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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木之灵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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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宣虞的灵力并没有接触到幼苗,便在兰因的下丹田间散开了,宛如是在其间化作了一场春天里的细雪,绵密的冰凉感觉很快像手掌一样覆盖住了那株幼苗,同时也沁透了兰因的丹田,随着落雪的融化,腹下仿佛有股温热的暖流淌过,那针扎般的疼痛竟然随即减轻了。

而随落雪弥散开的雪雾仿若是一只冰凉的手,五指渐渐收紧,慢慢地攥扼住了幼苗。

宣虞无声地垂下眼帘,眼睫颤了颤,而兰因则在这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那只原本生长在他丹田里的幼苗竟然在周遭雪雾彻底消散开的瞬间,仿佛随之一同消失不见了!

准确来说,他还能明显感知到它的存在,却再看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兰因心念一动,幼苗的叶片便也跟着蝴蝶似的颤动,他甚至能察觉到它们拂动过周遭时,那凉沁沁、湿润润的感触。

兰因犹在不明所以,宣虞却已收回了握着他腕子的手,对施钩玄道:“你这回再探一次他的灵脉呢?”

施钩玄挑了挑眉尖,依言搭上兰因的手腕,刚想再探入一缕神识,宣虞却忽然提醒他:“使用灵力。”

施钩玄一怔,一丝灵力顺着兰因的经脉注入,迅速刮过他的全身,他的灵力太霸道,仿佛内里包裹着一层流火,兰因只觉其所掠过处,自己的经络便像着火一样燎烧了起来,热腾腾地发起烫,兰因想起公输先生课上所授——木主生长,生火,主破灭,两相结合时,几乎同时发生的生成和破灭,能融合为速度最快的——风灵力!

兰因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风灵力的强劲,如同肆意燎卷的野火,然而施钩玄却比兰因更加震惊!

——炼气一层,灵力累积于下丹田,开辟出气海;炼气二层,十二正经初步被打通周天,要穴关卡被挤开微小的缝隙,像是打开了一道门缝,使得灵力能从气海源源流出,在经络里生生不息地流转开来。

兰因现在的经脉便因灵力在其间流动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青绿色光晕,而施钩玄的灵力作用于其上,由于风与木的同源,更能明显地察觉出——“不对,这样毫无杂质的木灵力纯净程度,除非是木属性的单灵根,才能做到……”

宣虞又说了一次:“用你的灵力仔细感知。”

施钩玄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筑基以前的修士,身体就像未经过冶炼的脆弱瓷器,金丹期修士庞大的神识和强大的灵力,几乎稍稍动一动,就可能直接将其摧毁,故而他的探查一直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发生任何直接的接触,但既然宣虞这样强调,施钩玄便尝试着触及,登时便是一怔——兰因被灵力保护着的经脉不仅比他想象中的要坚硬得多,甚至有股独特的韧性,仿佛饱含着大量的水分——分明是有金、水属的灵性饱含在了这纯粹的木灵力中!

施钩玄震惊地使灵力放开他那一段经络,既而一遍遍顺着他全身游走,仔细在脑中复刻,竟诡异地发觉了,兰因体内的灵力此时正通过循环,梳理着他的经脉,那所有的走向连在一起看,就像是——庞博的根系正不断将养分运输向他的下丹田!

这与寻常修士恰好相反的灵力流转轨迹终于让施钩玄可以确认,兰因哪里是什么寻常的水、木、金三灵根,他分明乃是究其罕见,至少他本人也只是在医经记载和传闻里听说过的——“木灵之体?!”

***

“木灵体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比起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这类修士的体质和修炼方式其实更接近于花妖木魅一类……咳咳,”适才动用了灵力,优昙婆罗的毒性再次反噬,宣虞难受地咳了两声,咽下往上翻涌的血味,沙哑着嗓子道:

