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本就是临时决定回家，说不好为什么，也许是心中隐隐不安，也许只是在那个时间点突然迫切地想要看看方凌，跟他说说话。现在看过了，又被方凌气出一肚子闷火，不知该说是得偿所愿还是事与愿违。

总之，旖旎情绪散尽，继续处理公司后续事宜。

走时，除了用眼神示意管家注意方凌的情况，再没看床上熟睡的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方凌发情期的热^潮褪去，现在体内的信息素含量，起码够他老实昏睡三天。这三天里风平浪静，老管家悉心照料着他，除了第三天夜里发了烧又退了，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只不过这几日的贴身照顾，让管家发现了一些小端倪，看向方凌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些怜悯。

第五日，方凌还没有转醒的迹象，管家报告给祁越。

等祁越处理完外边的事，回到家，已经是第六日晚。客厅里，管家道：“还没醒。”祁越冷哼一声，“不想醒就让他睡着。”独自吃完晚餐，才到二楼卧房去，见方凌侧身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竟掀不起什么波澜，一面换衣服，一面冷冷道：“又扮什么可怜，与其躺在那里，不如下去吃饱饭再跟我犟。”

说罢进了浴室，再出来时，方凌的背脊微微动了一下。

祁越翻开薄被，躺了进去。窸窸窣窣两声，方凌翻过身，将一面单薄的后背冲着他。祁越眉弓蹙顿。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祁越自去下楼吃早饭，管家看了眼楼上，上去查看，方凌阖眼依旧在睡。

他这几日只吃了几小碗白粥，身体本就孱弱，这下更是消瘦。管家上前，祁越推开椅子，把擦过手的湿毛巾甩在桌上，叱道：“饿了自己就吃了。”大步离去。管家在他背后叹气，去盛了碗海鲜粥送上去。

到了第七日，祁越晚上回到家，见方凌还是恹恹躺在床上，心中愈加烦躁，一把将人薅了起来：“可以了，小把戏玩多了就没劲了。”

方凌脸色灰暗，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偏开目光，无力似的垂下了脑袋，像是一朵折茎的花儿。

祁越扳正他下巴，使他正视自己，“你以为伤害自己就能让我心软？”揽住方凌腿弯，将人扛上肩膀，冷声道，“你想太多。”下到客厅，抱着方凌坐在餐桌前，一勺一筷子地将桌上菜肴肉汤喂给他，不听话便用信息素使他张口吞咽，直吃到方凌胃部些许鼓胀，心中暗道饿久了不能立即吃太多，才放下筷子，将人再抱去二楼。

只可惜他一番辛苦，半夜就被方凌尽数吐了出来。

方凌那副憔悴模样，祁越看在眼中，只恨手段万千，却没一种能对付面前这个Omega，将人从浴室里抱出来后，后半夜竟是再没睡着。一早，从衣柜里拖出行李箱，故意在床边走动，撂下一句：“让你如愿，眼不见心不烦。”又出差去了。

他走后又一日，方凌神思渐渐回转。

自“门”关上后，他心如死灰，精神颓靡，一点活力也拾不起来。这一场博弈下来，方凌从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个下场。穿书世界的“门”从来只开一次，错过这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

这场游戏里，任务他可以放弃，分数可以不在乎，可唯有一件事从始至终确定，那就是他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无论如何。

而现在，他彻彻底底被关在了这个世界里，像是长途大道突然在眼前崩塌，前路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更何况体内Alpha信息素对他神经和身体亦有影响，仿佛暗底深处伸出的爪牙，缠上他四肢，将他急急拖入那黑暗。直至一周过去，信息素渐渐消散，意识才拨云见日般渐转清晰，加之没有那个他恨不得活活掐死的人在眼前晃，恢复了稍许精气神，当日就去往千津的电话亭里查看。

电话果然被打爆了。

那个傲气冲天的方凌居然没有回来，就这样被关在了门里！穿书局里上上下下都得知了此事，大为谈论。

方凌咬紧苍白唇角，先回了部门主任的电话。接通后，对面自是惊呼，问他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方凌简略地两句带过，问他有没有回去的其他办法，主任自己都是十分慌张无措，不断地向他重复道，已经往上面报了，而有实质作用的解决办法，是一点不知。

这样的局面，方凌有所预料，毕竟这么多年，连同他自己翻阅局里这么多档案，还没有听说过谁连最长任务时限的门都错过的。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绝望。

接着回同事好友的电话，方凌止住了他们想要探寻的话头：“总之发生了意外，不要再问。”对面听他情绪不对，纷纷劝慰，说到让“门”再次打开的方法时，众人果然沉默。方凌心知希望渺茫，让好友先翻翻看别的部门的档案，看有没有类似的特殊案例，他那些朋友们如若不是与他一般的工作强人，也聚不到一起去，合力答应了他，然而方凌心中雪亮——

