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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6-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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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豆端着托盘到营房的时候,阿拓正赤着上半身背对着门口让同房的另一名亲兵帮他清洗背后的伤口。

“少将军。”率先看见毛小豆的还是那一个亲兵,他停下手里的工作要给毛小豆行礼,被他挥挥手制止了。而此时的阿拓也回过脸来,看见毛小豆后他的脸上有点惊讶。

“你也坐那别动了。”毛小豆放下手里的托盘又从那个亲兵手里拿过了布巾,“我来吧,你先出去。”

那个亲兵赶紧告退了,出门后还顺手帮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少将军,我——”阿拓倒是没站起来,但是明眼可见的坐立不安。

“怎么?怕我在打什么别的主意?毕竟给你三鞭的也是我,你会这样想也是合理。”

“阿拓不敢。”

“我不在乎你现在在想什么,转过去坐好,这样我才能给你洗伤口。”

阿拓转过头挺直背坐着,肌肉绷紧地仿佛随时准备出手杀人,他连呼气都不敢大声,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了毛小豆在水盆里给布巾过水的哗啦声响。阿拓慢慢闭上双眼,神态凝重尤甚等待上刑。

然而先触及背脊的并非冰凉的沾水布巾,而是毛小豆微凉的指尖。

在阿拓看来,毛小豆其实还是个努力练武的文人,他那把戒尺如果不算上面机关的话可算是再温柔不过的武器了。所以练了半天,毛小豆的指腹依旧像个文人那样温温软软,阿拓低头看了看自己因常年握刀而长了茧的手指,不自觉地哼笑出了声。

“疼?”毛小豆的手指一僵,紧接着沾水的布巾就按在了阿拓的伤口上,“我打的时候你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不会疼呢。”

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那个误会的阿拓干脆闭了嘴默认了毛小豆的调侃。

随着毛小豆渐渐擦拭干净伤口周遭已经干涸的血液,那三条干脆利落如同刀口般的划伤呈现在了阿拓的背脊上。常年练武的人就连背上的肌肉都看着匀称而干练,哪怕只是呼吸间微小的起伏都能看出隐藏于其下的力量,却又不会有任何过于夸张累赘之感。因为毛小豆当时没用力的缘故,那伤口还在皮肉的程度并未伤到其下的筋骨,哪怕动手时心中有数,但如今亲眼确认后毛小豆还是因为放下心而轻轻叹了声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概因为下手的速度太快了,有一处伤口里微微嵌进了一点碎布。

“忍着点,有点碎布进伤口里了,我帮你把它弄出来。”

毛小豆用左手两指固定住伤口两侧,微微用力将已经有点愈合架势的伤口往两侧推,刚开始结痂的伤口表面因为毛小豆的动作再次开始往外冒血,而毛小豆面色不改地用右手小指微微一挑,将嵌进伤口的那块碎布挑了出来。弄完这些的毛小豆迅速从一旁托盘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按在了刚刚被他重新弄开的伤口上。

而后毛小豆维持着单手按住伤口的动作,单手挑开了托盘里一个瓷瓶的盖子,手指挖了一点里面的药膏开始往阿拓的伤口上涂。在手指触及皮肤的那一刹那,阿拓本能地一抖,把他和毛小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少……少将军。”阿拓声音里难得有点窘迫,而毛小豆难得地笑了。只听见笑声的阿拓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这位平时冷得像冰的少将军真心笑起来是否也像冰雪消融那样能让万物回春。

“这是将军配的伤药,你放心,他的医术很好的,就算有点疼也是极对症的良药。”毛小豆也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已经是在软言安慰了,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涂抹药膏。

“不疼的。”

“嗯?”

“我受过比这重得多的伤,这点,不算疼。”

“那怨吗?”

“怨什么?”

“你替我出头教训伤我之人,我却为了那个伤我的废物抽了你三鞭。”

“您也说了,您未下令,是我擅自行动,没什么好怨的。”

“那不过是我糊弄那些人的话,你是我的亲兵,保护我本是你的分内职责,难道我有危险时非要喊了救命你才能动才不算违反军法吗,那这军法也真是可笑的可以了。”

毛小豆说到此处全身都停了下来,哪怕手指还点在阿拓背上也没有自觉。他盯着阿拓背上的伤口,眼神里带着七分自省三分自责。

“我给他们弄了个陷阱,用的饵却是你的血肉,可是最后又是我放他们走了。学法之人……不过一个康乐公罢了……你为什么不怨?你凭什么不怨?!”

