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之大,两辆警车塞不下。
最终他们打了几辆出租车,开火车一样的排排队一起前往了警局。
在开车之前,在楼上泼水的那个姐姐居然从楼上冲了下来,穿着卡通睡衣人字拖,手里还拿着一个崭新的浴巾。
她作为全程目击者,也是人证之一,跟着肖遇他们一起上了车。
上车时还听她心有余悸道:“还好没用花瓶,不然可真算袭.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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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市中心总局从来都没这么热闹过。
有肉从水房冲了泡面出来,就见市局门口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
他一愣,问领头出去办案的警察:“齐队?你们不是埋伏那个在大学城一代游走的抢劫犯去了吗?怎么拉回来这么多人?”
“别提了。”
领头的正是被泼了一身水和土、又被肖遇揍了的齐民忠。
秋寒料峭,风一起,他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哆哆嗦嗦的喝了同事手里的泡面汤,缓了一口气,忍着肩膀的剧痛说,“快年底案子多。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有报警说网恋被诈骗那事儿,咱们自己都还没抓着人呢,让一群孩子抓着了。”
值班民警惊叹:“嚯!”
话音未落,在路上已经得知事情经过的同事分别过来接人,把人带了进去做笔录。
其他人都还好说,做完笔录,再留个联系方式,随时配合案件调查就能回去了。
但轮到肖遇的时候,连民警也头大。
两个案子他都有牵扯,要做的笔录大而庞杂,虽然够不上袭警,但确实是伤了人,连歹徒到嫌疑人再到警察,他打了一个遍,愣是一个没落下。
学校门口的监控也已经调出来了,两个案子里面,肖遇简直都算得上是头号武力分子。
半晌,齐民忠看着肖遇身份证一喜,说道:“燕市本地人?那太好了,把你家长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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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屁!
肖遇当然不肯,在为自己据理力争。
但没过多久,燕守还是来了。
肖遇这才想起来,他们刚进来没多久,手机就被没收了。
他手机有密码,当然不可能是警察用他手机打的电话,是燕守主动打来的。
燕守来的时候,肖遇正在里头的房间里,有一个女警陪着他。
房间里面倒不像是电视上那样,只有一个小凳子,还得戴手铐。
女警人很好,给他接了杯热水,笔录做的过程也相对温和,询问差不多告一段落后,肖遇就听到了燕守的声音。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燕守的声音清晰的透过半敞开的门传进来,肖遇按耐不住,问道:“姐姐,我听到我哥哥的声音了。我能出去了吗?”
女警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得让家长来的,便点头道:“走吧,我跟你一起。”
拐个弯就是警局的服务台,燕守的声音就更清晰的传了过来。
燕守:“是,刚刚打电话的人是我。”
他的声音刚响起,跟在肖遇后面的女警就‘咦’了一声,好奇的侧头。
肖遇连忙上前一步,都已经把人挡住了,才想起来根本没必要。
燕守是来接他的,人都已经来了,还得办手续,藏是根本藏不住的,指不定还得配合着警局在职的工作人员拍照……
肖遇脸登时黑了。
“是肖遇家属吗?”前台民警也觉得这声音眼熟,过了好一会,才道:“身份证出示一下。”
肖遇过去的时候,燕守从钱包拿出证件,食中两指将证件向登记的民警推。
于是他也看到了,办案民警看到身份证后惊诧,频频向燕守的脸看的模样。
办案民警咋舌道:“燕守?”
