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越往里走——
越不能保持平静——
也越发沉默了——
五十六号藏品。
一张照片，一个瘦小的面色惨白的小婴儿，他被包裹在带有泥土的襁褓里，好像快要失去呼吸。照片上的署名是小托马斯·韦恩，这个孩子的名字。它的背面还有几行加粗的红色的句子——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去做！别让所有恶毒的犯罪行为都变成意外！他们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必须！
詹姆斯·坎顿，1981年。
一九八一年的某一天——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在林荫路上，一辆失控的宾利左摇右摆，撞上了树木粗壮的枝干，巨大的冲击力让所有感知都变得缓慢，连血液也凝固了。
贾维斯·潘尼沃斯费力地睁开眼睛，让自己尽量从麻木昏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去想那些金属刮在地面上发出的嘶哑尖锐的摩擦声，不去想脑海里不断回荡的轰鸣声，也不去想自己额头上刺痛的伤口溢出鲜血。
夫人？夫人？夫人！
他急速地扭过头，去观察玛莎·韦恩的情况。
玛莎·韦恩的状态很不好，她面色苍白，肚子里不断传来的疼痛让她分不下心神去思考，僵滞的思绪只能让她无力地张开嘴。
那是玛莎低不可闻的声音：“贾维斯……我感觉……很不好……”
“夫人，我保证，会没事的。”贾维斯·潘尼沃斯一边迅速给托马斯·韦恩打去电话，一边颤抖着启动车辆。
上帝，求求你！我向你祈祷，不要让这样的事发生！求求你！
车辆启动了。
万幸。
哥谭市纪念医院——
已经是深夜了，只有巡逻的保安还在四处游走。
顺着一楼往上数到四，有一间病房还亮着，明亮的灯光填满了这房间，将窗内与窗外的世界分隔开来。
玛莎躺在病床上，她怔怔地盯着儿子布鲁斯带着疲倦的睡颜，脸上时不时有泪水划过，她好像变得支离破碎了。
为什么车辆会失控？
为什么会失控？
为什么？
轻微的开门声唤回了玛莎的注意力，她惊喜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丈夫托马斯·韦恩，期待听见些好消息。
虽然托马斯尽量表现得轻松，但玛莎还是敏锐地观察到了丈夫脸上隐藏的哀伤。
贾维斯还好吗？我们的孩子还好吗？他们活着吗？
“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吗？”玛莎泪流满面。
“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吗？”希拉的呼吸放轻了，心却提了起来，她看向希尔达和凯瑟琳，急切地希望求得一个满意的答案。
托马斯·韦恩没有说话，他只走到床边轻轻环抱住玛莎，让妻子靠在自己肩膀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希尔达和凯瑟琳也没有说话，只是哀伤地看着父亲写下的几行加粗的红色的句子……只差一点，她们也会变成这样——在年幼就被谋杀，连叫一声“爸爸妈妈”都没可能。
是她想的那样。
希拉想，自己就是很喜欢问废话，当她看见这些的时候就该明白了。这张照片能被放入这里，就证明没有意外，有的只是猫头鹰法庭预谋已久的天衣无缝的犯罪。
可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啊。怎么能？怎么可以？韦恩夫妇是那样善良的人。
“这……这太糟糕了。”希拉没法不为此痛心，“韦恩先生和韦恩夫人是好人……在我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时，我就知道了。萨尔瓦多·沙利文——GCPD糟糕的前局长——他让爸爸深陷于危险之中，而韦恩先生把爸爸从死亡的那头拉了回来。”
希尔达卖力地吸了吸鼻子，她难过地说：“是啊，他们是很好的人。所以，我们衷心地希望这里的玻璃展柜再也不要有机会填充任何东西了……希拉，每当，每当我们要放弃的时候，我们就会来到这里。就像爸爸说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如果我们知道了却不去做……只将正义和道德尽数抛开，只当个趋炎附势的旁观者，只匍匐着拜倒在法庭脚下——”凯瑟琳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她慷慨激昂地陈词，“我们这一生都会笼罩在阴影之中，直到死亡也都会处于懦弱的悔恨之中。这不是我们所希望的！”
“那群本该深埋于地底的时代落伍者们，竟还妄想着以自己扭曲邪恶的思想来残酷地筛选自己的犯罪伙伴，来贯彻自己对哥谭的统治。我们应该附和他们，屈服于他们，当个没有自我的应声虫吗？”
“当然不！”
希拉和希尔达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就对了！好了，姐姐们！别让自己沉湎于悲伤的情绪中，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反抗他们，扳倒他们，彻底地打垮他们，让他们进监狱——去和狱友宣传自己的邪恶统治计划吧！”