“少将军,您问归问,手别使力,多少还是有点疼的。”

这会阿拓自然地转身,脸上表情却是一片平静,一点都不像是他嘴里说的疼了的样子。然而毛小豆还是反射地收手,脸上自责与愧疚的表情都来不及褪去,就这样愣愣地和阿拓对上了眼。然后阿拓明白为什么平时毛小豆都要面无表情了,因为堂堂虎牢关的少将军带着现在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太脆弱了,脆弱到阿拓想起身替他挡下些什么,尽管他也不知道那些什么究竟是什么。

毛小豆不过转瞬就换回了他的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眼神却躲着阿拓的眼睛:“抱歉。”

“您无需抱歉的。”阿拓依旧直视着毛小豆,“无论是这个还是那三鞭,您都无需抱歉。”

毛小豆的眼神又转了回来。

“您也知道我是个鲜卑人,不像你们汉人那样学了那么多规矩典范什么的,所以若我是哪里说的不对,少将军尽管罚我。”阿拓这会的态度不像是一个亲兵准备给一位将军建议,反而有点像是一位兄长想要开导幼弟。

“少将军似乎以为守住虎牢关只是您自己一个人的事。”

“什么?”

“虎牢关将士的性命,虎牢关百姓的安稳,虎牢关的规矩,少将军似乎是觉得只有您在保护这些东西?还是您觉得这些东西只配由您来保护?我以前虽是部落的第一勇士,可保护部落是整个部落的人的事。所以若有谁为了保护部落而受伤了,我心中只有感激,没有抱歉。”

毛小豆只是望着阿拓的眼睛沉默不语。

“那人言语辱及您,我自然就该出手,您拿不拿它做饵那是您的事,不该我来过问。而我受那三鞭,是为了守住虎牢关的规矩,不是为了让那人也跟着受三鞭给我出气。现在我受了三鞭,那群人也滚了,我求仁得仁,又有什么可怨的。”

毛小豆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许你们法家还会在意整件事的过程合不合法理什么的,但对于我们兵家来说,我们只在乎赢了没有。只要赢了,我们不会在乎那个被我派出去的究竟是死于做饵料还是死于正面进攻,如果我们没法把他们带回家,那至少能让他们死得其所。”

“呵,你还真知道挑我喜欢听的说。”毛小豆笑了,半是自嘲半是真心,但看在阿拓眼里依旧觉得挺好看的。

“少将军,您不必给自己太重的担子,将军和我们都在,我们会陪你一起守住虎牢关的。”

37.

诸葛承这一觉睡了足足六个时辰,不过好在他昨儿个昏得早,所以醒了后勉强还是够了个早起。醒来后的诸葛承发现昨天阿拓又没回他自己的房间睡,而是在旁边的坐榻上和衣靠坐眯了一夜,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干干净净的里衣就知道自己昨天昏睡后都是阿拓替他打理的。

心情很好的诸葛承笑眯眯地起床,想要趁阿拓还没醒给他出门买个早饭谢谢他昨天这么照顾自己,只可惜屁股下的床榻不太配合。诸葛承明明动作很小,它还是轻轻地发出了嘎吱了一声,而就一下阿拓就醒了。

这一次阿拓有了之前的经验,脸上并无太多担心,只是笑着问了句:“睡够了,头疼吗?”

诸葛承乖乖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那好,你洗漱一下我去买早饭。”

“我去吧,你昨晚又没睡好。”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么睡一晚也没事,只要我家军师能吃好睡好就万事大吉,这种跑腿活尽管交给我。”看着阿拓笑着说完这一串头也不回地跑了,诸葛承好险才忍住没用枕头砸他。

阿拓回来时诸葛承正在案前研究一张摊开的地图,要不说诸葛承是世家顶级的传承,哪怕就掏出这么一张精密的地图在兵家眼里就抵得上千军万马。图上面还放着各种的机关零件,至于每个零件代表了什么大概也只有诸葛承知道了。

“在研究什么?”阿拓顺手把手里的饼子递给了诸葛承。

“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诸葛承随手接过咬了一口,眼睛却还盯着地图上的各种零件,“某些人既然拜了我为军师,我自然就该拿出点本事来,不然辱没祖宗啊。”

“下一步自然是走风陵渡然后入潼关直接去长安啊。”阿拓盯着图看了一会也看出点门道了,指了指图上的一处地点。

“不,我们走茅津渡转函谷关然后去洛阳。”诸葛承指了指南边。

“去洛阳干什么,那贵人不是在长安吗?”

“就因为贵人在长安啊,你看看现在长安周围到底有多少股势力。”诸葛承指了指长安周围那一圈的零件。

“就我之前边走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里是鲜卑的慕容氏,羌族的大单于大概在这,氐族应该是有几支应对的部队,可惜我不知道他们的位置。接着就是长安城,除了天王以外,里面不是还有一大堆胡部各族被俘的贵人们,那么多人里你知道那个所谓的贵人是哪家的吗?”

