱明年准备举办的师授典?珣在蓬莱日久,感情日深,也有意报名,借此升入内门,拜入碧阙城主裴衔夫人落氏门下……”

而雪居,姬珣离开后,宣虞又给裴积玉沏了壶新茶,两人照例互通起近日机要,裴积玉道:“宗主放心,姬珣此事我知道牵涉甚大,因此前后都是我亲自处理,绝不会教姬希夷那边能察觉异样。”

“积玉你这些年处事的城府长进如此之大,事事妥当,连薛潜都那么器重你,”宣虞把玩着杯盏浅笑:“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说到这里,他难免想到:“对了,檀那那是怎么回事?”

“这桩事恐涉妖族,我为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瞒报了结果,正准备单独禀告宗主,”裴积玉说着,原本同落夫人一样浅棕色的瞳孔里竟泛起淡淡的灿金色光芒:“当时我便察觉有异,特意动用血脉力量查看了那两名守门弟子的识海,从而察觉到了对方催眠他们留下的一丝气息——极特殊,甚至其真实本体很可能不弱于我,但却不是我已知的任何一种妖裔,我只能判断出,大概也是力量本源与月相关的‘幻妖’一类。”

***

渐渐冬去春来,学宫虽处于假期,可这一年来堆积在宣虞案间的要务半点不少,特别是江朝颐当年偷偷挪用大量蓬莱的公款,始终没有补齐,宣虞忙于处理这些事务,而兰因也在这期间,一直忙着研读孙小岚注解的那几部婆罗门医典。

——施钩玄似乎并没能灵光一现,找到给宣虞解毒的办法,烦得嘴上都长了唇风。

但这其实也本在预料之中。可兰因寄了希望,落空的心情自然比以往更失落,不过他还不愿意放弃,施长老不行,他就准备靠自己尝试,便偷偷瞒了施钩玄,借了梵文的字典、词海,试着啃起医典原文的内容。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因读的过程太过吃力,每当他将精神专注于那些文字,特别是为了集中全部注意而在心里不觉默默颂念时,他就会渐渐不受控制地开始打瞌睡,意识进入到一种似睡非睡的境地里——沉浸入一个似乎永恒不变的梦境,梦里的一切都非常朦胧,到处都被浓郁流动的乳白雾气占据了,让兰因只能模糊地看见,似水的浓雾里,仿佛隐有一株参天巨木婆娑的轮廓,而诡异的是,这株巨木竟只有半边生长着繁茂的树叶,另半边则尽是枯枝!

一旦陷入这瞌睡,往往就会过去很长的时间,有时甚至要施钩玄专门来密室把他唤醒,次数多了,也难免打趣他:“又来补觉啊。”兰因觉得羞愧,每回都暗自发誓下次一定不能再这样了,可越努力,却越适得其反!只能想了另外的办法,每次读书前,先把花镜拿出来,摆在边上,教那镜灵监督自己:“只要看到我一睡着,就马上叫醒我。”

这方法倒行之有效,而且有镜灵在旁边时时指导,兰因终于能进行下去了,可渐渐读懂后,他才明白孙小岚、施钩玄为何都将此视为邪典,除去金蓖术这类外科医术及一些方剂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医方,婆罗门的巫医术,几乎全都在兰因认知和能理解的医药术范围之外!这医典里,大篇幅记载的,竟尽是种种祭祀仪式、请神、降头、巫蛊,施法水、符、咒甚至纹身以起死回生的案例,那密密麻麻的各类驱疫咒语看得兰因眼花缭乱。“这…真有用吗?”兰因狐疑:“念几遍病就能自愈了?”

“婆罗门修持密宗,与佛门显宗的修行方式差异极大——密者,神秘、秘义、秘法也,其教义非经秘密传授不能获得,”镜灵给他解释:“因此就算是教中典籍,也不会翔实记录这些秘要的关键,只是含糊其词地描述一番,于是显得玄之又玄,况且,密宗的修炼方式非常着重神、魂,所以思邈道人认为,婆罗门很多听起来玄乎的巫医术其实都是在针对人的魂魄、神识作法,道人才会觉得新奇,想要学习借鉴。”

兰因皱眉:“那他们对于毒术,也没有详细解释吗?”