“虽然都说万物有灵,而人为万灵之长,但在实际修炼中,人却是最难与自然灵气沟通结合的一类生灵,这和人的躯壳、心性、神识的特殊都有一定关系,所以修士修炼的过程便是在不断锻体、炼心、养魂,使自己越来越回归自然之真的状态,这就是所谓‘修真’——而‘炼气’就是通过吸收灵气进而锻炼、改造身体的过程,直到将所有障碍、灵脉都彻底打通,从此不仅能够无碍地引入灵气,还能让灵流在身体里毫无阻碍地运行流转,这就意味着筑基的成功。好一点资质的修士筑基基本需要三到五年时间,一般资质则要花费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但木灵体的修士几乎不需要经历这个过程,咳咳,”因浑身都还在隐隐作疼,兰因便懒懒地倚靠在宣虞身上,宣虞皮肤散发出的那种花木清香萦绕着他,兰因明明不是第一次闻见这奇异的香味,却还是有些不知不觉地迷醉了,因而听得心不在焉的。

“木灵体修士对灵气的亲和度几乎同仙葩灵株一样强,这就是为什么你会一下吸入那么多灵气,而随着修炼,你也会越来越接近真正的植株,身体的木灵性越来越纯粹,便会显现出特性和药性,现在,你的木性还只显现出金、水这两种最基本的属性,但日后,如果渐渐发展出更明显的价值,将给你带来很大的危险,引得心怀叵测之人觊觎,咳咳咳咳……”

宣虞压抑着咳嗽,血腥味几乎涌上了喉咙,一瞥却发现,兰因还在捏着自己的袖子,盯着虚空偷偷走神,显然对方才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一概都没听进去。宣虞本就差的脸色不由更冷了冷,也懒得再浪费气力多讲,便道:“具体该怎么掩饰你的真正体质,又要怎样修炼,施钩玄会负责教给你,这关乎你的性命,你要认真地学。从明天开始,你白天就到他的药庐去——正好他早就想收一个天赋好的木灵根弟子继承思邈道人的衣钵,你身上有孙小岚的传承,还是这样难得的体质,他会很乐意收你为徒的。”

兰因听到这里,一下回过神来,刷地转过头,紧张地攥紧了宣虞的袖子:“为什么?我不要——你不是答应了做我师父的吗?”

宣虞静静垂眼看着他,这种缄默让兰因更不安了,鼻子瞬间酸了:“——你要把我给别人吗?”

“那你听话一点,”宣虞抬起手,五指罩在他发顶上,比起安抚,更像是掌控,微微用力压着他,强迫他抬起脸和自己对视:“每天乖乖地,用心去学,到时我就会接你回来。”

兰因泫然欲泣,宣虞的态度却是不为所动的强硬:“但每天回来之后,我会抽空过问情况,绝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懈怠——听清楚了没?”

兰因咬着嘴唇,点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闪着泪光,宣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两指,面无表情地捏了捏他的脸颊,他从没做过这种动作,兰因一时只顾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他,完全忘了委屈,一滴眼泪便因此掉了下来,被宣虞轻柔地用指尖接住。

他垂眼捻着那滴泪珠,若有所思似地低声道:“还有,记住,你丹田里的东西是被我藏起来了。”

“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无论对方是谁——也包括施钩玄。”

***

翌日一大早,宣虞果然就教鹦哥送了兰因到施钩玄的药庐去。

施钩玄见了兰因,却没再带他到自己的界,而是先领着他到了药师泉边。

“我之前看你都能和那些最普通的花草交流,”施钩玄指着泉水畔盛开的那大片异植:“那灵植呢?这是九盏金灯,四品灵植。这种花平时要靠捕获帝流浆为食,也因此,我并未把它们移到我的界域中。”

兰因好奇地凑了过去,这种花叶似石兰,而有茎出叶,高高立起,上头连串似的生着九只灯笼似的青色泛金的大花,婴儿拳头大小,花瓣紧紧地闭拢着,覆着的那层白金色光晕奇异的流转,香甜仿如花蜜,兰因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被吸引着似的靠近,怔怔伸出手就要去摸。

“哎!”他这样的反应引得施钩玄紧紧皱眉,“别去碰!”

——九盏金灯虽最爱以帝流浆为食,却也时常会借着帝流浆对妖灵的奇异吸引力,设陷阱捕获这些妖物精怪,以食其内丹大补,兰因现在的状态,像极了那些被食欲迷惑住的妖灵,施钩玄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九盏金灯那只有在进食时才会打开的花口便已裂开了道不大的细缝,而兰因竟妄顾了他的告诫,伸了节食指进去!