“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是贵人就在慕容氏,比如慕容氏的大萨满什么的,那么我们只用对付其中一家就够了。其次是某个和慕容氏交好的小部落的人,那也可以是当做就对付慕容氏一家。就怕事实上没那么简单,比如……贵人是羌族的姚氏,那说不定他就是想火中取栗利用慕容氏自己好趁乱摘果子。最坏的情况则是——贵人是天王,他要借着祭天局让被选中的这几方势力和燕皇弟斗个两败俱伤。别的被选的那几个人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和那位天王本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过节吧。”

说到这会诸葛承从地图上移开目光直视着阿拓,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过节……”阿拓反而没看诸葛承而是望向了北方,脸上一脸的落寞,“国破家亡了的确应该算是过节吧。”

“所以,你才有资格被选进祭天局。”诸葛承的语气里并没有疑惑。

“就算有资格又如何,我现在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的普通鲜卑人罢了。”

阿拓说到一半转过头来,诸葛承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从阿拓的角度看过去,诸葛承的眼角又带上了一点粉色,阿拓仿佛能从那双眼里看见水光潋滟。

“你还有我啊。”

“嗯。”阿拓于是笑了,“所以我们去洛阳干什么?”

“两件事。第一是我在鬼谷里学的各种机关图纸,手边的材料只够那日勉强给你组个替身小鸟,洛阳就算再经战乱终究是昔日都城,各方集市贸易往来足够我凑齐材料多造几个机关兽,这样就算第二件事办不成我们也不算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那第二件事是?”

“想办法搭上北府军。”

“去找汉人?”

“没错,我的机关兽最多让我们自保,你的兵家学问没有兵马在手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场祭天局里各方哪个不是带着成千上万的人马,没有一兵一卒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入局的资格,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借势。”

“去找汉人借势?”阿拓想了想,“也是,长安的胡部各族打得都乱成一团了,汉人未尝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

“这是其一,其二在于汉人是我们唯一肯定的不会参与这场祭天局的一方,也就是最不会和你产生冲突的一方。”

“还有其三吗?”

“其三就是汉人对于长安的执念要远远强于你们胡人。当年司马家立了晋朝,定都洛阳,堂堂都城如今却是边陲,若是能够收复长安,那么双都相互拱卫之下才能争出一片王朝气运。姓司马的但凡还有一丝血性,就不该只想着在建康偏安一隅,中原的战乱终归是要有人去结束它的。”

“你还会相信姓司马的?”阿拓一脸戏谑地反问。

现在轮到诸葛承一脸的落寞了,阿拓看着眼前沉默的人,突然就很想试试问他这个问题。这不光是因为他的出身,还因为他在鬼谷时面对那些汉人将军们时他的那番豪言,王侯将相真的宁有种乎吗,这种真的分胡汉吗?

“那如果是由胡人来呢?”阿拓深深吸了口气,他深知这个提问不会让诸葛承喜欢的。

“由胡人来什么?”诸葛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明白阿拓想问什么。

“由胡人来……结束中原的战乱和南北的分治,还天下一个太平。”阿拓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他紧紧地盯着诸葛承,生怕错过一点他的反应。

“什么?”诸葛承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阿拓,仿佛不知如何反应般停在那里。

“你也觉得……胡人不配吗?”

“可是……你也知道,胡人在这些年里杀了多少汉人……”诸葛承的眼眶又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阿拓的提问他会这样反应,只是凭着本能努力地不要让眼泪滴下来。

“难道……你们汉人在打天下的时候从不杀汉人吗?”阿拓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到诸葛承觉得他太过残忍了。

“那是——”诸葛承大喊一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地图上的机关零件滴溜溜地打转,可一掌过后自己又皱着眉愣在那里,“那是……”

然后诸葛承想起了他在鬼谷看见的那两堆蚂蚁。

“阿拓……我们不是蚂蚁。”诸葛承也不想解释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与其说他是在说服阿拓,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我们根本做不到不去区分这些的。”

诸葛承闭上双眼,眼泪沿着脸颊滚落,被阿拓接到了掌心里,而这滴泪摧毁了他最后剩下的对于继续这个话题的勇气。

“是啊,所以好在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这种问题也轮不到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我们来考虑。对吗,阿承?”

“嗯。”诸葛承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即使明知这是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

风陵渡:黄河古渡,位于今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

茅津渡:黄河古渡,位于今山西省运城市平陆县城南茅津村,南岸就是三门峡市

鲜卑慕容氏:胡族势力之一,各种燕都是他们,慕容表哥他祖宗

羌族姚氏:胡族势力之一,后秦

氐族符氏:胡族势力之一,前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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