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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千如形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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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后,我们便派人封锁了君家和这间月上女庙,里里外外地仔细排查,果从那牡丹花土底下,挖出了不少幼童的遗骸,据仵作判断,都是男童,年龄大概在四岁到十二岁之间。那供奉在正殿的月上女绣像,果然也有问题,其刺绣菩萨发鬘使用的黑色绣线里掺杂着不少股小孩的毛发,而两面绣像间还缝有一整层人皮夹层,这人皮虽早被剥了下来,却仍还活着……”

“啧。”檀金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那汇报的长史瞥见他不耐烦的神色,立马识趣地将话锋一转:“另外,这次查抄君家,共缴得上品浮光绫罗五千匹,彩云蚕丝上千石,月泪珍珠七百一十斛,以及金银玉石……”长史边报,边持起腰间系着的金算盘,噼里啪啦地敲打了起来:“若还是按老规矩,七分划进您的私库,折合成灵石的话……”

听着算珠不断相撞的脆响,檀金始终阴沉着的脸上总算带出了些笑模样。

“……合计大概三万七千上品灵石!”那长史计算完,也不由激动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君家还是有些家底在的!”

檀金微笑着点了点头,悠哉哉地,推开了月上女庙被伏魔印符紧紧封锁住的大门。

此时,天还只是微微亮着。天色朦胧,满院被挖得坑洼狼藉,唯还残留的几枝牡丹仍在随风轻轻摇曳,愈发显得妖冶,而那丛牡丹花下,停着一具乌泱泱爬满了尸虫的阴沉木黑棺。

“据那两只被擒住的低等僵尸讲,这里面装的乃是‘月上女’请尸祝宗的‘尸嬢嬢’镇压的一具怨尸——尸祝宗手段奇诡,我们未敢轻易起棺查看,想等待城主您来亲自检验。”那长史轻声解释。

“哼。”檀金走到棺前,俯身,目光一扫而过那些嗡嗡震着翅的腐臭尸虫,觑鼻哼了声,抬手,握住了棺盖。

在檀金右手搭上棺沿的一瞬,他手腕内侧,那道鲜红的妖魔印倏忽便是一亮,而腕间佩的那只回旋篆有卍字印的金钏则立马收紧,瞬间便覆住了骤然亮起的红光,然而,这一刹那的威压外放已然足够,附在棺上的尸虫顷刻间便全都没了生气,虫尸哗啦啦地尽数掉落向地面,棺木也蓦地猛烈震颤了起来。

檀金微一使力,掀起了棺盖。

——棺里的人也在同时猛然睁开了眼!

***

“这是门可以使人体质由阴转阳的邪功,”宣虞阖上那卷《月上女经》,淡淡道:“行功期间,需要献祭百名以上有灵根的童子,以他们的肉身起长明灯……”

明显感到两只手环抱着自己膝窝、而埋脸在自己腿上的兰因闻言,又开始瑟瑟地发起抖来,宣虞垂眸看了他会儿,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没再继续具体说下去。

兰因的惊颤渐渐停了下来。

宣虞重新抬眼看向在对面榻间盘坐着的施钩玄,见他始终烦躁地紧皱着眉,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由冷嘲:“怎么?你也被吓坏了吗?”

施钩玄难得没起和他斗嘴的兴致,犹豫了会儿,才迟疑着回答:“我好像…看见了提桓。”

宣虞轻拍着兰因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提起茶壶,给自己又续了杯茶:“好像?”

施钩玄揉了揉眉心:“仔细想想,那钟灵毓不过筑基巅峰的修为,被我杀时,甚至都没能做出任何有用的抵抗,这样一个修为、手段都微末的邪修,照理说,根本就不可能在维摩诘宗的眼皮底下制造出这样一个隐秘的界来,还有,她一个向来深居简出的世家夫人,”施钩玄厌恶地瞥了眼案上那部功法:“又是怎么得到的这样一部阴邪魔功?”

宣虞啜了口茶。

施钩玄继续道:“我当时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直到那界快要消失的霎那,我恍惚看见了……一个很像是提桓的模糊人影。虽说难以确定是他,但那种让我心头一跳的感觉,除他之外,也很难有别人…我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这大概并非是我错觉——提桓是维摩诘出身,而钟灵毓嫁到君家几十年,按时间算,他们确有可能相识。如果钟灵毓当真同提桓有关联——那维摩诘宗追缉了提桓这样久都没有收获,他却实际上就徘徊在广严城中?!”施钩玄的面色隐隐发白:“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宣虞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睨向他:“那这也应是檀金和檀那他们该操心的事——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仍对他心存如此深的阴影。”

施钩玄的脸色由白转红,强白道:“我只是忌惮他那门‘千如形相’的功法!——不知不觉就化形成你极熟悉的人潜在你身边,这谁能不觉得恐怖?”然而辩白完,他也觉得略伤了面子,生硬地转了话题:“昨晚行针到一半,就被那几个惹祸的兔崽子打断,远远不够压制住你体内即将发作的毒性,我得重新给你施针。”

兰因听见这话,不由吃惊地抬脸,望向宣虞,果然,见他的脸色较平时更显苍白,薄薄的嘴唇间血色尽失,不禁担忧道:“你又生病了吗?”

宣虞对他笑了笑,起身走进了里间,隔着一面屏风,兰因隐约看见他的人影除下了衣裳,那人影秀颀,侧身尤显薄、瘦,还没待兰因看个仔细,便腾身浸泡进了浴桶。

施钩玄也走了进去,站在浴桶边。兰因便看见自他指间,飞出几道悬丝银针,深深刺进了宣虞的身体!

