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在钱婶子身后，脚踩过铺着青石板的路。
见几人好奇钱婶子解释：“以前那道观有名，有钱人爱上山来，修了去道观的路。这路周围的人家大都是道观里出来的，就近盖了房子住。”
一路上朔九遭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原因还是他的头发，过长的头发被说碍事，他就拿桂花皂换了封姚的头绳，幸亏除了红色还有几根黑色的。但是男娃娃扎辫子还是挺稀奇的，虽然以前道士们都扎，但是后来不都剪了么，现在也就10岁以前的小童们扎，这么个大小伙子扎个辫子别说还挺好看。
道观里出来的几人还摸了把自己的头，想自己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好看，几人相互看到对方动作都呸了一口，又低下头扒拉空地上晾晒的麦子。
“这是柳木匠家，他平时给周边村里打打家具，谁家姑娘成亲打樟木箱子也找他。现在说不定有富裕的，给点工费，之后你们找村长申请颗树再还给他。”
“柳木匠，柳木匠在吗？”
“在，南溪村有户人家要结婚，要做个五斗柜，这两天都在家忙这个活计呢。”后院菜地走出一痩条女子，端着一菜篓走了出来。
“知青们想要几个箱子当家什，你家有之前富裕出来的吗？”
“有，你们等一下。柳枢，你别忙活了，赶紧过来把你打好的几个樟木箱子拿出来。”
“就在库房里，带他们去挑就好。”东屋传来声音，走出来一个精瘦的男人。朔九观察了一下，这和刚刚晾晒麦子的那几人身材相似，步伐都透漏着一股轻巧。
“哎呦，这就是新来的知青？小伙子这头发扎的好看。”朔九躲闪不及，脑袋上的辫子被揪了一把。
接下来挑箱子的时候，朔九都木这张脸。几人都每人挑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还外加一个放粮食的，钱婶子说樟木箱子驱虫，用箱子放粮食更好。
给工费的时候朔九差点忘了自己没钱，连看起来很穷的孙又兵口袋里都有钱：“你没有吗？下乡知青办给安置费的。”
朔九向周笑余借了两块后，脸更木了，不知道赵父还是刘庆兰吞了自己的钱，接下来朔九像木偶似的跟着众人走，中间零零碎碎换了不少东西，幸亏没再用到钱的地方，只能说商人对于别人坑了自己的钱这件事有很大的怨念。
“前面是祁大爷家，他家老太太做得一手好菜，他儿子也！有本事，在镇上上班，老太太做饭要什么都能淘换来，就是不知道他家缺啥，不知道给不给换。”
众人走进祁大爷家院子里，看到朔九低着头在路边沮丧：“祁朔九，别想你的钱了，快过来。”一路上冯倩倩是看明白了，祁朔九像是谁家跑出来的少爷，一米八几的身高、白白净净，一点常识没有，包袱里装着好东西，但是一分钱没有，倒是花钱的时候想起来自己没钱，就像等着人掏钱的样子，这不是话本里带小厮出门的少爷谁是，呸呸呸，现在哪还有少爷。
朔九要是知道冯倩倩这样想可就喊冤了，他是开杂货铺的、没缺过用度，口袋也从没少过钱，可他的钱是金币，金币能花吗？明显不能。在城里他都没怎么用过钱，以为下乡更用不到多少，谁知道在火车上吃饭花了个干净。
再说赵家克扣了他下乡的安置费，他两个月刚刚适应生活，哪里能知道下乡是给安置费的，从报名到通知他都没见过知青办的工作人员。早知道下乡之前拿两枚金币让收费站老头换点钱了。
朔九一路上跟着大部队走，大家换什么他都没意见，巨大的落差产生的沮丧感占满了脑子，完全没听钱婶子说话。
听到冯倩倩的呼喊他跟着走进了院子，就看到院子里一个老头在洗菜。
“这是祁大爷，叫人。”嘱咐完知青的钱婶子问候：“大爷准备午饭呢？”
朔九满脸疑惑，叫什么人。
见其他人喊：“祁大爷。”他也跟着喊了。
“叫什么大爷，喊爷爷，你们能跟着小钱喊吗？还有小钱啊，我家哪轮得到我做饭，我家老婆子在厨房呢，我就帮着洗洗菜。”
“祁爷爷好。”
朔九这时候脑子才回神，姓祁？看了眼、不认识，再看一眼、还是不认识，那就是巧合。
“你们来有啥事啊？”
“这不是新知青刚来，几人马虎啥也没带，来您家看看有没有多的做饭的调料，换点。”
“那你得问你婶子，厨房的东西我不知道。秀珍啊，出来下。新来的知青要换点东西，你看看咱家有没有。”
厨房的帘子拉开里面“出来一位保养得宜的妇人，和祁爷爷相比年轻许多，头发矜持地贴在头皮上盘得一丝不乱。
“奶奶，我们想换油、盐、酱油、还有醋。”几人看到如此规矩利索的奶奶，都站直了身体好好回话。
“那个小伙子，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头发，这小辫子扎得真好。”没想祁爷爷说了句话，把刚刚的气氛打破了。
朔九翻了个白眼，扭头不看笑着打量自己的老头。
“老头子，正经点，别欺负人。”训斥了句祁爷爷，这位秀珍奶奶扭头笑着对他们说：“别理他，你们要的东西我这儿还有些，你们带瓶子了吗？我给你们装。”
