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夜枭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刺眼的白。病房的天花板白的像让人窒息的白泥封锁感官,一动不动。
他的身份,家庭,职业,朋友,都是什么。都是谁。
他忘记了一切。
他思考了这个问题几秒之后只是嘿嘿一笑。
管他呢。开心就好。
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传来。
柳夜枭抬眼望去,一轮纤瘦的背影,像忧愁的月亮。
那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破旧的牛仔裤。斜斜的刘海遮住了右边眼睛的一半,头发在男人中有些过长了,最长的头发到了脖子下面。
男人不知在碎碎念着什么。
他抓着手里没吃完的包子,看上去神情迷迷混乱,很没休息好。
他终于和柳夜枭的眼睛对视,手里的包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夜枭......”
柳夜枭好笑的望着男子慌乱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道:“你紧张什么?”
像小孩子一样。小男孩都不会像他这样弱弱无措的模样,简直像柔弱的小公主。
男子一愣,只是定定注视着柳夜枭,注视着柳夜枭的眼睛,良久,表情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
男子轻轻开口:“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柳夜枭手背在背后像个大爷一样枕在病房的枕头上,他觉得有点燥热,又翘起了个二郎腿,“不知道。嘿嘿。不过,我有点饿了,你的包子能给我吃不?”
男子立刻满心欢喜的把手里的包子给他递了过去。
柳夜枭吃的很急,嘴唇直接碰到了男子的手指。
男子的脸一红,缩了过去,又把包子给他喂着。
结果柳夜枭每次都会啃到他的手指。
他看着男子越来越红的脸,笑了起来,笑了足足三分钟。
然后手摸在了男子的头发上,抚摸着抚摸着把男子遮住了一只眼睛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了一只还带着泪痕的湿漉漉的黑色眼睛。
那只眼睛带着对他的痴情,带着对他的温柔,带着一些隐藏的秘密,只是那样胆怯的望着他。
他到底在胆怯些什么?他对不起他吗?
“夜枭……”
男子望着他的举动,显得不敢置信,过了一会儿,竟然是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就这样的姿势,突然依偎在了躺在病床上的柳夜枭的怀里。
“你好久没有对我这样了,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嘛?”
柳夜枭好笑,“我对你可不好吧,难道说我以前对你很坏吗?”
男子支支吾吾的,“没有……没有的……”
柳夜枭突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似乎喜欢上了眼前的男子,他也搞不懂为什么。
“我挺喜欢你的,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啊?”
男子愣着,愣着。
他的头发已经不是遮住一只眼睛,因为被撩起来了,所以他就把头发梳了个发型,露出了额头。
他一身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像一只枯萎的百合花一样站立在病房。
男子思索着,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抬起头带着微笑,“我叫叶云遥。”
男子掏出了身份证,上面印着这个名字,但是男子又支支吾吾道:“但是我的网名叫做叶倾雪,可是我似乎忘记了什么记忆这个名字是我有一天做梦梦到的,但我知道这是我的名字,只是我忘记了。一直是我的网名,因为我现在不能改身份证。你真的已经忘记我了吗?我之前和你见过面,之前我们是……是……恋人的关系……”
柳夜枭喝水喝着喝着就呛到了。
柳夜枭坏笑道:“那挺好啊,我挺喜欢你的。咱们有孩子吗?”
叶云遥愣着,摇头,“没有的。”
叶云遥拿出手机似乎在看着什么记录,他把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你叫夜枭,柳夜枭。”
时空隧道。
公孙千忆望着眼前黑色镜子上的投影,竟然是刚才柳夜枭和叶云遥的对话场景。
她眼里闪烁着狠毒的光芒,吩咐跪在眼前的女孩,“按照剧情走吧。让他有来无回,死在这个地方。”
叶云遥像是隐瞒着什么,总是不肯告诉柳夜枭他的真实身份。他只是不停的摇头,说他并不知道。只是声音很轻的说,他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职业的,柳夜枭出车祸了,他把他送进了医院,醒过来柳夜枭就忘记了一切。
他也不知道他的亲人和朋友叫什么,他们之前只是网友。
叶云遥让柳夜枭住到了他的家里。
叶云遥开着一家药店,副业是去酒吧里唱歌。
柳夜枭看着还算豪华的室内,心想天上居然有这么大的馅饼掉下来吗?他这是被人包养了?
