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三天的假?”
江颂躺在休息室里,吊着两条腿,十分不满。
穆荀川胳膊上绑了绷带,正晒着太阳打盹,闻言睫毛抬了抬,学他先前的语气回道,“三天假不是假?”
“太累了,我觉得场景通关以后,至少得休息十天才合理。”
江颂埋怨完,脑袋朝穆荀川凑了凑,“老大,你要不跟白鹿谈谈,看它能不能通融通融?”
穆荀川将头瞥向一边,连白眼都懒得留给他。
明显是不乐意的意思。
反倒是季风接了一句,“三天还不够你躺的?”
他还在整理上一个场景中带出来的东西。
虽然最后也没找到手机,不过好歹翻了几本书回来,无聊的时候也好打发时间。
可惜的是能当电话用的小鹿布偶没拿出来——虽然他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应该怎么用。
至于小念的日记,经过二队与三队的一致投选,自然归属了大功臣穆荀川,不过穆荀川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出来场景之后就扔给了他,只嘱咐了一句好好保管,就再也没碰过。
季风随意拿了本书,将那页日记夹在了里面,合书时随意看了一眼书名。
《麦克白》。
江颂又开始哀嚎,“三天也只够躺的,世界那么大,我总得趁着自己还免费,把该玩的东西好好玩玩吧?”
“免费?”
季风听着这些稀奇古怪的词,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突然想起刚进塔的时候,江颂提到过的“回家度假”这件事。
当时穆荀川摆着一张臭脸要进古堡,这个话题也就只能匆匆带过,后来塔里越来越古怪,也就没人想着再次提起。
“听你的意思,咱们还能回去吗?”
季风又把这个问题翻出来问了一次。
“可以啊,去哪都成,只不过没人能看见你,鬼魂一样飘着,其实挺刺激的。”
江颂显然对上次的休假感觉良好,说起来的时候眼睛亮的像千瓦的灯泡。
“一会儿白鹿就会出来问,你体验一下,很容易懂的。”
季风也被带起了兴趣,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那你准备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这么多天没回去,我都想我妈做的饭了。”
“哦,”江颂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不用纠结去哪,我试了,交通工具咱们也一样用,还不用花钱,挺方便的,哥你准备去哪,要是不远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去找你。”
季风默了默,“我也回趟家吧。”
江颂点头:“哥,你家在哪儿?”
“H市。”
H市花瑶湾3区5幢,他死的那天,还是暑末。
按塔里的时间算的话,其实也只是过了四五天,但再次回到H市时,树上的黄叶都快掉光了。
租住了不到十天的房子已经换了人,他一路晃晃悠悠走回家,在楼下又荡了半小时,才看到父亲提了个袋子走下楼。
应该是个周末,这位老教师习惯了早起,一大早就去了医院,季风在后面一路跟着,坐了九层电梯来到病房里。
“老季,昨天的事儿怎么样了?”临床阿姨看他进门,关切地问了一句。
老季扬了扬手,“夜里没了,留了点遗产,也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判下来。”
那阿姨于是又问,“听说是个跑生意的,差不了钱,你也别太担心。”
老季只一笑,“钱肯定便宜不了他,不过他这一死,我这心可痛快了一回。”
他伸出两根指头,“昨天回去就喝了两杯。”
“我早就说,这老天有眼,早晚得把恶人给收了!”
阿姨说完,朝老季摆了摆手,“行了,我也不跟你唠了,出去买点饭。”
老季这才走到病床边坐下,剥了个橘子拿着,半天才放嘴里吃了一口。
应该是挺酸的,他吃完五官就抽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句话来。
“臭小子,今天可有好消息,撞你的那个侯万全,昨儿个死了,砸了那么多钱抢救,全打水漂。”
他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病床上那张脸,“你可得给我好好争气。”
床上那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插在身上的各种仪器时不时响动一声,手背上的蹭伤还没好,结了好大一块疤,衬得周围的皮肤更加苍白。
季风是第一次这么看着自己,那张脸上没有悲喜,像一具残破不堪的壳。
他坐在床的另一边,只看了一眼老季,就把目光投向窗户。
“行,争取好好活,”他回了老季一句,“不过我那工作看来是彻底泡汤了。”
对于面试困难患者来说,这算得上是个很糟糕的消息。
不过人都变成鬼了,着急也没什么用。
他又呆坐了一会儿,看着老季把手里剩下的橘子放在桌子上,从袋子里掏了一本书,摆在床上慢吞吞的看。
老教师的兴趣总是这么无聊,季风瞅着他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于是他没多停留,起身将那一半橘子偷过来,又趁老季不注意,摸走了枕头下面的手机,轻手轻脚走出病房时,才做贼似的松了口气,将橘子掰了一大半往嘴里送。
嘶……
真酸。
老头活了大半辈子,连橘子都挑不明白。
酸就酸点吧,季风一股恼给扔进嘴里,然后把手机扔进兜里,开始在大街上闲逛。
他没有江颂那么好的心态,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索性随着人群上了公交车,找了个最后排的座位,开始闭目养神。
胆战心惊了这么多天换来的安宁日子,不好好珍惜就是暴殄天物了,阴云密布,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
好在当个鬼也挺自在的,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也没被打扰,天色暗下来时,季风伸了个懒腰,从公交车上走下来。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哪个站下的,他也没去在意,沿着街边慢悠悠的走了一会儿,路边店“啪”地一下开了夜灯,昏黄的光落在地上,居然照出了一个浅浅的影子。
