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婉妍拿着药定了一会儿，又快速看了看另外几盒——都是搭配使用的，打胎药。

对，不管名字如何，从包装说明来看，这就是打胎药。

一瞬间，林婉妍想了很多，但每一个混乱的思绪都扭曲或者很快消散，她甚至捕捉不到任何一个稳定一点的想法。

是谁怀孕了？

宁落枝吗？

可是她一点都没发现？

在脑中闪过好几个问题后，林婉妍忽然意识到，对方明明还在生理期——孕妇哪来的生理期？

顿时，她心中大石落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宁落枝生理期不可能造假。

怀孕在末日里，根本就是致命的啊。

林婉妍脸色不好了几分，她想到梦里，无数的女性被强行……然而，末日后的物资哪有末日前充足，连最基本的避孕措施都无法做到。

因此，她们怀孕，又无法打胎。

吃喝卫生不能保障，常常奔波，甚至还要和丧尸与人类战斗。

身体差一点的，意外流产后就去世了。

身体好的，看着自己逐渐显怀的肚子，感受到的不是母爱，而是惊恐和绝望。

她遇到过一个阿姨，硬生生把自己打流产。

因为没有能力保护新生，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别想了。

林婉妍及时控制住回忆，毛骨悚然的冰冷才缓解了一些。

想开点，宁落枝毕竟是军人，能让她帮忙带药的估计是朋友或者家人，基地里肯定没人敢欺负。

可能是末日前怀孕，现在不得不打掉之类的。

林婉妍把药也一起塞进包里，仔细地拉好拉链，然后将背包放到一边，静静地坐回到沙发上，凝视着外面毫无变化的黑暗。没有光源的移动，只有非常仔细地观察，才能察觉到那些在夜晚里挪动的黑影。对面是一栋高耸的办公楼，没有阳台，林婉妍不能看到什么。但在那些高档玻璃下的房间内，或许有无数不能再称为“人”的剪影缓缓移动着。

说实话，她都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也多亏她这个胆大心细的性格。和大部队失去联系，全城断电断水断信号，独身闯荡末日后的市中心，未知的远方，基地内的不安稳因素……若是常人，任何一个困难都可能会崩溃。

她不知道是反射弧长还是如何，总之，她依旧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但脑子跟身体已经非常理性地开始从上帝视角考虑每一个行动。

问题在于，末日里很多事情根本不合逻辑。就像医院内的逃亡，她能力真的比专业部队强吗？不见得，甚至不一定比得上。

可她活下来了，队长和小哥留在了医院。

若她没有开始的时候顺一把石子，逃跑的时候有一点犹豫，某个动作没做到位——

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更多的，大概是运气。

自己尽力，其余看命。

林婉妍一直不是个信命的人，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不说别的，如果她没在西药房遇到恰恰因生理期无法行动的宁落枝——当时的她早已疲惫不堪，要独身闯出医院，以及遇到大路上的丧尸群，脱身也是极为困难。

或许，一切也是最好的安排。

她默默守着卧室里休息的宁落枝。其实她还是困的，这么一路下来，无论生理还是心里都非常疲惫。可一想到远在基地的姐妹们，以及未知的回归基地时间，二人逃出市中心的地狱级难度，她便根本合不上眼。数次劝说自己放平心态，那一抹焦虑却怎样都抹不平。

少女就这样独自等待着，直到昏暗的天逐渐变淡，大约四点半的时候，卧室床上的被子终于动了一下。

宁落枝从床上下来时，她的眼神看不出一丝困意，这是常年在部队里训练出来的。她干脆利落地走出来，问：“辛苦了，要休息一下吗？”

“没事，不能耽误时间。”林婉妍伸脖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有了光源，一切都清晰很多。昨日还徘徊的丧尸已经分散，即使数量依旧众多，她们还是可以尝试逃出的。

宁落枝点点头，突然发现新多出来的黑色背包，她脸上一瞬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这是……？”

“奥，我在这家里找到了这个包，宁军官你拿的背包有点不牢固，这是专业登山包，会好很多，我寻思你在睡觉就擅自帮你装了东西，不好意思。”林婉妍马上诚恳地说了一大串，“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检查一下。”