每一天叶云遥都会给他端上很豪华的饭菜,开支应该也不小,搞得他看上去像是富二代一样。
根本不用出去上班,只要待在这屋子里面打游戏度日。
叶云遥也同意让他去上班,但是又依依不舍,看着叶云遥委屈的眼神。柳夜枭就不想出门了,他不会做菜,就只能待在屋里打游戏了。
柳夜枭越来越喜欢叶云遥,他觉得他好像是爱上了他,好像是爱上了他。
那天他提到爱这个字,正在给他洗头发的叶云遥手停在了半空。
叶云遥轻声道:“你爱我吗?真的吗?”
柳夜枭有时候觉得他看不懂眼前的男子在想些什么,分明很单纯,很柔弱,却又有的时候好像隐藏着秘密。
“嗯,爱你。”
叶云遥捧着他的脸,微微笑着,“那你叫什么呀?”
柳夜枭也笑了,“我叫柳夜枭,柳夜枭。”
几个月过去,他们已经是情侣的关系了。
那天,柳夜枭买菜回来,看到有一个女人一直站在门口。
他好奇道:“有什么事情吗?”
女人泪眼朦胧道:“我是安琪,安氏集团的千金,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夜枭。”
叶云遥在远处,远远的看着他们,眼神悲凉。
五个月前。
霓虹灯上,歌舞欢城。却不见欢,因为这首歌过于悲凉。
叶云遥是在这里驻唱的,因为老板给他的薪水比别的酒吧多。
安琪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幕,她是来这里取材的,因为她需要写一本小说,她是通灵下蛊师。
副业是写小说。
她远远的就看见了人群之中亮眼瞩目的柳夜枭。
柳氏集团的少爷,那个商业帝国一手遮天的柳氏集团的独子。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但是当他看到舞台上神情忧伤纤细温柔的叶云遥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觉得她遗忘了些什么东西。她又看了一眼盯着唱歌的叶云遥不放的柳夜枭,突然释然的思索着些什么。
有的故事也许天生他们就是该遇见的,有的人天生就永远都不会遇到。
“柳少,这个小服务生你很感兴趣吗?”
“哈哈,既然柳少感兴趣,把他喊过来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了。”
“枭,你今天很不对劲啊,这种下层的人你怎么会如此感兴趣的,这种服务生不是遍地都是了吗?不过就是长的清秀了点,看上去唯唯诺诺的。”
柳夜枭不耐烦的喝了一口啤酒,挥挥手服务生,就把这些吵闹的富家子弟都赶走了。
那个平时和柳夜枭玩的非常好的富家少爷,临走之前莫名其妙道:“搞得你好像喜欢上了他似的,见色忘友。”
叶云遥呆呆的看着那么厚的现金。
柳夜枭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一个死了后的梦。我丧失了一切的记忆,走在彼岸花海之中,像人死后的场景,我遇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我知道他是个男人。”
叶云遥身上凉凉的,柳夜枭又摸着他的手。
“在男人的世界里,我不认为我会对这种男人感兴趣,我不认为我会感兴趣的。所以我也不认为我会对你感兴趣。”
“嗯。”叶云遥的眼睛像迷蒙的月亮,只是乖巧。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夜枭离他越来越近,贴在了他的耳边,“你喜欢我吗。”
叶云遥的眼睛落下泪水,他的手指轻轻的,轻轻的触碰着把他当猫玩的柳夜枭。
他想起了一种生物,一种自信又迷茫的生物。
他想起了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根本就无人去喝的白色开水。
想起了他在唱那首最后的信的时候,用了过于轻柔的语调,而柳夜枭则在一片声音嘈杂高亢的人群之中对他侧目,就那样听了五分钟。
柳夜枭道:“他在等我,你也在等我吗?”
柳夜枭手抚摸着叶云瑶呆愣的脸。
叶云遥垂下眼睛,“你想怎样都可以,毕竟你是那么优秀的柳夜枭。”
柳夜枭哈哈大笑。
安琪和柳夜枭结婚的时候,叶云遥已经定居了爱尔兰。因为他看上了这里很漂亮的白玫瑰花园。
他没有被兴师问罪。
柳氏集团的少爷失踪,他没有去报案,而是把他接回家,只是想试试柳夜枭的眼睛里究竟有没有爱,他以为他看到了爱,而最后却又不见了。
同样的酒吧里,这次显得极为萧索。或许是因为唱歌的男生极为寂寞。
他唱了无数次的最后的信。
自从在给柳夜枭唱了之后,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这次是最后一次唱,他是来告别这间酒吧。
因为他已经要离开中国,去往爱尔兰了。
“寒风吹彻大雨洗刷旷野剩一地的灰白
过往失败已是尘埃
随着消失就不再重来
独自走远
说追不上就不再等待
说好不强求
却不知你,竟然,走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