施钩玄正要阻止,却极其意外地发现,一只上半身如人、下半身却如蜜蜂的长发女孩正从花里钻出头来!她周身如虚似幻,人类的部分,连同长发都是雪一样的白色,蜜蜂似的下半身却沾满淡金色的蜜浆,好奇地探出头,看着兰因,还拿身上的绒毛往他指尖蹭了蹭,然而看见兰因身后的施钩玄,女孩马上又缩回了头去。

一颗黄澄澄的小果子随即被从花缝里举了出来,女孩高举着递到兰因手里,又指指自己嘴巴示意,很快,又缩回了花里去。

兰因惊讶地打量着手里的果子,下意识吞咽着口水:“……好香。”

施钩玄伸手将那果子截了过来:“九盏金灯的花魄竟会主动把流浆果送给你?——这可是她用帝流浆养出来的果子,九盏金灯就是靠吃这个才会养出魂魄——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不会说话呀,”兰因的视线还无意识地追随着那颗流浆果:“但我能感觉到,她想和我说这个好吃。”

“这个你不能吃——帝流浆是月华之中所蕴藏的纯□□气,人间草木受其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则能显神通,但人的□□,却是无法直接承受这种纯粹□□的。”施钩玄皱眉,还待再说些什么,远远地,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兰因循声望过去,来人竟是钟纨。

钟纨跑过来时,还有些喘息:“师叔……抱歉有些事…来迟了。在药庐没找见您,所以又耽搁了些时间……您今天叫我来还是要整理草药吗?”她这时看见兰因,连忙惊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兰因,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纨一来,施钩玄就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马上我就得赶去议事厅参加集议,和那些人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照旧按平时的安排做事,顺便帮我带一带他,”施钩玄指了指兰因:“教他辨认和简单处理下各类草药。”

“哦,好。”钟纨答应。

又转头交代了兰因几句,施钩玄便匆匆离开了。

“估计师叔是去集议维摩诘仙盟法会上发生的意外,”钟纨边拉着兰因往药庐走,边主动给他解释:“……我娘和师叔是师兄妹,但娘去得早,没来得及教给我和哥哥什么,我又想着,多学点医修的知识也好给爹爹侍疾。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会来师叔这里打些杂务,这么多年来,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可惜,我不是娘那样的木灵根,在识药和炼药的方面都天赋平平……”

她抿了抿嘴唇,对兰因笑了笑:“你有木灵根,肯定能做得比我好,说不定再过上几年,就是由你来教我啦!”

他们说着,已走回药庐,钟纨拉开一间药房的大门,只见里面成筐地堆放满比兰因还高的竹篓,钟纨给他介绍:“这些都是要供给给学宫炼丹课上的灵草,都是一些比较低阶的草药。”

“像这个是祝余草,”钟纨从离他们最近的竹篓间取出一种宛如韭,而上面开着青色小花的灵草,“是一品灵植,开花代表成熟,可以采摘食用,是辟谷丹的主要原材料。”

“这种是荀草,”钟纨又从临近筐子里取出另种厥状如菅的深绿色灵草,递给兰因:“也是一品灵植,是炼制美颜丹的配方之一,你来仔细看看它和祝余的区别。”

钟纨讲得很负责任,等到他们将整间药房里堆放的药草都辨认完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这是最后一种了——嘉果,一品灵植,”钟纨拿起一种桃子一样的黄果,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是止血丹的主要原料。”

兰因早就注意到她状态很差,两眼下明显带着浓重的乌青,脸色也有些苍白,一直都是强打着精神,这时终于忍不住问:“你是怎么了?”

钟纨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兰因会注意到自己这点儿异样,对着这样一个还不大知事的小孩子,她也不用像面对爹爹、哥哥、师叔那样强撑着,终于忍不住耷下肩膀,小声地和他倾诉:“其实,我从回来那天起,就一直在做噩梦……一旦睡着了,就会陷入很可怕的梦魇中……而且,我总觉得那不仅仅是个梦……”

她几乎发着抖说:“……我梦到了……姑母……”

钟纨接下去要说的话却忽然被打断了,有人急声叫着:“施长老?!施长老在嘛?!”

这声音很熟悉,兰因和钟纨都是一怔,连忙跑出去看,而一出门就见到明显折了一条胳膊的公输仪,和一瘸一拐着、身上极其狼狈却完全来不及收拾的宁舍我,正抬了个担架过来,担架上躺的,赫然是浑身皮开肉绽、糊满了鲜血的施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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