“对于普通的种种毒和解毒方法倒是有记载,”镜灵翻动书页,到相关的部分:“但诃罗诃罗、迦罗拘吒、曼陀罗华这所谓‘三圣毒’,却是婆罗门历代的不传之秘——婆罗门内部制度特殊,等级森严,上层就是靠着这些厉害的秘毒控制门人眷属,当然不会流出解毒之法,所以书中只有这三圣毒的名字和对应中毒症状,而‘优昙婆罗’,则被记载为婆罗门在最兴盛的那几年,合这‘三圣毒’所养出来的一种‘众毒之毒’。”

兰因赶忙去看,可惜婆罗门医典中,却没有对优昙婆罗毒性本身做任何描述,只是用神圣的语句,将其称之为‘祂’,还记录‘祂’,是诞生于什么被神眷顾的祭祀仪式……

兰因耐着心思逐字读过那些描述祭祀的梵文,那些相关的咒语和颂歌,不知不觉,意识便又放空了,进入到那如梦似幻的境地,耳边渐渐响起了无数声音和他一起梵唱,悠远的歌颂声拂开了浓雾,使兰因这一次竟看到了清晰的场景:无数人正一齐匍匐在树下,朝着那株一半茂盛树冠晕着金色光晕的大树礼拜,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欢喜,全部碗口一样仰脸大张着嘴巴,在急切地等待什么降下……

这诡异的一幕教兰因一下清醒了过来!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兰因莫名觉得心悸,这时,他才注意到孙小岚在旁的题字:“祂,而不是它。显然在婆罗门的认知里,这个祂是有‘生命’的——可为什么会以‘优昙婆罗’命名祂?这个名字,是否意味着和婆罗门那株圣树有深层的联系?还有更神奇的一点是,我发现‘优昙婆罗’似乎兼具了典籍中记载的‘诃罗诃罗’吸食人鲜血生命、拔除不尽,与‘迦罗拘吒’寄生宿主经脉的功效,唯有‘曼陀罗华’,能使人陷入奇异梦魇这一则,我未在师兄身上找到对症。可婆罗门声称,优昙婆罗是‘三圣毒’培养出来的,是否意味着祂其实兼有这三种毒性?”

“‘梦魇’,以及医典对曼陀罗华毒性‘蜜在舌尖,剧毒在心’这种描述,让我不得不联想到‘幻相’‘魔障’‘心魔’——这类更直接的表达,那么师父的入魔是不是也和此有关?‘梦魇’,我一直在思索这个用词——师父曾说,婆罗门对精神体的了解比我们深刻领先得多,是否有可能,他们可以借某种‘入梦’‘入侵影响神识’的形式,操纵人入魔?——师父走火入魔前,曾频繁出现幻觉,梦到那株婆罗树相关……”

兰因看到这里,脸色刷地白了:“我刚才也看到了…那株树…”

听到他磕磕巴巴的描述,镜灵也表情霍地一变!——宣虞可是警告过她,不许跟兰因透露他体内婆罗种相关,谁想到,兰因只是读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都能觉醒部分自我意识!镜灵慌忙啪地一下阖上那书:“别再看了,这东西果然邪性得很!对了,宣无虞呢?你这事得告诉他!”

兰因被说得也有些慌,撂下书跑出了密室,而出来才发现,药庐院里这会儿正热闹着,不仅施天白、公输仪、钟砚、钟纨和公输祈都在,就连韩灵雨都在被施钩玄使唤着摆烤架生火,施钩玄见到兰因便叫住他:“这会儿去哪啊?”

兰因还没回答,施天白就先抢声了:“咦,兰因,好久不见啊!”他正挽着袖子和公输仪一起蹲在地上剔兽肉,一抬头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欠揍神态:“快来看看你天白师兄这次去瀛洲打到的妖兽!认不认识这是什么?鯥牛!这可是五阶妖兽——厉不厉害?!”

钟砚揶揄他:“哟,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你打到的啊!”

施天白被拆穿,也一点不觉得羞愧:“你就说,小爷在其中出没出力吧?”