燕守低低的‘嗯’了一声,食指在服务台上轻点两下,“劳烦快点,刚刚那位办案警察说我弟弟受了伤,我急着见他。”
警局里面,也没必要做过多伪装,他本身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进来后便将口罩摘了。
这样的打扮在这个季节其实很常见,但同样的穿着,在普通男人身上一个不起眼的衣服,在燕守身上穿着,就像是模特出来炸街了。
那是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姿态和教养,加上他一米八八的身高和常年锻炼的好身材,就算是上街穿个麻袋,都能引来一群人回头。
更何况他本身就独特的嗓音,像是酿造了百年的酒,香醇浓厚,只听着就有点醉人,小时候燕守把他抱在怀里讲睡前故事时,效果总比爷爷特意请来的配音老师都要好。
肖礼曾经开玩笑,说燕守这人就好像是上帝开挂的产物,脸是所有男人想要的脸,声音也是不管哪个男人听见都得多问一句‘这男的谁’的分类。
更何况是燕守这个名字。
即便是根本不关注娱乐圈动向的人,都没有多少不知道的。
——就包括现在,警局门口都挂着他的宣传页。
他们警局每次拍宣传片的时候,都得特意站在燕守那张宣传页前面,浏览量才能得到短视频平台的官方扶持,甚至都不需要局里批预算,就有燕守的粉丝主动帮他们买头条买热度。
稍远点,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也是他代言的国民度极高的饮料广告,再往远说,燕市地标建筑物上,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24小时不间断的播放燕守代言的奢侈品广告片段。
就连旁边几个听见了这名字的警察也不约而同的停下谈话,目光直直的钉在燕守身上。
肖遇皱眉,一把拽掉了一片拐角那颗小桔树叶子,带着点莫名的火气。
这火气是冲他自己,他气自己连累燕守跑这一趟。
肖遇忍了又忍,才把那股火压下去,声音也难免的跟着有点哑:“小燕哥哥。”
燕守倏地回头,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转身向肖遇走去。
几步的路程,他走的极快,长长的风衣衣摆无风自动,下一秒,燕守的手就落在了肖遇脸上。
他的担心时脸上也没什么过多的表情,语气也是温和的,肖遇听不出一丁点的责备:“哪受伤了?身上弄得这么脏?”
擦干净肖遇脸上手上的脏污,加上肖遇频频摇头,被他擦脸的动作弄得说话瓮声瓮气的,但好歹是表明了自己没有受伤的意思。
燕守把已经脏了的湿巾扔掉,一手托起肖遇的下巴,迎着光线细细打量,终于确定,连个皮都没破一点。
停顿片刻,燕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才觉得身上的肌肉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他捏捏肖遇的肩膀,虚虚的抱了他一下,眼睛微微垂下,片刻后说道:“欺负你的那个是谁?”
肖遇一肚子草稿被打回肚子,惊讶地张大嘴,“嗯?欺负谁?我?谁敢?他不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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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情简直是一个硕大的乌龙。
受伤的齐民忠刚回警局没多久,就觉得疼痛难忍,在同事的搀扶下去了医院。
是早年落下来的老毛病,被肖遇一打给打出反应来了。
他打了针,开了药,听见这么个乌龙,又赶忙跑回了警局。
“哎呀,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他向燕守伸出手,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民忠,刑侦一队队长。”
燕守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名字,停顿片刻道:“什么误会?”
等待途中他又检查了一下肖遇,露在外面的部位确实没有手上,但是走起路来时有非常不明显的吃力。
肖遇自己都没意识到难受,这会已经拿着已经取回来的手机和他的舍友们报平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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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民忠道:“底下那群小崽子听话听半截,就听见我被人给揍到医院去了。”
燕守当下便表示了关心,并说道:“您的伤势我会全权负责。”
齐民忠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老毛病了,一早就该做手术,结果到现在都没约上号嘛。”
他继续说:“后来给你打电话那个是二支队的一个小孩,他们那队抓了个互殴致人轻伤住院的,刚好也伤了个咱们得办案民警,就这么着,他以为这是一个事儿,把这两个案子给并一起说了。”
所以多方信息糅杂,最终告知燕守的信息,是肖遇和人在校因为矛盾斗殴打架,还伤了一个办案民警,甚至动上了凶器。
而肖遇此刻正在审讯室受审,身上带伤。
饶是燕守不知道见过多少的大风大浪,在听到居然是这么个结论时,也不免顶了顶眉心。
到最后,齐民忠也纳了闷了,“我说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一上午抓了七波人,审讯室都塞不下了,局长刚刚都给我打电话抱怨呢,说他想喝个水都不让进门,被新来的实习生轰到厕所接自来水去了。”
更详细的齐民忠没好意思说。
