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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春山无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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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什么是长大,又为什么非要长大呢?兰因此后,时常就会想起那天往寒冰洞天闭关前,宣虞对他说的这句话,尤其是宣虞在说着这话时那教兰因完全无法形容出来的语气、神情,尤其地引他在意——师父那分明并不是开心的样子,所以师父当时真正是在想着什么呢?这话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兰因这些天绞尽脑汁地一遍遍回想,也没能想出所以然来——师父似乎总是这样,言行皆潜藏着他完全看不透的深意,让兰因完全无法凭此捉摸到他的真正心思,兰因不由感到沮丧了,一时也没心情再练字,索性趴在桌案上望着窗外依依的柳梢发起了呆,连脸上沾到了墨渍也浑然不以为意。

如果他能读懂师父的全部心思就好了……如果他能随时随地地偷窥师父在想什么……兰因的思绪不由渐渐飘散了。而这时节春风送暖,柔柔拂过兰因痴痴的面庞,也吹得宣纸沙沙地扬起,那声响倒越发衬出了雪居此时的寂寥。

宣虞离开后,雪居里又变得静悄悄的了——鹦哥和丹哥虽然仍常在,但傀儡有服从的天性,无有命令时,轻易不会来打扰兰因的生活。况且,她们的陪伴也和宣虞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任何人和宣虞都是截然不同的——以往宣虞还在的时候,即便也常短暂外出或忙于处理事务,而无暇与兰因多做交流,可兰因只要能够看到他、见到他,心里便会由衷觉出难于描述的安定、幸福、欢喜。而宣虞这一次闭关,却不知要过多久才会回来,雪居外表看上去虽还是原本的样子,并未因主人的离去有任何变化,甚至还因为此时园中春花竞相争放而更多显出了几分勃勃的生机,但在兰因心里头,却是因为那个最重要的人此一去不知何年月归,已分明变得无比空落落了。

兰因自己也是一样,虽表面仍像往常一样规律地生活着,上学,习字,修行……但内里却觉被抽出了股劲儿似的,每日督促他的那个人不在了,便干什么都少了原先的劲头——庭院里,去年宣虞指导他栽种的蔷薇花已开满了藤架,雪栀子亦飘散出浓甜香,兰因正在临摹的,也依然还是宣虞的字迹。可往后日日,却只能是春山无伴每相思。

***

中州,白玉京。

昔日那红尘中最是风流繁华的仙都如今几乎已沦为了废墟,特别是以游仙楼为中心的半座内城,皆因素女陵的彻底被毁而垮塌了下去。江氏家主江朝歌和江朝彻已巡行其间一天一夜,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寻找着素女陵仍留存的隐秘入口,然而终究只是惘然。

“宣无虞……”江朝彻气得牙关都要咬碎,提着重剑的手直抖——想那时他正在与提桓缠斗,发现宣虞无故消失,便已莫名有了不详的预感,却实在抽不出身,而不过片刻后,预感便成了真,根本无需去验证什么——能知道江氏这心腹机密并不惜与江氏彻底撕破脸为敌也要毁去这座素女陵的,只可能是他宣无虞!江朝彻不由啐骂道:“——不愧是婊子养大的小婊子!”

江朝歌的脸色也极是难看。此白玉京一役,江家堪称伤筋动骨,可外人恐怕不晓得的是,若论起最惨重的损失,既非老四江朝明与一众族人、幕僚的惨死,也甚至不是老祖江丹秋被毁了躯体——旁人只知游仙楼给江氏带来了不可计量的财富,人脉,甚至情报,却不知道这里对江氏最重要的意义,实际是在于底下“素女阵”的存在,可以使江氏源源不断地定制产出那一种最珍异的炉鼎——“怀璧女”,只有这种特异的炉鼎,才能确保怀上孩子的资质、灵根,是世家大族想要得到的“璧子”——否则江氏如何能保证代代都孕育的是火灵根的天才?宣无虞这极狠戾的插刀,切中的甚至不只有江氏的命脉,还关乎当世无数世家大族的绵延传承……

