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中枢室，所有人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就像真的刚刚从精神病院里被放出来。

江颂尤其感受深刻，他后知后觉回想起在院长室叫的那声“季宝贝”，更是觉得头皮发麻，连瞅两人一眼都有些心虚，灰溜溜坐到了顾以铭旁边，没想到屁股还没坐下，顾以铭身侧的傅褚云就瞥过冷光。

“你怎么老往这边蹭？”

江颂被问得一愣，却没耽误动作，仍靠在顾以铭身旁惬意的坐下，翘着二郎腿满不在意道，“怎么了，在病房里的时候我还和他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呢，也没见你过来念叨。”

傅褚云咬着后槽牙，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但他没继续赶人，反而是坐在不远处的穆荀川说话了，“还剩多少人？”

二队就三个，他数的过来，三队却有很多生面孔，从人数上看，除了胡有臣和林回舟之外，明显还少了别的人。

顾以铭闻声而动，仰头开始数人头。

“傅褚云，陈默，周成远，李一诺，魏怀江和赵明宇……”

他脸色一沉，“谢鸣也不在了？”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我在呢队长！”

谢鸣锁上收纳柜，将钥匙装进口袋里，才松了口气，小跑过来躺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幸好□□还在，场景塌缩的时候，快把我吓死了，这宝贝我偷来摸都没摸过几回……”

江颂立刻来了兴趣，“哥，还干吗？”

谢鸣一愣，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江颂答道：“又是三天的休息日，不打算捞回来点别的家伙？”

谢鸣心领神会，“说实话，这东西太重，我还想找点小巧的，要么一些微型炸弹什么的，万一下个场景遇上丧尸局，这些东西能报名，”他很上道的问了江颂一句，“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江颂等的就是这句，头点成拨浪鼓。

三好公民陈默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这玩意犯\\法吧？”

这话江颂就不爱听了，他皱起眉头，“一没烧杀抢夺，二没危害社会，武器做出来就是防身的，我们现在命都快没了，借点过来防身而已，不至于上升到这个高度吧。”

谢鸣当即附和，“陈默姐你放心，这些东西就算拿回来也只针对鬼，就算是多个保命的东西，绝对不会拿来对付自己人。”

他和江颂年纪相仿，正是喜欢刺激事物又不服管教的年龄，当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劝退，反而一直跟在李一诺身后的周成远看起来稳重很多。

陈默于是没再什么。

她知道他们没有坏心思，但毕竟病院里的时候被穆荀川杀顾以铭的景象吓到了，虽然她后来努力告诉自己都是被疾病影响，但潜意识里却总是无法忘记，甚至她还记得白鹿系统说过的话。

“上三层禁止猎杀。”

鹿溪塔自上到下，所以这里的上三层应该指第六、七、八层，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当时穆荀川对顾以铭出手的时候，她离得很近，可以看到穆荀川是下了死手的，白鹿系统在这个时候弹出警告信息，也就是说这里的猎杀，指的是幸存者杀幸存者。

如果只有上三层禁止猎杀，到了第五层，会不会就有可能出现杀队友的事情？

赤手空拳还好，真枪实弹一旦变多，就算没有害人的心思，被误伤也是很要命的事。

手心开始渗出冷汗，陈默知道自己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可江颂和谢鸣分别属于二三队，在队长没有明确禁止的情况下，她总不好再发话。

而穆荀川和顾以铭两个人，连带着季风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加上我，还剩八人，”顾以铭在向穆荀川汇报人数，现在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穆荀川在的时候，他会自觉退到副队长的位置。

“只通关了两层，人数就少了一半，蓝衣，后面还会死更多人吗？”他忍不住开始担心，“除了你之外，我们都还是新人，能力没有长进多少，每层的难度却在逐步增加，我怕……”

顾以铭没将后半句说出口，可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中枢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八层死人的时候，相互之间还不熟悉，所以除了感觉到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庆幸，可到了七层，就不单是害怕了，陈默在得知林回舟没能出来时，难过了很久，到现在都觉得有些恍惚。

而现在活下来的，大家的交情只会更深，无论死哪一位都会难过。

每个人都像听到穆荀川给出否定的答案，但那人显然没有这么好心，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但可以把这种损失降到最小化，你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崭露出了相当不错的实力，如果能够相互合作，就能将利益发挥到最大。”

他说得很模糊，不过也能听出是在夸赞，虽然他并没有崭露出多少锋芒，但大部分人都能看出他在团队中的引导作用，因此能得到他的夸奖，所有人都很开心，没什么长进的江颂更是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穆荀川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吴医生的照片，算是通关奖励，根据第八层的经验，大家交给穆荀川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

但现在，穆荀川却将照片递给了顾以铭。

“干嘛？”顾以铭蹙眉看着，没有伸手，“我们不要这玩意。”

况且他自认为除了发疯以外，没做出什么突出贡献。

穆荀川看出他的心思，但没将手缩回去。

“你是没多大贡献，”他说，“但你的队友还不赖，既然说了是合作，哪有吃独食的道理。”

