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里，秀珍奶奶收拾着周选送来的半只鸡，朝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勉强笑了笑。
“朝日啊，你听到了？”
“嗯。”
“之前见到阿九，我也吃了一惊，那模样和梅生长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祁朝日听到这话也笑了笑：“阿九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是和梅生相似。”
“这孩子不像她刘庆兰，也不像你们老祁家的人，倒是遗传了我。”
“妈，您这是自夸自己长得好看呢，梅生那模样出去招蜂引蝶的，也幸亏他知道分寸，不犯错误。”
“我当年怎么说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的，追求者不少，当年你爹天天上门，我看他长得人模人样还对我好才嫁的。”
“是、是、是，我娘现在也漂亮。”
祁朝日搂着自己娘的肩膀靠了上去声音带着两份委屈说：“娘，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这不是不想让你耽误工作嘛，反正你回来就会知道了。”秀珍奶奶叹了口气，当年自己生病，这孩子自己背着个包就回来了，还说把工作也调回来了，说要守着父母。
当时只以为是不放心自己，后来才知道是离了婚回来的，什么都不说，一个人大半夜的点着蜡烛看孩子的照片。
也是自家老头子奇怪，托人去打听才知道刘庆兰早就带着这孩子改嫁了，她也怨过朝日怎么没把孩子带回来，后来想想孩子在大城市总比在这小山村里强，没想到兜兜转转倒是还是回来了。
秀珍奶奶想到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当时没告诉他是因为他是厂里的技术工，梅生回来说厂里有要紧任务回不来，怕他惦记着出什么差错，索性等回来再说。
“娘，我都不知道他想不想我，怨不怨我，当年一气之下离了婚，丢下孩子就跑回来了。”想到这祁朝日有些彷徨。
“你吃完午饭去看看他。”秀珍奶奶笑着扒拉开祁朝日的胳膊。
“行了，我去做饭，你别在这儿碍事，要不上知青点看阿九，要不去厨房帮我烧火去。”小的时候黏糊自己还挺受用的，这么大个人了。
祁朝日摊了摊手，无奈地跑去厨房烧火，他现在是真的不知所措。
周选回道知青点，看着做饭的朔九眼神复杂，他刚刚注意到了师娘给自己使的眼色，也听到了师兄屋子里传来的声音，他不知道等朔九见到师兄会是什么反应，就之前他见到师父师娘的反应好像听说没什么特别的，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也是周选觉得他不太对劲的原因。
朔九正清洗着昨天上山摘的菇子，雨后的山上正是各类菌子疯长的时候，看着胖胖的香菇，他准备把鸡和自投罗网的鱼一起炖一锅。
最近周选的目光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把锅炖着盖上盖子，他警惕地扭头看向门外，果然周选站在那里。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他语气不怎么好。
“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朔九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周选听到不需要他帮忙转身就走了，朔九没有多想继续干活，毕竟最近两天总被盯着也快习惯了。
直到午睡的朔九被推醒，熟悉的感觉、熟悉的人。
“今天不是休息吗？”
周选指了指门外，“有人找你。”
朔九以为又是祁爷爷，毕竟除了他没有谁会大中午的来找自己。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劲瘦、白白净净带着眼镜的男人，朔九看清对方脸的瞬间转身就跑，跑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靠着颗树喘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太快的缘故，他的心脏跳动的很快。
这是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看见的人好像是祁朝日，和当年离开卢城的时候没多大变化。
朔九拍了拍胸口念叨，“跑什么跑，有什么可跑的。”
这反应完全归功于祁朔九留下的意识碎片，这不属于朔九。
朔九查觉到脸上的湿润，面无表情的伸手擦了一把，还吐槽祁朔九，既然跑路了，就不要把无用的东西留下。
要知道刚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他用了多久才压下一是碎片里祁朔九对赵家和刘庆兰的痛恨，那时候他差点一把火烧了全家。
要不是收费站老头看出他的不对劲，每天啰啰嗦嗦的讲一些事情，他都不知道那种情绪叫痛恨。
可是他见了祁朝日想跑是因为什么，感受了下心脏处传来的不明的情绪，朔九想着这下可怎么办啊，顺便又抹了把掉下来的眼泪。
另一边看到朔九跑掉的祁朝日更是愣在了原地，转头看向后面出来的周选，“他跑什么？”
他也很奇怪朔九的举动，这种情况按道理来说，都没有当事人跑了的情况发生啊。