啊，瓶子。几人尴尬的发现、他们什么都没带，也没有。
“害，没有就直说，我家还有我儿子之前买回来罐头吃完没用的罐头瓶子，我给你们拿上。”秀珍奶奶的话让几人越发害臊。
朔九更是彻底自闭了，对着这位秀珍奶奶的目光，好像自己就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明明是个成熟的商人了，祁朔九才是孩子，今天真是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哎！一路上我就说秀珍婶子你人好，你们几个不道谢？”
“谢谢秀珍奶奶。”
“秀珍婶子，你家朝日啥时候回来。我大闺女生了，想让朝日兄弟给我稍两块柔软的布料做里衣。”
钱婶子和秀珍奶奶说话是跟去厨房说的，朔九没有听到。但是祁老头听到了，扭头看了眼心不知道跑哪的朔九，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知青拿东西换，周笑余还把油票递过去，这位秀珍奶奶说什么都不愿意要。
冯倩倩把为了以防万一带上的桂花皂拿了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哪来的？奶奶跟你们买。”
“奶奶您说笑，那么多东西您都白送我们，哪还能让您买，送您了。这也不值钱，这是那个，就那个在墙角站着的人做的，说起来跟您家一个姓，姓祁。”
“我知道。”
“您知道啥。”冯倩倩听到了秀珍奶奶的小声嘀咕，以为自己没听清。
“没事，那奶奶就收下了。这都几点了，要不你们留在奶奶这儿吃完午饭再回？”
“不了，奶奶。”白拿东西就够可耻了，还白吃？他们几个干不出这儿事。
走到门口和秀珍奶奶说：“奶奶您回去吧，您厨房不是还烧着火。”
“对啊，婶子我刚刚看到你烧着汤呢，一会儿烧干了。”
“哎呦！小钱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说完秀珍奶奶转头要回厨房，
钱婶子不放心什么喊了句：“婶子，你记得朝日回来了让他给我稍布啊，一定要挑绵软的。”
这下子朔九彻底傻了，翻了翻大脑，又回头看了一眼。祁朔九意识碎片里的爷爷、奶奶是模糊的，看见真人都认不出来。
秀珍奶奶没住意钱婶子喊朝日的名字，她着急去厨房看汤，但是院子里的祁爷爷听到了，也看到朔九回头盯着他看了。
朔九没说话，扫了一眼跟在队伍后边，去之前换水缸和箱子的人家提货。之前不方便拿，就放在原主家说回知青点的时候再搬。大件东西拿着实在不方便。
朔九和周笑余抬着木箱，肖宪扛着水缸，孙又兵抬着回去时候在柳木匠家看到的桌子，想起屋子里空荡荡，几人决定把桌子买回去，柳木匠还送了几把小椅子，在后面被两个女生拿着，算是意外之喜。
一路上朔九不甘心的在脑子里回想曾在祁朔九意识碎片里看到的记忆，没有、没有，祁朔九意识碎片里爷爷、奶奶没有脸，记忆里包括父亲都是高大的身影，每个人说话做事都看不到脸，最后的印象就是三个人的背影。
确定了，这事不怪朔九，没认出来是因为祁朔九记忆里的人根本没有长相。
朔九和周笑余一起抬着木箱，在快到知青点的时候
，周笑余看着村口的方向停了下来。朔九顺着周笑余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有个男人骑车自行车到了村口，男人身材高挑匀称、一身蓝色工装衬得人越发精神挺拔。
走近了看眉眼清晰，肤色白净，眼角长出些细纹，但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外貌，反而加深了身上的温润感。几个知青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
“钱主任，你这是去哪儿啊。”男子停下车，封姚腼腆地躲在冯倩倩身后偷看。
周笑余几人看到对方的时候不自觉的看了眼自己，就连肖宪都沮丧的低下了头。
朔九也在盯着对方看，倒不是觉得好看，就是总觉得哪里看着眼熟。
“我带新来的知青换点东西。梅生又来看你小姑了，怎么不挑个凉快天来啊。看这这大太阳晒得满头大汗。”
“这不是我哥这周没休。我爸看我今天休息就让我跑一趟，正好他得了新点心给她尝尝，你知道我小姑就爱这一口。”
“害，你们就是太孝顺了，工作忙就等不忙的时候再回来，特地跑一趟。”
梅生听到这话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在钱婶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钱主任，我先走了，大太阳知青晒这么长时间等会儿中暑了就不好了，你先带他们忙，下次再聊。”说完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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