江朝歌深吸了口气,勉力压下胸中滔天的怒火,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宣无虞此人,确实极不肖其亲生父母的性情,而尤像他姨母宣桃——一样的冷酷、隐忍、疯狂、野心滔滔、且佛口蛇心,惯善伪装,而一旦出手,便一定要是致命一击,”江朝歌眯眼,下意识捂住了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小宣氏曾给他造成的伤口尤在作痛:“当初,我几次曾想将宣桃正式接入江府为妾,只要她愿意帮我孕育一个孩子,可每次都被她不着痕迹地婉拒,我猜到了她应该是害怕像她的姐姐宣柳那样——素女一旦孕育孩子,就会被其夺去最精华的那部分纯阴元精,导致功力急剧倒退,可我那时却没能因此真正意识到她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才险些酿成足以危害江氏根基的大祸!从此我长了教训,在女色一事上便加倍小心,绝不再亲近那任何有心机的女子,”江朝歌冷笑:“可没想到,宣桃未能完成的事,江潮生都绝不敢打的盘算,他宣无虞——这一个背靠江氏才刚刚坐稳了蓬莱宗主位置,为我们拿捏的傀儡,竟有胆子来犯!”

“真是胆大包天,何其胆大包天!”江朝歌被气得在原地直兜转了数圈,才终于一甩袖恨声道:“我真是错看了他——联系七妹!这样棘手的祸患,既无法降服,就绝不能再多留!”

***

江朝颐冷冷结束掉了与江氏本家的通讯,一旁的心腹婢子知她在处理宣虞的问题上,素来便与家主江朝歌有些分歧,此刻见她面色又明显带着不快,手上使力得几乎快要扼断了袖中蛇宠的七寸,婢子不由害怕,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七姑娘?”

江朝颐缓缓吐出口气,同时也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安抚性地抚摸着那条血蛇:“为今最要紧的是,尽快给师父再找一具合适的躯体,”她皱眉沉思:“像先时那具纯阳之体万难觅得,不如先放宽了条件,找找精纯的火灵根……资质极优异的火灵根……”她霍然间想到一人,不由遗憾叹息:“太可惜了,原本楚明烆乃是绝好的人选,不仅是纯系火灵根,且似乎还带有返祖的‘凤凰火种’,可他灵根偏偏废了……”江朝颐咬牙,猛地眯眼瞥向了始终在一旁静静坐着不敢出声的江思勉:“勉哥儿,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却不代表我不清楚——是你故意将匀给楚明烆的焕灵丹里加入了‘灼日’毒,对不对?!”

江思勉听到她这质问,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发白:“七姑姑,我……”

江朝颐却根本懒得听他狡辩:“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为什么——你是炉鼎所出,自幼被养在楚氏膝下,可我那个大嫂,”江朝颐提及楚明姿,眼中也不由闪过厌恶:“是个彻头彻尾拎不清的蠢妇,大哥娇宠着养她,她便真以为和大哥怎样,这些年因为善妒没少在后宅闹事,根本不可能善待你们这些庶子女,而你如此卓异的天资,在她手下长起来,肯定不会少受委屈,平时为了讨好她和清姐儿还要一直伏低做小,甚至不得不压抑自己的修为,不使自己抢了清姐儿的任何风头,这些我早看在眼里。况且我这位大嫂,还是个极爱帮扶娘家的——他们荆州楚氏没落已久,偏偏这时又出了个能使出凤凰火的楚明烆,她便看得比亲生女清姐儿还重,甚至要让你们匀出自己的焕灵丹给他——我知道你必然心怀不忿已久,才这样报复,但思勉,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怎样楚明烆都无所谓,可清姐儿和你血脉相连,你不管心里有多少情绪积压,都绝不能做出伤害手足的事!”

