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四已完成，任务进度6/7。】

纸人在进入石门之后就不再挣扎，李一诺几人将那些绳子从纸人身上解下来，就这么随意地扔在地上。

前后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她看了一眼手机，对坐成一排嚎痛的人安慰道，“很快了，再撑几个小时就能回去了。”

江颂和顾以铭开始像之前的季风一样，扯着嗓子要穆荀川保证，“老大你确定真的能很快恢复？”

季风昏沉着靠着穆荀川，穆荀川微微侧着头，躲开季风头顶炸起来的几根毛。

“试试咯，不能也没办法，”回答一如既往令人不安。

江颂于是苦着脸朝四处的山神像祭拜，“求求了求求了，我还想聚餐呢！”

此话一出，就像精确输入了语音密码，季风的头立刻从穆荀川身上支棱起来，半合着眼四处望，“到了？”

穆荀川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开始逗他，“还能认出这是哪儿？”

季风于是又把目光移向穆荀川，“不是来山上聚餐吗？”

高烧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他对聚餐这件事还是挺期待的。

没等别人回答，同样昏昏沉沉的谢鸣也仰起头。

“怪不得我闻到有肉味儿，这么快就聚餐吗？”说完还颇为不满地皱起眉头，“能不能等我退烧再说啊，还有这个……肉怎么不烤完再端上来，一股腥……呕——”

他还没说完就干呕了一下。

季风也在一旁复议，“什么肉，闻起来不新鲜？”

赵明宇想起几个人剁完端上来的那几盆肉泥，没忍住也跟着干呕了一下，“快别说了！”

李一诺忍不住笑，“俩烧傻的倒聊上了……”

穆荀川也跟着笑。

他抬起头摸了摸季风的额头，温度比之前还要烫，肉眼可见是没什么力气，说了没两句就软着骨头又靠了上来。

“冷不冷？”他故意坐在风口上挡住风，季风的身体却还是微微发抖。

“有可能吧，”季风摇了摇头，牙齿却在打颤，“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

他显而易见是烧迷糊了，一直不自觉地往穆荀川身上贴，如果不是胳膊上有伤，穆荀川甚至觉得这人会钻到自己怀里。

但现在，他只能委屈着一张脸朝自己伸出两个包的严丝合缝的两只手，“好疼啊。”

“没办法，药也没有了，”穆荀川温声细气地说着残忍的话，“好在大家都一起疼，有没有开心点儿？”

众人：……

众人中的江颂格外不满：“老大我咋感觉我们和我哥在你心中不是一个等级的公民呢？”

没想到穆荀川居然直接朝江颂耸了耸肩。

江颂：“……老大我要嫉妒了，就我没搞头，那个谁呢，叫什么贺景旭的，怎么还不入队啊？！”

穆荀川：“……队里也不是没别人。”

江颂于是冷飕飕的挨个往众人身上瞅。

谢鸣不靠谱，陈默姐他不敢，顾以铭凶巴巴的，赵明宇现在成了大光头，好像只有傅褚云……

江颂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想到他旁边的顾以铭先炸了毛，“滚你妈的。”

江颂瘪了瘪嘴：……

这都什么怪脾气。

许从海那边似乎格外受打击，再也没跑过来嚣张，李一诺打开记事本给大家复盘了一下信息之后，又吐槽了好大一通，随后就安静下来，各自闷头吹了会儿抖掉牙的山风，终于挨到了凌晨。

一个低矮的身影慢悠悠从门外进来，兜帽戴在头上，大约是对任务完成的结果很满意，她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一队，语气中难得少了几分尖利，像是个正常的老婆婆。

她朝墙壁上努嘴，“去把火给点上。”

石壁上的火蜡是连接在一起的，引燃一端之后便会扩散，山官庙中一下子明亮起来，原本漆黑的祭台也一点点清晰。

它与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

祭台正中心依旧是一口枯井，而井后面则竖直放着一个血红色的大棺，棺材中嵌着七跟锥子一样的东西，前面是被捆绑着身体的陈晓晓，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顾以铭几人搬上来的肉盆已经不见了，反而四周多出来了十一张桌子，每个桌子上铺着红布，红布上放着一个脸盆大的盆子，里面仍然盛放的剁碎的肉泥。

那些被绑过来的宾客已经落了坐，它们腿脚不能弯曲，一个个倾斜着靠在凳子上。

李一诺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说这些村民……都是陈晓晓杀的吗？”

顾以铭却疑惑了，“这些不都是纸人吗？”

“你忘了？这个场景可是叫深山屠场，”李一诺提醒他，“可我总觉得她这么心善的人不会作出这样的事。”

魏怀江叹了一声，“且看看吧，被折磨了这么久，她心里一定也有怨气。”

