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刚送走一个买卷面皮的,就见沈然带着一群人来了。
怎么事?不是刚出去不久吗?沈天不解,心微微提起,担心他们又受欺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小然,这是怎么了?”
沈然说:“他们说以后都不欺负弟弟,都想来吃卷面皮,我就带他们来了。”
原来是这样,沈天微微一笑,欣然请他们进来。
“那这些都是小然和小熹的小客人了。”
沈然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孩子大概有八九个,沈天找出板凳,几个孩子都自告奋勇的上前接过。
卷面皮香气扑鼻,沈天本打算卷好了再给他们的,但是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围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咽口水的咕咚咕咚声直响。
沈天轻笑,一一递给他们。
院里摆着一溜的板凳,每个板凳上都坐着人,小心的吃着卷面皮,不时有“太好吃了”的声音响起。
“沈然,你哥哥也太好了吧!什么都会做。”一个小孩羡慕的说。
沈然与有荣焉,一脸骄傲的昂起小脑袋:“那当然了,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每天都会做好吃的。”
“那……那你们是不是每天都吃肉啊?”另一小孩愣愣的问。
“当然不是,哥哥说每天吃肉不好,要荤素搭配才能长高高。”沈然一本正经的说。
“哇!”一阵惊叹声。
村里的人要是有谁家隔三差五吃肉,那都算生活好了,这些小孩的家庭情况都一般,每次吃肉都特别开心,现在乍一听沈然还讲究“荤素搭配”,他们都惊呆了,傻傻的看着沈然。
居然还有人说吃肉不好!
日头渐渐显露,沈天担心沈熹沈然渴,又煮了糖水,院里的小孩儿们都分到了一碗。
听到他们的谈话,沈天忍俊不禁。
院里的小孩儿们氛围其乐融融,没有争吵也没有打架,就连一向胆怯的沈熹,都能和身边的小哥儿说说笑笑,小脸都是兴奋神色。
八九个卷面皮能挣将近二十文钱,但沈天一点都不后悔免费送给他们吃,反而觉得很值。钱什么时候再挣都可以,沈然和外面的小孩子关系缓和是最重要的。
糖水里加了不少糖,喝起来甜滋滋的,小孩们都爱喝。
“还有糖水喝!”
“好甜!”
“我哥哥要是也这样就好了。”
小孩们叽叽喳喳的说着,沈熹沈然自豪的笑了。
一个黑黑的人影扒着大门往里瞧,沈天眼尖的看见,有些奇怪,走了过去。
那身影胖胖的矮矮的,看看沈天过去,嗖一下跑走了,沈天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眼熟。
好像是沈小宝。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一想到他之前对他家孩子说的话,沈天就有点不悦。但沈小宝跑的飞快,沈天也不想跟一个小孩计较,转身回了屋。
沈天走后,沈小宝扒着墙边往沈天家门口看去,没发现他在,这才又跑过去,偷偷摸摸的往里看,院里的小孩们每人都拿着一个卷面皮吃,浓浓的香气传到他鼻间。
馋的他口水直流,他觉得家里做的肉都没有这么香。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沈天出来,沈小宝推开大门跑到沈然面前,伸出脏兮兮的手说:“我也想吃卷面皮,给我一个。”
他的出现把院子里的人都吓到了,都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然吓的抖了一下,看清是沈小宝,生气的说:“我才不给你。”
她一发话,那些小弟们都纷纷应和着:“我也不给。”还有的小孩儿怕沈小宝来抢,把卷面皮往嘴里胡乱的塞,三两口就吃完了,口齿含糊的说:“我吃完了。”
其余小孩也跟着赶紧吃完。
沈小宝在家里一向被惯着,在外面那些小弟们都听他的话,他想吃什么就问谁要,哪里遭受过这样的情形,他气极了,不管不顾的坐地大哭。
沈天正在屋里擦桌子,忽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还有小孩哭,哭的还很聒噪。
他赶忙出去看,发现不是沈熹沈然哭时,松了口气,随后才看向正在哭的人,不由得一阵沉默。
这小孩刚刚还看见他就跑,几分钟不到,跑他家哭是为什么?
“怎么回事?”沈天问。
沈然有点莫名其妙:“我又没欺负他,他哭什么哭?”
旁边的小孩争先恐后的说:“沈小宝来要卷面皮,我们不给他,他就哭了。”
“没有人打他,他就哭了。”
沈天皱眉,看着眼前的情形。
沈熹跑到他身边躲起来,沈然有些不服气的瞪着沈小宝,沈小宝坐在地上干嚎嗓子不见泪,周围一群小孩儿围着。
沈小宝边哭边偷偷的拿眼睛去看沈天。刚刚沈天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害怕想走,但一想他以前每次哭都能得到好处,瞬间决定赖着不走了。
“这样吧。”沈天想了想,蹲在沈小宝面前沉声道,“你若是想吃卷面皮,就跟着我去屋里,我给你一个。”
“真的?”沈小宝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拿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跟着沈天进屋了。
沈然跑上去拦住,生气的说:“哥哥你干嘛给他?”
“放心吧,没事的。”沈天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哥哥找他说点事,保证让他以后再也不欺负你。”
“那好吧。”沈然皱着眉想了想,一脸严肃,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给他让出路,沈熹抓着沈然的衣袖,不知道该干什么。
进屋后,沈小宝看了一圈没看见卷面皮,焦急的说:“卷面皮呢?你不是说给我吗?”