老局长再过一年都要65了,被新来的那小崽子当成了个警队有亲戚混低保的老头儿,愣是给老局长拎到厕所去的。
听着他高血压都要犯了。
他讪讪朝燕守笑笑,指了指在另一侧坐着,西装笔挺,正低头看手机,从他们警局经常捞人的那尊律师界煞神,说道:“那什么,那您看,宋先生这……”
“没什么事情发生,当然不用麻烦宋律师。”燕守客气的起身道:“我们家遇遇虽然学过几年武术,但他脾气一向很好,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从来不会仗着自己会武术去主动打人。家里的奖状和锦旗摆了一整个屋子,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是是是。”齐民忠跟着赔笑。
没什么事情发生,所以不用麻烦宋律师。
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就不好说了。
他一个小队长,眼前这两位,不,带上门外头那个,没一个他惹得起的。
刚刚局长下来偷偷遛隔壁消防大队的狗的时候,他还看见肖遇朝人跑过去,他们老局长开心的狗都溜了,抱着肖遇,张嘴就是心肝宝贝小遇遇的喊。
啧,警局的脸都要被他们笑咩咩的老局长丢光了。
至于受惊吓,那他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那小孩儿从劫匪露头开始,就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支棍、压步、回旋踢,三个动作就在短短数秒内完成,预判了劫匪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和脚步的落点,才能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让那劫匪就跟个风筝似的被放出去。
一看就是个好苗子。
说着,几人都走到了大门口。
从办案大厅到大门那有一个挺大的空地,是平时停车用的。
这会车没剩几辆,地上倒是躺了一大片人。
肖遇站在正中间,双脚错开,上半身压低,仰着的头上是晶莹的汗,满脸的傲气藏都藏不住,对着他们一大队的刺头,食指往上勾,“躺那睡觉呢?你起来啊你!不是说不把我打趴下不姓赵吗?”
齐民忠嘴角抽搐。
燕守溢出个笑声来。
他从容回头,和一旁的律师简单的聊了两句,向齐民忠说道:“齐队长,您的报告宋律师已经看完了,后续产生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承担。大夫我刚刚帮您约好了,看您什么时候有空,随时可以做手术。”
齐民忠刚要伸手说不用,燕守就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笑笑:“是市第一医院的沈主任亲自操刀,术后恢复时间很快,不耽误您办公,年底了,工作强度大,别让旧病拖了后腿。”
齐民忠经常和医院打交道,自然知道沈主任大名,别说是他,就算是局长要做手术都得按规矩排队。
他身上的痛是吃了药也没法完全压住的。
拒绝的话卡在嘴边,这次是再也说不出来了,沉默着点点头,“那就多麻烦燕先生了。”
哪知道燕守笑笑,“您伤的不轻,也不和小孩子计较,凡事总有因果。是我该谢燕市有您这样的好警察。”
说罢,燕守便朝着一群孩子打闹的地方走去。
肖遇仅仅是看到燕守过去,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一脚踹开拽他脚踝的人,再绕过打不过就装死的新兄弟们,乖巧的站在他边上,喊人:“小燕哥哥,我们打着玩呢,可惜没一个能打的。”
地上一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被彼此气到,干脆挺尸。
“嗯。”燕守摸摸他汗湿的头发,担心他会着凉,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扣在了肖遇头上。
他带着肖遇和齐民忠告辞,笑着说:“齐队长刚刚一直在夸你。”
齐民忠:“……”
“啊对,对对对。”齐民忠哭笑不得,“小伙子身手不错,见义勇为,好是好,但是以后可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先,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我该出手还是会出手的。”肖遇才不怕他,不卑不亢的道:“我会武术,我也能对付他,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个时候我不出手,难不成逃跑以后,看着那些没有反击能力的人无辜受伤吗?当时我身边的女孩子都在努力找护身的武器帮忙,我不出手,难道还要等那些女孩子出手吗?”
燕守抚摸肖遇头顶的手只停顿了很短的片刻就恢复了动作。
齐民忠再一次沉默下来。
肖遇却恢复了笑,哥俩好的给了齐民忠小小一拳头,用夸张的台湾腔夹着嗓子说:“谢谢夸奖啦齐叔叔,您今天扑到劫匪身上的样子超帅的!”
肖遇一句话又重新破冰,他总有这样的能力。
燕守顿时笑了。
齐民忠点着他笑,却忽然想到今天抓捕时,面对的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就和肖遇说的一样。
明明害怕,却仍然一往无前。
他忽觉眼眶有些潮湿。
恐惧逃跑是人下意识的本能,但能够战胜本能的,是在恢复清醒后,明知危险,还要奋勇上前的勇气。
这些少年人天生拥有的无畏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燕子哥眼中的遇遇好孩子滤镜+∞
后面的更新时间暂定中午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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