对于这种厚脸皮的人,说什么最终都会长他的威风,兰因早深谙了这点,索性假装没听到,只回答施钩玄:“我去找师父。”

“那着什么急?你师父马上就过来了,”施钩玄哼了声:“还说要带来贵客,什么贵客得要我伺候着?”

“哈哈,”这时有陌生的声音响起,边走近边笑道:“那可真是劳烦款待了!”

“呀,居然是你!”施钩玄看见来人,惊讶。

只见与宣虞一道进来的,有宁舍我,以及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生着和宁舍我有几分相似的笑相、桃花眼,不过近似的五官落在他面上,比起宁舍我天生的娃娃相,更自成一段神清气朗的风流俊秀,见兰因、施天白在内的一众小辈都好奇地看过来,宣虞笑着与他们介绍:“这是明誉,舍我的二兄,名离,昔年也曾在蓬莱求学,和我们几个都是同辈,现在则已是宁氏的当家了。”

哇!这些小辈不由面面相觑:谁不知晋阳宁氏之富?在修真众世家里都是首屈一指,想不到家主如斯年轻!而且比起宁舍我浑身穿金戴银的奢华,宁舍离打扮低调得多——这念头还只来得及一转,众人就见他身后,无数随行侍者紧跟着涌了进来!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进来后便有条不紊地分工,迅速接手了施天白、施钩玄等各自手中的活计,连负责吹息控火的韩灵雨都被挤到了一边去,剩下的随侍也纷纷掏出自备的一众名贵桌、椅、茶具、食具、酒器、绫罗软垫,甚至屏风、香器、篆香…全部安顿好了,才请宁舍离:“公子可以入座了。”

而周遭这么一会儿就已从田园山野被布置成了精贵的雅舍!兰因等没见过这等排场的不禁都被深深震撼了——相比之下,宁舍我何其朴素,姬珣多么躬亲!施钩玄倒是早知道对方这副德行,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我这陋室粝食,恐怕是招待不起宁公子啊!”

“施兄菲薄了,鯥牛肉质鲜嫩肥美,玉醴泉做汤底自带淡薄甘甜的酒香,”宁舍离显然深谙享乐一道,只闻了闻便辨认出来:“原料都好,只是缺乏更专业的庖丁,术业有专,跟着我来的有曾经珍馐楼的主庖,就擅自越俎了。”

珍馐楼是过去大名鼎鼎的玉京十二楼之一,宣虞曾请公输祈品尝过,是以公输祈听后立马被收买:“哇!今天有口福了!”

“公输兄还是和从前咱们上学时一样的赤子心性,施兄也还是…”宁舍离笑道:“一样的怪脾气。”

“哪如宁二你?风光更胜从前,”施钩玄反唇:“我可是听说了,江氏遭难,你们宁氏可是趁乱发了一笔大财!不光珍馐楼,玉京十二楼大半可都被你抢到手了,你现在怎么还腾得出空过来蓬莱,不应该忙着和江氏斗吗?”

“正因计划实现得如此顺利,才特意来与诸君同喜,”宁舍离示意侍者给自己、宣虞、施钩玄、公输祈都斟了酒:“这壶‘流霞醉酿’是昔年剑狂吕崧岳的珍藏,我们今天便不醉不归。”

“计划、同喜?”施钩玄也不是个蠢的,特别见宣虞笑笑,接过酒喝了,显然默认了这说法,再结合宣虞与宁舍离自少年至今的交谊,一下便明白过来:“等等…所以你们是之前便早有企划,有准备地联手重创了江氏?”

“这是其中之一,我们商人,更注重实际利己的好处——江朝颐先前不是从蓬莱偷了大宗灵石补贴江家?”宁舍离挤眼笑道:“我如今又给你们送回来了!江氏近来在中州形势支绌,我从他们身上可是赚了不少!”