所有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王婆在火光中转过身子，她的表情很奇妙，似乎在急切地期待着什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不明意味的光彩。

随着她的动作，庙门外面走出来了数十道影子，李响和齐希希站在人影中间，其余的都是陌生面孔，大概是被王婆制成小鬼的村民。

王婆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回响在空荡荡的山谷里。

“今天，是最后一个任务，”她挤弄着脸上的褶皱，咯咯笑着，“孩子们，帮我完成这场大婚，山官会保佑你们获得重生，你们的灵魂也都能获得自由！”

江颂悄悄给这段话鼓了鼓掌，掐着嗓子说，“借山官吉言了！我真的很想重生。”

“应该是说得那些小鬼吧？”陈默觉得王婆不可能管他们叫孩子。

也有这个道理，但鉴于他们的任务也同样是这个，江颂觉得这个吉言也不是不能借用。

于是趁机又赶紧拜了拜。

半数小鬼随着王婆的话开始行动，他们目的性很强，直接朝棺材走过去。

那口棺材地下有很多孔洞，竖起来之后正好被穿了几道绳子，那些绳子连接着陈晓晓的驱赶和四肢，只要奋力一拉，陈晓晓就会被迫塞入棺材里。

那些被称作小鬼的人走到棺材身后，一人提起绳子的一端，静静的站着不动。

几队也同时摒住了呼吸。

王婆先是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觉得祭台上不能这么静悄悄的，于是近乎颠狂着跑向坐着纸人的桌子。

“快吃啊，快点吃！”她朝那些纸人催促，“这可是李家的肉！山官会喜欢的！”

纸人于是真的动了起来，胳膊因为弯曲可咔咔作响，他们像被突然提起线的木偶，机械的将手插进面前的铁盆里。

没人知道纸人是不是真的能够将那些肉吃进肚子里，场面却逐渐开始变得血腥。

那些纸人嘴上粘了血，纸糊的脸开始塌陷，皮肤的其他地方也从内而外开始渗血，就像穆荀川拿火机炙烤他们时一样，最终，整张脸皮都贴在了脸上，与血色融为一体，就像是一个没有皮肤和眼睛的怪物，嘴上的纸被撕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不断抢夺着盆子里的肉。

可脖子之下却还是纸人模样，身体被血肉浸湿，逐渐变得瘫软，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曲，沉重的血脑袋支撑在这副破败的身体上，很快也开始歪斜，有的甚至直接掉下来，咕噜噜在地上滚动着，那些纸人身体于是跪倒在地上，僵硬又茫然地四处摸索。

这一次谁都没有呕吐，胃口最浅的赵明宇也只是喉头动了动，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阴风在这个时候回荡起来，墙壁上的火光被吹得狠狠晃动，王婆突然狂笑着起来，“山官来了，山官显灵了！”

小鬼随着他的声音猛地扯动绳子，陈晓晓立刻被拉扯着站了起来。

李一诺的身体也跟着她一晃，眼中溢满了心疼。

季风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穆荀川身体上，他被王婆的声音吵得清醒了几分，有些茫然地看向祭台。

陈晓晓也被吓到了。

她抬头不安的四处张望，阵阵阴风一点点撕扯着她的神经，她被以极慢的速度拉进棺材里，脊背触碰到锥尖的瞬间，她整个身体都被恐惧紧紧的包裹。

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不甘与慌乱一瞬间涌入头脑，她以为自己能够安然接受命运，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王婆与李家的恩怨她已经在被囚禁的那段岁月中一点点了解了，可自己这个局外人又有什么错？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的人生，本来能换一个平静美满的结局的，为什么要在这么个鬼地方、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献祭自己的生命。

恐惧和愤怒燃烧成无法忽视的不甘，陈晓晓看着天上的阴云，被以陈若若的身份抓回来之后，她再次生出了逃跑的欲望。

手臂开始用力，陈晓晓奋力将自己从棺材里拉出来，四肢立刻被勒出红印，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硬生生将那些小鬼都拽了个趔趄，拖着长长的绳子，以极快的速度跑下了祭台。

“放我走，放我出去！！”

王婆的眸子骤然一寒，她伸出双手开始施展巫术，黑气从手心不断冒出，环绕在小鬼身上的时候，那些小鬼发出疯狂的尖叫，它们的力气陡然增大，将陈晓晓奋力一拽。

大力将陈晓晓拉了个趔趄，她失去平衡的扑倒在地上，那些小鬼却不停，不管不顾的继续拖拽。

陈晓晓十指张开，死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地面光秃秃的，她死死扣住祭台上的凹槽，指甲很快被撬落，落下两条长长的血手印。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她的神色开始变化，眼角流出的血泪低落在嫁衣上，身上的嫁衣变得更加鲜红。

她抬起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季风的方向。

“好心人，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