兰因不由“啊”地惊叫了声,丹哥这时正好拿了创药过来,见他焦急地瞪着屏风那面,便安慰道:“别担心,施长老的针法传承自医圣思邈道人,一定能帮宗主压制住毒性的。”

兰因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不好意思地抿唇,对着丹哥笑了笑,他被僵尸掐出的淤青这会儿已经渐渐转紫,那十记狰狞的指痕仿佛犹在扼着他纤幼的脖颈,雪白的小脸上也有被君小蛮掐挠出的红印,做出这种神情,便愈发地楚楚可怜。

丹哥为他的伤处都仔细搽上了药,而等她走开时,兰因再回头看向屏风,就见宣虞已从浴桶中起了身,正在逐件地穿着衣裳。

兰因怔怔地看着,直到宣虞重又倚坐回榻上,他才终于回过神,忙膝行过去,凑过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关切地紧盯着宣虞瞧。

宣虞抬起拇指蹭了蹭他凑过来的脸颊。

施钩玄交代道:“尽量少使用灵力,否则,毒素又会加快扩散——有事叫我,一宿没睡,我先去补觉了。”

宣虞恹恹的,点了头,转而用掌心覆住兰因泠泠流转的眼睛:“乖,”他的声音因低徊而显出种特别的温柔:“你也休息会儿吧。”

兰因忘了自己究竟是何时睡过去的,只感觉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隐约听见有人叫他:“兰因!你怎么这时候还在睡觉?快醒了!兰因!”

他才蓦地惊醒过来,一睁眼,就见宋文期正扒着窗沿,把整个头都探了进来:“你可醒了,叫你半天!睡够了吧?”

兰因骤然醒来,神智还迷糊着,下意识揉着眼睛,四处寻找宣虞,发觉又不见了他,忙跳下榻,跑到院里,仍未见宣虞人影。

丹哥却在院中,见兰因光着脚便跑出了屋,便笑道:“起来了?是不是饿了?宗主特意吩咐留了粽子给你——文期要不要?”

宋文期忙摆手:“那法号僧睿的小和尚正说要带我们几个去后山灵兽园骑各种灵兽呢!——兰因,你不如拿在路上边走边吃吧!”

“是啊!”院外,遥遥传来施天白的声音,一迭声地催促着他们:“快点,钟砚他们兄妹不去——就等你俩了!”

***

“听闻蓬莱仙岛上,不仅有扶桑神木遗留的日精,在那万里海底之下,还保留着通往归墟的完整路径,”兰因一边小口咬着粽子,一边听僧睿同众人寒暄:“——相较来说,我们灵鹫山后山的景象,恐怕就太寻常了。”

他们说着话,已下到后山谷中,正值五月,山谷中一望即是无际的灵草、绿树,树间,开满淡金色的小花,迎风婆娑飘舞,如同飞泻下的金色花瀑,僧睿领他们一径朝象园去,路上,便见许多如僧睿一样的黄衣小沙弥,在照顾训练着各样灵兽。

灵鹫、孔雀、白象、金狮,缠身蛇……兰因一路看得目不暇接,忽然,前头出现了群兰因从没见过的痹脚、圆脸如猫、而毛发黑白斑驳的熊兽,有个穿着五色纱衣的美丽少女正骑在其中一只的背上,乘着它徐徐朝这边行走过来。

她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雪肤,桃腮,杏仁眼,渥丹唇,当真生得如花容、胜月貌地娇俏,而有小沙弥同个灰蓝衣裳的男子正一左一右地缓步随行在她两侧。

“啊,”僧睿也看见了他们,驻足打了个佛号:“是昆仑的陆道友和元道友啊!”他转身,想要为双方引荐:“我身后的这几位,是来自蓬莱的……”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少女忽然睇来冰冷的一眼,自坐骑上利落翻下,接着,居然头也不回地径直扬长离去。

那跟在她身边的灰蓝衣裳男子仓促回了个礼,便欲去追那少女,目光于无意间扫过兰因时——他明显地一愣,脚步猝然顿住,又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兰因几眼,这才朝他们点点头,匆忙追向那少女早已远去的背影。

僧睿有些尴尬,讪讪笑着:“哈哈!元道友大概是有急事在身吧!”

施天白嗤了声,宁舍我等人也都面色不快。

宋文期不明所以,便压低了声音,问神色最为冷静的公输仪:“怎么回事?那俩是谁啊?”

公输仪道:“那女修便是昆仑此行带队来的长老——元景霄,景霄真人——的独生女,元真真。男修则是元景霄的弟子,陆少渊。”

宋文期却仍不解,环视了圈:“他们和我们中的谁曾有什么过节吗?”

公输仪这回却只是摇头不语。

***

“——真真!”陆少渊直追到禅院,才终于拽住了怒气冲冲的元真真:“你忽然发什么脾气?!”

元真真恶狠狠瞪他:“你继续留下,同蓬莱的人和和气气打招呼啊!”

陆少渊无奈:“我只是看那行人里最小的那个孩子有些眼熟,”见元真真仍在使狠劲想要挣脱自己,陆少渊忽然叹了口气,主动放开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行人中的那个小孩……就是栖梧师兄自尽前所保下的…辛夷的孩子。”

元真真一怔,随即惊愕:“——你说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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