“也不用……”宁落枝摇摇头，她当然知道林婉妍不会动，要是对方想拿物资，早就动手了，“没事，那吃点东西我们就走吧。”

“好嘞。”

林婉妍没放过宁落枝闪过的一丝犹豫，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方最后也没说什么。两人继续吃了点这家留下来的速食面包，林婉妍想喝昨晚打的水——大部分拿来擦身子了，但还留了一些做不时之需。

宁落枝看林婉妍拿着搜刮出的一次性纸杯就要舀水喝，连忙制止了她：“这水在储水器里留了很久，别喝这个。”

“宁军官，我马桶水都喝过，这算啥。”林婉妍倒是觉得无所谓，梦里她们在物资贫乏的时候，山里的水跟厕所水哪个没喝？有水资源，就已经打败大部分人了。

宁落枝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水源的重要性，在末日里提生活质量未免可笑。但这不是毁灭性的末世，就连电和水也只是昨天才断，林婉妍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认清现实，一个大学生一点不嫌弃地就去喝这种不算干净的水……

她有些不是滋味。

可这房内并没有其它水源，饮料她俩昨晚喝完了，独家的小铺子也不像居民楼，跟其它屋子是不通的。两个人加起来包里的纯净水也不多，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到基地，眼下林婉妍渴了，她的确没有阻拦的理由。

林婉妍见对方不再说，便喝起来。还好她身体不错，喝这种水一般问题不大，而且她真是个比较喜欢喝水的人，宁落枝现在不渴，她却已经觉得嗓子有些干了。

但林婉妍阻挡宁落枝喝水，生理期本身就会连带着肠胃脆弱，她不敢让宁落枝冒险。反正这是城市，水断了，矿泉水总是能找到的。

收拾好后，二人便下楼，店长夫妻的尸体还被摆在一边，宁落枝昨日用一块布盖上了。现在洁白的布已经被不知名的液体浸透，浮现出猩红或者脓黄的水痕。

两人却没有过多的动作，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宁落枝拉开门，林婉妍先一马当先把堵在门口的几只丧尸砍杀，等到宁落枝站到车旁边时，林婉妍却没有一起过去，而是冲向大道，手里拿着一个原本装着豆奶的玻璃杯，远远地砸到街道旁的车上。

她丢的力气很大，玻璃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堪称优美的弧线，随后受重力影响，直直坠落——碰到车顶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四分五裂的声音。

第二个东西同时被投掷出去，是地上掉的一个手机，林婉妍顺手捞的，这次砸的是车的后视镜。两个东西加在一起，那辆算得上名贵的车马上触发报警器，发出刺耳的声响。

顿时，没有目标的丧尸群齐齐注意到声源，密密麻麻涌了过来。

林婉妍早在把东西扔出去，还没砸到车前就已经转身离开，而这时，一辆小轿车正冲她过来，短暂地在她身边停了一下。林婉妍一秒都不耽搁，拉开车门就钻进去，门都没关，轿车已经快速地冲出尸群。发动机虽然有吸引一些丧尸的注意力，但在追不上，声音越来越远后，它们还是陆陆续续投身回不断传出响声的那辆无辜的车上。

林婉妍顶着风用力把门合上，驾驶座正是宁落枝，正面不改色地开着，表情跟她手下的漂移技术完全不搭边。

“宁军官，你车技真牛。”林婉妍感慨了一下，把刀放在座位旁边。

“你反应也挺快的，”宁落枝朝她笑了一下，“我还在想，如果你没跟上怎么办。”

“女人不能说不行啊。”林婉妍摸摸头，一边打开了纸质的B市地图。她暂时不想浪费手机电量，先用传统方法找路吧，反正没了信号，手机也没法定位。

有些东西总是在失去后才发现有多么重要。

她们一早就知道，现在的车虽说开锁声音不大，多少也会造成扰动。要是把丧尸吸引过来，她们开车出去就难了，何况停车位还是个狭小的地方，对车技考验太大。林婉妍干脆主动请缨，先跑出去制造点别的声响，宁落枝同时开锁上车，再速度地兜过来把她接上，两人直接跑路。

虽然林婉妍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事实证明，她们的决策是可行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婉妍在心里默背一遍，她们没有试错的机会，不合适的实践会把两个人都带入地狱。

但若不试，就能去往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