沈天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把门关好。
这是个柴房,门一关空荡荡的,沈小宝有些害怕了。
沈天给了他一把椅子,又给自己搬了一把,自顾自坐着,沈小宝内心忐忑不安,也坐着,满眼敌视:“你别想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沈天轻笑,恐吓道:“现在门关了,谁也进不来,我若是揍你一顿,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跟我爹娘说,让他打你!”沈小宝瞪着他。
“是啊,你都知道受欺负了找爹娘。”沈天喃喃重复他的话,随即目光幽幽:“那若是你爹娘帮不了你呢?”
“你想干什么?”沈小宝慌了,“我爹娘为什么帮不了我?你欺负小孩,我要让我爹打你。”
沈天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瞥了眼闩好的门:“你出不去,你爹娘怎么知道?”
沈小宝彻底害怕,跑上前厮打沈天,被沈天嫌弃的推开,这孩子刚刚在地上摩擦,脏兮兮的。沈小宝讨不到好,又去疯狂拍门。
沈天被吵的耳朵疼:“我还没揍你呢,你哭什么?待会揍你的时候再哭不迟。”
“……”被沈天一唬,沈小宝愣了。
他说的好像对哦。
他正想惯例使性子,但沈天太高大了,叫他怕得慌,忘了自己该干什么,拍门的动作也停了。
“我们来谈谈吧。”沈天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目光沉静的注视着他。
“什么谈?谈什么?”沈小宝瑟缩。
“若是我今天真的揍你一顿,你爹娘又没法给你出头,你该怎么办?”沈天道。
“我……我……”沈小宝结巴半晌,突然发现没有他爹娘,他谁都找不到,不由得害怕。
往常仗着他爹娘在,在外面欺负欺负这个,骂骂那个,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爹娘不在了,他被欺负了怎么办。
沈天静静看着他:“看吧,你爹娘帮不了你,你也只能受别人欺负。那我家沈熹沈然,就是这种情况,你又为什么欺负他们呢?”
“是我爹说的,你们死了娘又死了爹,本来就是克母又克父……”沈小宝争辩。
沈天早就猜到,他是跟着大人学的。把沈小宝叫来,就是试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孩子的观念改掉,要不然他早就揍这个孩子了。
而沈熹沈然要想心态健康的长大,身边就不能有这些乱七八糟说话的人。
要不然哪天出去玩,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说“你把你爹娘害死了”,那多恶毒啊!沈天代入了一下自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爹娘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你爹娘是大人,我也是大人,那我要说,你今天偷了我家的东西,我说的就一定对吗?”沈天耐心的给他举例。
“谁偷你家东西了?”沈小宝气愤。
“又没人看见,我说你偷你就是偷了。”沈天幽幽道。
“你!你!”沈小宝又气又怕的瞪着他。
“先别急着瞪我。你既然说你没有偷,那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爹娘也没看见就那么说,你爹娘说的就是真的了?还是说你看见了?”
“我……”沈小宝脑袋乱乱的,一会气的瞪眼,一会又想到他爹给他说的话,一会又想到沈天的话,隐隐觉得不对,他爹怎么可能说的不对呢?但是他爹也没看见啊。
他不知道该想什么了。
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沈天就知道今天的话应该是有效果的。
“行了,你若是真心觉得你做的不对,你就出去给我家沈熹沈然道个歉,他们刚刚吃的我都会给你。”沈天打开门,沈小宝紧紧闭着嘴沉默。
沈天没有管他,出去了。
沈然一直盯着屋里的动静,看见沈天出来,焦急扑上去,小脸上满是担忧:“哥哥,沈小宝是不是打你了?我打回去。”沈熹紧张的揪着他的衣袖。
沈天俯身揉了揉他们的脑袋,温声道:“哥哥这么大,他打不到哥哥。”
沈熹小小的松了口气,沈然则一脸愤愤不平:“我现在有很多小弟了,他再敢欺负弟弟,我就揍他。”
沈天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被她的话逗笑。
“几天不见,小然混到孩子头头了?”沈天含笑道。
“那当然。”沈然满脸骄傲。
“小然真厉害!”沈天看了看一脸落寞的沈熹,捏了捏他的脸:“小熹现在比以前活泼了,也很厉害!”
沈熹眼睛亮晶晶的,随即害羞的把脸埋进他胳膊里。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那样说你们了。”沈小宝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垂着头小声说。
“哼!”沈然还有点生气。
旁边一群小孩不解的看着沈小宝,议论纷纷。
“他在干嘛呢?”
“不知道啊。”
“可能是想吃卷面皮了吧。”
“我觉得也是。”
沈小宝急得脸通红,梗着脖子说:“才不是!”
沈天:“哥哥刚刚跟他说过了,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以后都不会欺负你们了。”
“好吧。要是他真的不欺负弟弟,那我也不会揍他。”沈然绷着张小脸说。
“好了,玩去吧。”沈天轻拍她的背,转身对沈小宝说:“跟我去洗洗手,我给你卷面皮吃。”
沈小宝跟着他去了。
很快,院子恢复了欢声笑语,沈熹沈然高兴的和他们打成一片。沈小宝往人群里凑,起初还没人理他,但五六岁的小孩儿都不记仇,很快接纳了他。
沈然大声说:“以后我是老大。”沈小宝点点头。
看着眼前的温馨场景,沈天终于放下了他那颗老父亲的心。
沈小宝怎么样他不关心,但他在意沈熹沈然心中是否会充满怨恨。
他小时候就因为被别人喊没爹没娘,而一直耿耿于怀许多年,如今不能看着沈熹沈然也这样。
给他们出头,就好像给曾经那个弱小无助的的自己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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