——怪不得宣虞当初明知道江朝颐频频在搞小动作,也并不着急阻止,如今这一来一回,对方岂不相当于白忙了一场?以及在这过程中,江氏的势力不知不觉就被从蓬莱彻底拔除了!施钩玄咋舌,但又不免担心:“江氏要是也回过味来,被你们联手这么摆布了……”

“江氏这步步落败,根结并不是在心计上输给了谁,甚至也不是因为实力不再如从前,”宣虞饮过两盅酒,有些上脸,姿态也更放松了:“而是他们一向太贪婪也太傲慢了,独占的利益太大,得罪了太多人,况且所有人都清楚江家的秉性,没人想它东山再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江氏游仙楼一毁,与很多世家的利益链便中断了,在仙盟内部,再不会有人袒护他们——这一来,江丹秋再有能耐又如何?他不是嵇平明,孑然一身,不敢直接暴力出手挑战仙盟秩序的。也正是看清了这点,中州那些小世家也才纷纷敢违抗起江氏。”

“对,游仙楼毁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我这样的被制造出来,”流霞酒烈,施钩玄贪饮过几盅,竟渐渐趴倒在了桌上,喃喃地:“再在没用的时候被扔掉…”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没了声息。

“这就…”宣虞有点诧异,伸手到施钩玄面前挥挥,“醉了?”

“我试试!”施天白一到这种时候就振奋,跳到施钩玄面前,先去试他的呼吸,又去摸他体温,终于把施钩玄迷迷糊糊地弄醒了,施天白竖着两根手指:“三叔,这是几?”

施钩玄一脚踹他:“滚!”结果一仰身子,又就着这个动作睡了过去。他醉得无力,因此踹人的动作被施天白轻巧就跳起躲开,然而钟砚看准了时机,偷偷伸出了脚,施天白没防备,被绊了个狗吃屎,气得大骂:“好你个小子!从小就这招!”

几个小辈都被他们叔侄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钟纨边笑边道:“就准你戏弄师叔啊?”

兰因则趁着这机会凑到宣虞耳边,低声,用一点嫌弃的语气:“师父,你看天白师兄幼稚的——也就我小时候才会干这种事了!”

没想到,施天白耳朵极尖,仇恨一下转移到了兰因身上:“你个臭小子,跟宗主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

兰因被抓包,只气短了一瞬,就回过神还嘴:“我说得有错吗?你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比不过我!”

年纪一直是施天白用来压兰因的招数,结果兰因一段时间不见居然变机灵了,学会了拿这个反制,施天白瞪着他,噎了噎,只能大声强词:“我哪比不过你?你说哪比不过你?”他偷偷瞟了宣虞一眼,想证明自己,洗刷不靠谱的印象:“我跟你说,去瀛州历练这一回我剑术进益了!”

“确实,”钟砚这次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天白师兄有一遭,可能也是阴差阳错吧,用剑气引来了天降雷霆。”

“呵,天白师兄你还不知道吧?”结果换成了钟纨泼他的冷水:“兰因也长进很大,初级剑术课的结课成绩,是我们班上第一名哦!”

“切,”施天白对此是真不屑:“你们还一群小屁孩呢!”

“噫~”钟纨和钟砚体现了龙凤胎的心有灵犀,异口同声,钟纨道:“太自大了吧!”钟砚则拱火兰因:“真欠打,收拾他!不要怕,师兄一有机会就帮你黑手!”

“行啊,你们一起上,”施天白环抱双手,真的很嚣张,别说兰因,连公输仪都受不了了:“你这么皮痒,我成全你!”砰地一下放出两个傀儡包抄向施天白:“来,兰因,我帮你按住他,你随便砍!”

这么好的机会可是难得,不光兰因,钟纨、钟砚,甚至连宁舍我都紧随着冲了上去:“按住他!!”

施天白吓了一大跳:“真群殴的啊?”飞快仗剑,就落荒而逃!

但公输仪的傀儡移动更快,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施天白被逼得在药师泉畔以一敌众,和他们战成了一团!

不过到底不是真正作战,公输仪只负责看住施天白,不让他有机会逃脱,宁舍我、钟砚也都不是主修靠武力战斗的方向,故而只看准了空档不停放冷箭、不时下黑手,只有兰因,是实打实冲了上去和施天白直接拼对剑。

兰因其实心里已有预计,施天白真正实力恐怕是强于自己的,可等到真正对攻时,他才对对方的强有了具象!别看天白师兄嘴上不着四六,可他手中的剑却很锐意!而且最让兰因觉得超乎预计的,是他在此前的对练对象都是年纪还算相当的小同学,姬珣就是里面的最强者,双方能打得有来有回,施天白的剑并不比姬珣快多少,但兰因却总有种不敢去硬接的感觉!是的,不是接不住,而是在去接前内心就有了迟疑,明明施天白修为只比他高了四五个小境界,两人这样闹着玩似的对打,招式也不见得有多刁钻,但施天白的剑明显和姬珣,和兰因与之对练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对方的剑已经过无数次危险残酷的搏斗,真正见过血!那种血里冶炼出的杀伐煞气,虽还淡淡的,但作为对手,却能分明感受!