江思勉闻言顿时惊出冷汗:“姑姑,我怎么会……”

江朝颐疾言厉色地训斥道:“我们与家族,永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了背后的江氏支持,你与我,皆什么都不是!而任何伤害江氏利益的人,都决计不能轻饶!”想起宣虞对江氏及自己的背刺,江朝颐的眼中闪过极深的怨毒恨意与不甘,狠狠一拍桌案:“大哥年岁越大,越是没了胆魄!宣无虞如此两面三刀欺我们江氏,焉可只要他以性命相偿!”

尤其念及宣虞这些年与自己种种虚情假意的周旋,江朝颐只觉自己是被所有人围观着扇了无数耳光,颜面全无,极度的羞愤之下,反而爆发出了一阵底色疯狂的大笑,接着怒而将身周所有摆放的东西都一气扫到了地上:“哈哈!宣无虞……好啊……我绝不杀你……我非要毁掉你拥有的一切,然后折辱尽你,让你介时只能跪在我脚下,求着做我的狗!”

那婢子不由战战兢兢地问:“那七姑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先重新夺回您被削去的权柄吗?”又忍不住提醒道:“但要对付宣无虞的话,我们布置的眼线恐怕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实在太谨慎了,真正信任和委任的只有施钩玄、公输祈与那两个傀儡,我们根本打听不到他的任何私密消息。”

江朝颐冷嗤了一声:“我当初之所以愿意面上服从他,不过是为了给他些脸面,但从今往后都不用了,也好让他看清楚,他除了一个宗主的虚衔,还有着什么?另外,从今天开始,让人给学宫那些学生发放的一应份例直接取消,以及蓬莱的灵矿——全都拿去给我江氏用来重建白玉京!这是他宣无虞欠我们的!还有,他不是一直想要扶持平民出身的弟子,培植自己的势力吗?”江朝颐念头转到这里,忽而想到一记毒计,冷笑道:“那我就定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多年的努力付诸一炬!你附耳过来……”对那婢子仔细交代了一番后,江朝颐又道:“不过这些得需慢慢布置,如今首先紧要的还是为师父搜寻新的躯体,大哥那边正抓紧运作,我们这里——也在蓬莱这些弟子间找找有没有备用人选吧。至于宣无虞身边安插不进眼线……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个辛夷的孩子吗?不行的话,就试试从他身上下手……我累了,”江朝颐一一交代完所有事,按着额角,示意婢子和江思勉先都退下:“勉哥儿,你离开这里后记得再去看看清姐儿的伤恢复得如何了,她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中的变故先暂瞒着她吧。”

江思勉起身应是,都快要走出门时,却忽然回头,犹豫着道:“七姑姑,那个叫兰因的孩子身上……可能有些特殊的地方,虽然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地方有异……但就在那一次,他和清姐儿起冲突时,我只觉他身上的气息忽然便变化了,且并不像是催动了什么法宝的缘故,而是来自他本身——按理说,我不使用丹药压抑时,实际的修为已能达到筑基后期,无论什么情形,都完全不该对一个炼气期本身感觉到任何压力才是,可在那一瞬间,我当真只想避开他。”

***

相较于江氏如火如荼地重建白玉京在九州引起的议论和巨大轰动,位于东海之滨、堪称遗世独立的蓬莱山近些日子可以说看似平静到了乏善可陈的地步。

至少兰因的生活是如此的。他每日按部就班地上学,课余时间也几乎全部都用在了修炼和到药庐帮忙打杂,或许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终于重又修补好了孙小岚留下的那面花镜,而有了这法宝帮忙,兰因甚至不用再费力施任何法诀和多做费心,只需定期以灵力催动花镜笼罩一会儿他分配到的灵田,就能使种植任务事半功倍地完成。因此,他还帮忙包揽了照顾原本属于钟纨和宋文期的灵田。就这样几个月过去,灵谷和灵植皆能收获,而他们在交完了应缴的份例后,竟还多出了许多。

这一日,煅体课结束,他们在艺文学馆时便认识的同学温云霁忽然叫住了几人:“喂,钟纨你们等等!”