他这句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顾以铭可以自己打死不要奖励，却没法不为队伍考虑，况且周成远和陈默的作用，他也看在眼里，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把喉咙里的话又吞了回去，不自在的伸手去接。

只是刚接在手里，却被照片烫了一下，他本能将手缩了一下，就见刚刚还好好的照片居然无火自燃，顷刻间烧成成灰烬，簌簌落在地面上。

“这这……”他慌乱地朝穆荀川看，连解释的方向都没悟出来。

照片很快燃尽，令人意外的是，灰烬全数落到地面上以后，居然慢慢化成了一只绻缩着的黑猫，黑猫困倦的抬起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摇摇晃晃的走向陈默身边。

众人大气不敢出，陈默更是大气不敢出，她下意识地朝几人求助。

“有些奖励中会残留着灵性，看来它给自己找到了满意的主人。”

穆荀川说完又神色懒散的靠在了沙发上，对顾以铭道，“看来你也不用推脱了。”

顾以铭笑道，“如果都是这种自觉点的奖励就好了。”

“下层还组吗？”穆荀川很迅速的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嗯？”顾以铭被问得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上次不是说好了吗，一起组呀？”

他又回想了一下，确信不是在梦里谈论的这件事。

“上次有件事没说清楚，”穆荀川回答的很快，他没拐弯抹角。

“白鹿之所以选择组队，是因为最后一层不仅要求了队伍人数，还要求了队伍数量，至少三支队伍才能进入一层场景，而最后通关的，也只能有一队。”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很大，所有人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甚至连与穆荀川走得最近的季风也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意思？”他隐隐猜到了关键，却有些难以接受，“如果队伍与队伍之间也是敌对关系，那不是要我们自相残杀？”

“理论上是这样的，所有队伍之间都是敌对关系。”

他说到这里，将话锋一转，“如果执意要组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两队不同时进入一层场景，我们之间也就没有太深的矛盾。”

“本来这些话是想在下个场景结束告诉你们的，但早说晚说好像也差不多，后面的场景会越来越难，我不想看见流血或者猜忌，所以我觉得你们或许需要重新商量一下，考虑明白之后还想组的话，就相互介绍一下天赋，我们之间需要绝对的了解和信任。”

他尽可能将事情说得简单轻松，但所有人的脸色还是瞬间沉了下来。

顾以铭是个简单又善良的人，哪怕脑海中还有穆荀川朝他发起攻击的记忆，但他清楚，没有穆荀川的帮助，他们其实很难活下来，因此只要那人给自己作出承诺，他仍然会不自觉地去相信，他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但他却没有立即给出决定。

作为三队队长，他不仅仅代表自己，在确保每个组员都无异议之前，他没资格作出任何决定。

“时间还很充足，慢慢商量。”

穆荀川给足了三队思考的时间，然后不再理会众人，将眸子转向季风，“这次想去哪？”

问得太突然，季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穆荀川于是又提醒了一句，“根据时间换算，现在回去的话，大约能赶上新年。”

季风眸光一闪，“你知道我想回去过年？”

穆荀川轻笑，“上次你问我时间就猜到了，其实很多人都会特意控制进度，就是为了在除夕夜能回家看看。”

此话一出，不光季风，江颂和刚刚心情还很沉重的三队都听到了，还没来得及犯愁多久，一张张脸上就再次浮现出惊喜的表情。

陈默也终于从猫咪身上分出了一点神，亮着眼睛道，“已经到新年了吗？”

江颂神情摇摆，开始剧烈挣扎，“新年的话，我还是得回家一趟，我老妈肯定包饺子吃，谢哥，咱们配武器的事就……”

谢鸣显然也没了那个心思，“下次去，武器又跑不了，除夕一年一次，当然是先回家过年。”

李一诺也点头，“是得回去看看，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小雯长高了没有，她正长个子的年纪。”

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的周成远问，“小雯是您女儿？”

李一诺又点头，眼中藏着笑，“小闺女，刚刚上高一，和你一个年纪，不过没你听话，调皮捣蛋的。”

周成远于是也跟着笑。

一帮人瞬间开始忙碌起来，刚刚还神情严肃的打算讨论出组队的问题再回去，现在恨不得心已经飞走了，匆匆向顾以铭与穆荀川打了个招呼，江颂更是将新年的祝福都说了一遍，接着招出白鹿系统，眨眼间消失在中枢室。

没过一会儿，热闹的中枢室就只剩了季风和穆荀川两个人。

季风已经将白鹿系统调了出来，选好了目的地，临走之前问了穆荀川一句，“对了，还不知道你家在哪……”

穆荀川一愣，看着系统页面答非所问，“我不回家。”

“不回家？为什么？”话问出来了才后知后觉去想两人的关系到没到问这么私密的问题。

不过他最终也没得到回答，穆荀川都还没来得及回复，中枢室就又进来了一批人。

十几个人的队伍，其他人季风不认识，可为首的那个却不算陌生。

蓝色衬衫有些扎眼，他的样子像个商圈大佬。

是许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