兰因想起师父说过:剑修与剑同修,阅历带给施天白的淬炼尚且如此,那么征伐时的断水呢?它的敌人会是什么体验?

不过兰因虽其实有点怯于去接施天白的剑,却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真正伤了自己,因此,也不退却,甚至越打越顺手,剑招流畅变幻,时能有出其不意,搞得施天白也吃惊不已:“水平不错啊!小子,下了苦功这是——你才练剑一年多吧?”

知道了对方的水准,他也不用再刻意太过留手,灵力凝聚在剑刃,嘶啦嘶啦,蕴起一层青紫的光晕,而在每次落剑时,尤其凝聚——雷势!这是有了要突破的契机!

但还差了不只一点,宣虞一直在注意着他们这场对战,看到这里,忽然扭头对旁边正大快朵颐的韩灵雨道:“你愿不愿意去指点指点他们?”

鯥牛汤刚被端上来,公输祈和韩灵雨都吃得头也不抬,猛听见这话,韩灵雨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宣虞是在问自己,警惕地抬起头:“干嘛?”他几乎是留下了心里阴影和条件反射,宣虞一对他笑,特别还笑得这么温良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准又在憋什么坏水:好可怕!

“我有嵇平明的消息了,”宣虞也不和他绕圈子,抬抬下巴示意:“回来告诉你。”

这样有条件的交换反而让韩灵雨放了心,故意伸了个懒腰:“切,给你看看本大爷的真正实力,上次那是没发挥好。”说着,快速腾身,“鸟飞绝”的刺客身法真如那最轻捷的飞鸟一般,而特别无声无息地就接近了兰因和施天白。

这两个人竟然完全没有察觉,直到韩灵雨已像大鸟一样展翅纵身到了他们正上方,影子投下,这两人才有反应!

可这反应速度未免还是太慢了,一切对比韩灵雨的动作仿佛都是慢放!他一出手,竟就从兰因手里取走了红尘剑,兰因甚至无法理解,剑是怎么从他手里滑出的,连剑鞘都被对方顺走了!而红尘落到韩灵雨手中,又真正变回了那柄刺客剑!他身法青烟似的一纵,而剑竟已炫技性的在施天白颈间转了一圈,若不是剑已收鞘,无疑早封喉断颈!

兰因和施天白都被慑住了,韩灵雨则也很意外于这把剑,抽出往上头试着吹了吹气后,眼睛不由亮了:“好厉的剑!都能切割风息如缕,”他手上花式演变着剑式,再抬眼看过来时,兰因竟感觉从那张他一向觉得不太聪明的脸上看出了种冷峻的高深莫测!而韩灵雨挑眉朝着他俩勾勾手指:“再来啊。”

这边韩灵雨也离开后,则只剩了人事不知的施钩玄,和非关自身都不关心的公输祈,宁舍离说话便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对了,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你定的明年重启蓬莱‘师授典’的日子,没记错的话,好像正好是江潮生的祭日?”

宣虞往后舒服地倚进交椅,笑了笑:“对啊。”

宁舍离嘶了口气,如果不知内情的外人注意到这一遭,恐怕会以为宣虞这是在纪念亡师,但宁舍离当然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特别联系江潮生的人生经历以及这个仪典的内涵:“你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他开玩笑:“太狠了吧这,江潮生要真能够泉下有知什么的,不得被你气得冒烟?想活剐了你都可能。”

“那可太好了,”宣虞笑得弯着眼睛,轻声道:“我不是个会给自己留任何后患的人,所以好多时候,我的仇人未免都死得太轻易了。我倒希望这些人全都地下有灵,能看着这一切:如果再能痛恨我恨得咬牙切齿,那可真是我平生最快慰的事。”

第97章 青青子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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