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小孩和让小孩吃饱穿暖长大是两回事，付出的时间精力自是不必说，但是顾潭渊抱着那个没人要的小孩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宋月朗好像看见了好多年前的一个同样孤零零被遗弃的顾潭渊。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一时间宋月朗把原本想说的话都忘记了，甚至都没有提醒顾潭渊有没有想好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一个小孩，顾潭渊想要，就给他好了。

家里之前养大过一个顾晓星，再养一个小孩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着抱回来夜夜哭闹不止的小孩，宋月朗陷入了沉思。

晓星刚刚带回家时，虽然胆怯，但十分谨慎，半分讨人嫌的事情也不做，乖乖吃饭，到时辰睡觉，早起也不用喊，天不亮就起床在院子跑来跑去的想要帮忙干活，但他年纪小，身上还没二两肉，扫把都拿不起来，还有院里的下人给他带自家做的糯米糕吃。

宋月朗忘记了顾晓星那时候已经长大懂事了，就算是寄人篱下也要看人脸色的，但是这个娃娃不一样，本身被王秋霜养的就比同龄人还小，话也不会说，唯一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哭。

刚回来那几天，小孩子怕生，晚上点着蜡烛还是哭，吃进去的米糊糊都吐出来了，小脸憋得通红，抽噎的厉害。

不敢离开人，顾潭渊怎么哄都不听，宋月朗一抱着她，小姑娘抽抽噎噎，揪着大人的衣领睡着了。

顾潭渊搓着脸又醋又气，还不敢说什么，白天他抱着小孩走来走去就没停过，就差上房顶摘星星了，还比不过宋月朗抱一下哄两句。

也有晚上闹觉的时候，宋月朗抱着睡觉也不行，小孩睁眼看着烛火昏暗的帐顶就是哭，哭得也不吵人，就是那种无声流泪，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一两声哽咽。

这一两声微弱哭泣把人心都哭化了，顾潭渊就披着衣服从床上起来，把要起身的宋月朗按回被子里去，他下床抱起哭得打嗝的小孩，满屋子晃荡。

一会指着蜡烛给小孩看那是灯，一会指着花瓶给小孩扯花瓣玩，然后又绕到屏风后头给她看上面绣的清水芙蓉。

到了后半夜，小孩哭累了睡着了，顾潭渊才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回去。

哄人的时候，宋月朗也没有睡着，他从床上支起身子，墨玉的发落在身侧，一手撑着下巴，眼神随着顾潭渊从左到右，从里到外，眸子映着烛火，蒙着一层清浅的光。

窗外夜色静谧，万籁俱寂的时刻这屋里灯火通明，宋月朗没有被扰了好梦，反倒是含着笑意，从这深夜小孩呓语里察觉出几分默默温情来。

初时难养，过了几天小孩熟悉了新环境就乖多了，只有顾潭渊喂她吃饭的时候才哭。

世子爷五大三粗，哪里懂得小勺盛粥还得吹凉再喂的道理，他觉得肉大粥稠才是吃了能长高长壮的。他自己不会煨饭也就不提，最开始拿了一碗粥勺子也不要想着直接捏开小孩的嘴让她自己喝。

那一只手比小孩的脑袋都大，可怜的小娃娃话也不会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潭渊伸过来的手惊恐摇头。

好在顾晓星看见了，跑去把在隔壁书房看账本的宋月朗叫过来，小孩才辛免于难，不然那新换的小袍子都要洗一个米汤澡。

后来宋月朗不肯让顾潭渊喂小孩东西吃，世子看了几次小娃娃乖乖坐在宋月朗怀里吃东西心痒痒，抬手发誓一定会细致温柔才勉强得到了一次喂饭的机会。

但是顾潭渊得到了机会也不中用，抱着孩子端着粥碗盛了一大勺粥就往小孩嘴边塞，给孩子急的头摆手也摆，差点就会说话了。

有过几次经验，顾潭渊喂饭就熟练多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一次给腿上的小娃喂饭，那小不点咬着勺子，从后面看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时不时抬眼看着顾潭渊，嘴里嗯哼一声。

那小奶音，那小眼神，顾潭渊：“……”

总觉得这小不点好像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