季风抬头看了一眼。
眼前是个咖啡馆,门是自动感应的,他等了两个客人,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幽暗的光比阴天还适合睡觉,几乎是在进门的瞬间,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敲着前台要了杯美式,等了半天没反应,才恍惚想起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只能回头去扫人少的地方待坐一会儿。
咖啡馆不大,季风环视了一圈。
空闲位置还没找到,目光瞥到窗边时,却陡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坐在高脚椅上,面朝窗外的街景,灯光将整张脸映照在了窗户上,碎发散落在眼尾,那双眼睛似笑非笑,透过玻璃反射的光打量着自己。
季风愣了一下,身体先意识一步坐到了那人身边,余光扫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书。
“你也在这啊。”
明明是才认识几天的人,却恍惚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穆荀川微微点头,看他托着腮似乎有些无聊,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要是渴的话,可以先喝别人剩下的。”
说完又热心的朝还没清走餐具的桌子示意了一下。
季风微微一笑,“真是多谢。”
穆荀川嘴角勾了勾,“别客气,”默了两秒,又添了一句,“都是一队人。”
神他妈一队人。
不过说到一队,季风倒是还有一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他看穆荀川心情不算糟,索性直接问道,“说起来,你的代号为什么是蓝衣?”
“中间有什么故事吗?”
“故事算不上,”穆荀川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书,头也不抬地回道,“因为一队的许从海,只有蓝色的衣服嘛。”
季风:……
季风无语:“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这么被你耍进来的?”
穆荀川很得意,“没办法,我就是想这么耍人的。”
“他不愿意换衣服,周瑜打黄盖。”
好一个周瑜打黄盖。
季风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就不怕这样骗来的人和你貌合神离?”
穆荀川:“貌合神离也总比招不到人强一些,况且目前你和江颂都没有这种情况,说明还算成功。”
季风:……怪他脾气太好了。
两人没再多话,各自沉默下来。
有人进来又离开,零零散散的,等最后一位客人走出门,店员将桌椅收拾整齐,灯“啪”地一下关上,咖啡馆里便只剩了季风和穆荀川两个人。
时间接近午夜,街上的商灯熄得差不多了,路灯微弱的光照在玻璃上,偶尔一辆车经过,透过门窗扫进一抹强光。
“还渴吗?”穆荀川的声音冷不丁又响起来。
季风下意识地朝四周扫了一圈,对穆荀川耸了耸肩,“这会子连剩下来的也没了。”
就见穆荀川白过来一眼。
他将看了一晚上的书终于翻了一页,起身朝前台走,动作麻利地开了机器,头也不抬地问道,“还是美式?”
季风眼睛一亮,“你还会做咖啡啊?”
真是稀奇。
他找了个靠近前台的沙发坐下,顺着灯光去看菜单,“那我可得好好挑挑。”
“就来一杯……我看看,香草桃桃粉椰碎碎乐拿铁。”
穆荀川:……
过了半晌,穆荀川端着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香草拿铁,温热。”
季风也没挑剔,举到面前闻了闻,“拉花都会,以前的工作?”
穆荀川默了默,“之一吧。”
季风点头算是回应,随即尝了一口,“还算不错,不过午夜喝咖啡容易失眠。”
穆荀川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怕猝死?”
季风也跟着笑。
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再猝还能怎么死?
他晃着手中的杯子,在这个冷笑话上又接了一个。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突然闯进来,会怎样?”
穆荀川面无表情道,“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为,闹鬼。”
季风呵呵一笑,“你挺幽默。”
穆荀川:“我在阐述事实。”
事实就是个巨大的冷笑话。
季风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少听笑话,于是他将话题一转。
“鹿溪塔下一层,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穆荀川答得很快,“场景打乱随机抽,基本不会抽到一样的。”
“不过听说难度逐层增加?”
穆荀川点头,“上三层难度差别不大,你想玩大一点的话,可以再把顾以铭那队带上。”
季风:……谢谢,但人不需要和自己过不去。
“差别不大的话,应该也能五天内通关?”
如果只有他们三人,可能还会更快,这样算的话,等下次回来,或许能赶上和老季一起过个年。
却见穆荀川默了默,“时间就不好说了,场景没有时间限制,一般能控制在十天之内。”
“不过听说许从海那老东西会在上三层待很久,筛选有用的队友。”
他眸光一闪,“找机会和他组一下,看看怎么个筛选法。”
季风:……
季风正襟危坐:“不好的东西别去学。”
穆荀川失笑:“你怕什么,我这一组又没得筛。”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以后隔五章节掉落小红包啦,希望有宝宝可以提意见或者多交流哦,笔芯笔芯!!!感谢在2023-09-05 10:57:42~2023-09-11 20:1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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