“你是对的，凯西。”
“没错，凯西。威廉·坎顿被驱逐出董事会还不是最终的结局，他被法律审判得到应有的惩罚也不是最终的结局……我希望做到更多，更多的东西，埃斯特尔肯定会赞同我这样做。”
“希拉姐姐，我就和姐姐说，我们的秘密结社缺你不可——”
“我的荣幸，凯西，还有希尔达。”
时针滴答滴答，慢慢地走到了十一点。
罗马人的顶层公寓——
“阿尔，玩得开心吗？”罗马人卡迈恩·法尔科内靠在沙发上，温和地询问儿子阿尔伯特·法尔科内。
阿尔伯特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远方的夜色，说：“爸爸，如果你是指我今晚欣赏了一出滑稽的戏剧。那么，我想，是的，我玩得很开心，比在学校里学习开心多了。”
夜色里会有什么呢？
爸爸的手下们又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吗？姐姐这个时候会不会也在趾高气扬地发号施令？还是说，她在悄悄和萨尔瓦多·马罗尼约会？那些成堆成堆的钱是不是也已经通过银行洗出来了？
他为什么怎样都看不见呢？
“威廉·坎顿又闹出些什么笑话？”卡迈恩跳过了学校的话题，饶有兴趣地问，“争吵？争吵？还是争吵？”
“他和爱德华·坎顿打架了，会上明天的新闻——头条，他肯定会被董事会放逐。”阿尔伯特淡淡地回道，“爸爸，我以为你会希望看见这个，鉴于他的愚蠢自大给你招惹了那么多麻烦。”
“哦，阿尔，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希望你能在宴会里开心一点。然后，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毕业，然后创业。”卡迈恩直起身，目视着儿子消瘦的背影，“或许你会成为一个让女人们伤心追逐的花花公子，但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看见你和你的妻子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会的，爸爸。”阿尔伯特侧过身对父亲说，他一半的脸颊隐匿于黑暗中，一半的脸颊暴露在温馨的灯光下。
但是，爸爸，那不是他想要的。
卡迈恩慈爱地笑笑，过去轻轻揽住儿子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阿尔伯特回抱住父亲，他忽然看见父亲发间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父亲，他已经开始衰老了，阿尔伯特意识到，他沉默着将所有的情绪埋藏在心底，不去想，不去纠结。
某处猫头鹰法庭的会议场所——
一间普通的屋子，长桌，十六把椅子，墙上的挂画，还有些凌乱堆放的杂物。
“晚上十一点了，如果你召集我们来是想说这个，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这只是在浪费我好不容易加班工作得来的休息时间。”劳拉·鲍尔斯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皱眉说道。
其余一些戴着猫头鹰面具的人赞同地点头。
“……威廉·坎顿，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他？他实在不适合作为考验的内容，你瞧瞧他今晚又干了些什么蠢事。”文森特·格雷福斯评判道，“要我说，爱德华、詹姆斯、伊丽莎白、希尔达和凯瑟琳早该通过考验了。”
“所以，布莱恩，你为什么不让他们通过？因为我总喜欢和你呛声，所以你就想为难我的侄女，和她的丈夫，还有孩子们？”劳拉·鲍尔斯冷哼道。
“当然不是，劳拉。”布莱恩·本宁顿反驳道，“别说你们不知道，那场突如其来的非实体的大火，就詹姆斯活了下来，而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赛琳娜死在了其中。”
米洛斯·罗德斯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冷笑道：“又来了，又来了，伙计们！最好的朋友赛琳娜，那不是你曾经的未婚妻么？赛琳娜·坎顿。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我表姐现在才是你的妻子。你都四十岁了，别和我比年轻，去感受爱的伤痛。”
就喜欢捣乱！该死的年轻人！去他妈的感受爱的伤痛！
布莱恩·本宁顿恼怒地瞪了一眼米洛斯·罗德斯，说：“我早说过，当时的婚约只是为了应付我父亲和她父亲，我和她只是朋友！我们只是朋友！我对卡拉一心一意！还有，别让我听见——你又在我女儿面前造谣。”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布莱恩·本宁顿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米洛斯·罗德斯了。
“好吧，你是法庭的老大，我这样的年轻人和你这种老人可没有话说。”米洛斯·罗德斯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