这和他所有的设想完全不一样，“阿选，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周选盯着祁朝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他也不明白朔九想什么，跑什么，“要不，我去找他。”
祁朝日犹豫了一下说，“麻烦你了，阿选。”
心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朔九看了眼周围，他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叹了口气，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不过是刚走过一遍的路，回去的时候朔九却觉得它很陌生。
不巧这种情况他前几天才遇到过，按经验来说他现在跟着来时的路线返回没差错。
“祁家娃子，你在这儿干嘛呢？”
朔九现在只想找个地缝，碰到谁不好碰到他，“钱叔祖，我迷路了。”
“哎！可真是巧，你迷路就碰到我了。”朔九总觉得这话有点阴阳怪气。
“能麻烦您带我回去吗？”
钱德福上下打量了朔九几秒，转身朝前走，看到对方没跟上说：“走啊，愣着干嘛。”
朔九搓了搓手指，跟了上去。他总觉得这钱叔祖最近好像脾气很暴躁，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差之大。
指着不远处的房屋，钱叔祖说：“看见了，回去吧，以后别在村子里乱跑。”
说完背过手朝着和朔九相反的方向走了，朔九看着钱叔祖的背影，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你刚刚跑什么？”
“没什么。”他能说他也不知道跑什么吗。
见朔九避而不答的周选，“师兄还在知青点。”
“嗯，走吧。”
“去哪。”
“不是你说他还在知青点吗？”
“……”
周笑余蹲在房间的窗户后面偷偷看向院子里，“他们已经这样不说话很久了。”
“嗯。”孙又兵赞同的点点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好意思出去。”
朔九也不想和祁朝日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但是对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砰。”还是祁朝日放下水杯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阿九，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说完看到了朔九短一截的衣服和裤子，咽了咽口水，他好像说错话了。
朔九思考了一下，“有吃、有喝、有学上，都挺好。”
和祁朝日坐在一起的时候，属于祁朔九的情绪都慢慢褪去了。
所以他也只是把祁朔九过的生活做个简单的说明。
在祁朔九眼里大部分人家里孩子都多，他除了母亲、继父偏心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属于祁朔九的情绪都消退了，那属于他的委屈朔九也没有必要说明，他朔九本身与这些也没什么关系，没有立场说什么。
然而他对面的祁朝日却红了眼睛，“都是我的错。”
祁朝日也知道留下孩子和母亲跟着继父生活肯定不会太好过，但年轻气盛的他面对前妻的出轨，还是一气之下离了婚，丢下孩子就回了老家。
“哐当。”朔九没见过这阵势，默默缩了缩腿并磕到了桌角。
他不知道他哪句话说错了，看向四周，见窗户上趴着几个人脸，使了个眼色，想要有人过来缓解一下气氛。
然而刚刚还看热闹的几人，刷一下趴下身子消失在窗口。
“呼，他不会是嫌弃我们看热闹吧。”
“有可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哎！肖宪你又打我干什么。”
“不会说话别说。”
看着趴下去的几人，朔九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的对着祁朝日说，“我这不好好的，没什么对不起的。”
看到朔九的反应，祁朝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调整好情绪，“没事，眼睛进沙子了。你奶奶说晚上叫你回家吃饭，一会儿到点了你来。”
朔九不想一个人尴尬，“我能带人吗？”
“行，你要带几个人，我好回去准备。”
看着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的人，朔九觉得有些多，而且看着也不怎么靠谱，想了想说，“我到时候和周选一起过去。”
祁朝日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哀呼，身体停顿了一下，回头笑着说：“那我先回去，让你奶奶准备。”
“好。”
等祁朝日走后，朔九微笑着看向西屋，“你们晚上吃中午到剩饭把。”
“朔九，你没事儿吧。”周笑余过来搂住朔九的肩膀，想着安慰一下，晚上能被带着蹭饭。
“我没事。”朔九不想如他的意。
说完又看见站在东屋门口沉默不语的周选，从回来后朔九就感觉背脊发凉，也不知道周选一直盯着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