部门内的档案以百万计，这是巨大的工作量，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留在这里了。

去时已感绝望，回来后更觉棘手。那些档案他身在这个世界里接触不到，一切只能靠别人，好似陷入泥沼，横竖只能等别人来搭救。方凌第一次将前路完全托付给除了自己的其他人，只得呆立一旁任旁人主宰命运，滋味当真不好受。

而他此时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等待，还是等待。

一连在自己家躺了三天，直到体内Alpha信息素缺乏时，方凌才回去庄园别墅。

祁越也回来了。

方凌似乎连嫌恶的表情都懒得做出，蹭过他肩侧就要上楼，却被猛地攥住小臂，推进餐桌椅子里。不同往日将表情尽数挂在面上，有些刻意要与祁越作对的意思，方凌此刻对这个人提不起一丝兴趣，不论爱还是恨，都没有力气了。

他被祁越推进椅子里，也没什么抵抗，沉默地吃了顿晚饭。

祁越坐在对面，时不时瞥看他一眼，只觉面前人眼皮半阖，似半梦半醒。如果不是确定那晚只是给方凌注入了一些过量的信息素，他倒真要怀疑自己是对对方做出了什么具备极大打击的恶事。

晚间，他给方凌咬信息素，这人也一点反抗之意也没有，随他如何摆弄，仿若已经在那晚用尽了所有的精神气，现在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睡到半夜，祁越忽地坐起身来，烦躁不已，眼睫低敛，看向窝在大床另一侧的那个瘦弱背影。

方凌的状态很不对。

他与方凌斗了这么久，仿佛在玩一场两人间的拔河游戏，看谁能占得上风。

可方凌现在直接松掉了手里的绳子。

如此这般，即使他赢了，又会有什么意思？他那些冷言冷语、刺激、狠话，绝非想让方凌一蹶不振。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真正伤害到方凌，自己也不行。

“方凌？”

祁越扶了扶方凌的肩头，想要唤醒他，凑过去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时，心中狠狠一痛，将人搂到胸前，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方凌睡梦中被他摇醒，眼皮抬起片刻，神情犹如断线木偶人一般，呆板而毫无光彩。祁越握着他滑腻温软的手掌，柔声道：“说说为什么哭，好吗？”

方凌把眼皮再度合上。

祁越就那样倚靠床头，哄孩子入睡似的搂了他半宿。天亮时，方凌还在睡，祁越看他脸色虚弱，没有一丝一毫将醒的意思，只好放了人。

他有更轻易的方法得知方凌此刻的心思，可那需要侵入更深的精神层面控制，只有剂量更猛的腺体血液才能做到。

可他怎么会让方凌用那种东西，只好出门带了“晴天”回来给方凌玩，在方凌精神看着还算可以的时候，带他去山里狩猎。然而无论他怎样哄，方凌终究是兴致缺缺，连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过。无可奈何，只能徐徐图之。

方凌隔几日便会去一趟电话亭。

这天从山里狩猎回来，祁越去了公司，他就启程去花良路。原本以为只会得到一些寡淡无用的消息，却没想好友告知他，在翻阅另一大部门的档案时，发现了一些线索。

“这里说，‘XX年X月X号时，没能按时进入离开的门。’”好友似乎是正点着那行档案看，一字一句地给他念。

方凌仿佛凋零的花朵得了一线生机，声线不稳问道：“然后呢？”

好友手指滑到后一行字，语气突然疑惑万分：“‘幸而后续使得门再次开启，顺利归来，有惊无险。’？”无语须臾，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怎么开开的，你倒是说清楚啊！一句话带过算怎么回事？！这哪位神人归的档啊！”

最失落的还是方凌。

好友察觉那边没了动静，又心知方凌平日里心高气傲，这回算栽了个大跟头，不知如何伤心失意呢，安慰道：“哎呦！凌啊，你别急，既然有一例记载，那就会有第二例，放心，哥们几个再给你好好找找。哦对，还有你那小徒弟，也在帮忙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该添那一句，话锋一转道：“你也要做好准备，心里清楚吧？”

方凌一愣，除了等待别人在来宣判他的命运，他还有什么可做的吗？

方凌虽没有明说，但好友们都能猜到他所说的那个“意外”应该对他本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不然也不落到这步田地，解释道：

“你现在需要脱离那个‘意外’，做好准备。不然到时候咱们找到了让门开启的方法，你再次错过了怎么办？”

“总之，你不要放弃。既然那个人能回来，你肯定也能。”

回去的路上，方凌心中燃起一些希望，一小簇微弱的火苗。是的，他现在急需摆脱祁越，让一切回归正轨。原先以为即使待在这个人身边，也不会偏离自己画定的路线，可现在看来，居然连离开的机会都被迫错过，影响太大了，这男人就是一条精神不稳定的疯狗。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不见老婆，想他。

突击回家被老婆一阵拳打脚踢，满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