兰因几人站住,温云霁快跑过来,有些拘谨地问:“晚间学宫会有咱们学生自发组织的‘交易市集’,你们要不要也来参加?”

——这种市集其实兰因第一次到学宫来参观时就见过,那时看着倒是很新鲜有趣,可是兰因跟在宣虞身边这么久,向来想要什么都不会缺,所以以他现在的眼界,只觉里面交易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无甚特别的吸引力。

而钟纨和宋文期自幼长在神秀居士和湘离学士身边,想必也是相似的情形,这种集市本身,也是专为那些没有家底支撑、手头资源十分有限的平民子弟开设,世家子向来不屑于参与,是以温云霁虽与钟纨关系不错,却也只是过来不抱希望地一问。

没想到宋文期马上便答应道:“好啊好啊!”

钟纨也笑着附和道:“我们上次种植任务结清后还余下了不少药材,品质都不错,正好可以借着这机会交易出去呢!”

“你们还要开设摊位啊?”温云霁虽意外,但显然很高兴:“咱们庚酉年的组织者就是我,一会儿你们过来找我,我给你们分配位置好的摊位啊!”

她还有许多事要忙,交代完便兴高采烈地走了,反倒是兰因迷惑:“为什么要参加这个?咱们那些药材不是说好了直接拿去药庐用嘛?”

“呷,”宋文期咂咂嘴,对他的不开窍极不满意:“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蓬莱学宫中从来不少派系的争斗,我们和那些世家子肯定合不来,当然就得多和这些普通出身的弟子亲近为伍了!”

兰因又转头看向钟纨,钟纨向来是不喜欢参与到这种纷争中来的,也不认同宋文期的理论,为什么这回却也答应了?果然,就见钟纨摇头道:“我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学宫已经有几个月没发放给学生的份例了,”她说到这里,不由皱眉:“我们倒还无所谓,但据说,一些手头本就不宽裕的同学日常修炼已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正好那批药材质量很好,说以一抵二也不为过,我想着可以低价卖给他们。”

而几人的药材果然在集市销路极佳,甚至还引来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的注意——秋水澄蹲在他们的摊点前,他作为丹修,更能清楚分别出药材的品质——摆在这摊上的药材类型虽然普通,却一水都是同类中的极品!若以其炼丹,效用也必能明显增强!最重要的是,这并非一两例的特殊,而是这一批次的全部!

秋水澄意外地问:“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宋文期早与他混得很熟了,玩笑开起来也没什么禁忌,这时与有荣焉地拍拍兰因脑袋,和他炫耀:“厉害吧!这全都是我们兰因自己以自身灵力培养出来的哦!独门手段!我记得你也是木灵根?——如果想求他指点的话,我想想,先尊称我们兰因一声师兄,再看他考不考虑教给你吧!”

兰因连忙摆手示意不用,又恼怒地拂开宋文期拍自己脑袋的手:“你别和秋师兄瞎说啊!”

他俩忙着笑闹,自然都没注意到秋水澄眸中这时一闪而过了奇异的情绪:“这样嘛……”

作者有话要说:宣宗主这种性格着实很吸bt啊 kkk

另外因为其他平台有宝子疑问,在这里解释下,其实后面也还会写到,之前写了点可能比较隐晦,这个太素其实是素女的极□□元,因为很强,所以对男身(阳体)伤害极大,所以被称为毒,但如果孩子是女孩,那就反而是很大的优势了,宣虞也是因为太素成了纯阴的男身,体质才特别稀有~江朝歌也是看中宣桃的修为,所以想让她生一个有江氏血脉的小素女未来掌管游仙楼,条件就是把她正式接进江府为妾(因为那时候宣桃修为就会很不济,也没办法为他利用了,所以宣桃怎么可能如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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