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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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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不知漠北侯为何千里迢迢赶赴都城,上面并未有旨召他觐见。何况漠北侯自己立下重誓,非死不回都城。

皇帝病重,手握重兵的大将却率千骑闯皇宫,是谋逆不详之兆。内院的人皆汗毛直竖,胡思乱想着保命之法。

寝殿大门被豁然踹开,滚进来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太监,始作俑者漠北侯还保持着抬脚踢人的姿态。

连禁卫军都未能阻拦!内殿的人大骇,从大敞的殿门外望去,能看到被控制住了的禁卫军统领,和一群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朝臣。周围全是身着铁甲,身侧佩刀的漠北侯亲兵。

漠北侯风尘仆仆,红色巾帷上蒙着一层黄沙,银色战甲反射冰冷的光。他带着大漠狂沙磨砺出来的锋利气质,双眼犀利如刀,被眼锋扫过的众人皆打了个寒颤。

殿内皆是皇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倒不至于慌了分寸。皇子们抬头警惕地看着漠北侯动作,盘算着是先扑上去抢救他们的父皇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只是这漠北侯视若无睹地越过他们,直朝当今圣上的龙床走去。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位顶天立地的漠北侯步履飘浮走得踉跄,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味。

斐宁玉被嘈杂吵醒,费力地睁眼,朦胧的高大身影冲破层层阻拦,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

何人擅闯寝宫,还不下跪?

这时,他连皱眉都觉得费劲。有大太监挡在龙床前面,被模糊的人影大手推开,来人魁梧的身子轰然倒下,扑倒在他的龙床旁边。

斐宁玉这才看清他的面孔,惊得凤眸圆睁,他一声放肆未说出口,冰凉失温的脸庞便被一双潮湿温暖的大手捧住,视若珍宝地抚摸。再然后,整个上身都被紧紧地箍住,落入一个坚实壮硕的怀抱。

他何时受到过别人如此的逾矩?斐宁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挣扎,想要出声让人将擅离职守的漠北侯拖下去。

冒犯皇帝,可是重罪!

已经失去血色的斐宁玉气得浑身绯红,胡乱散着的衣领露出莹白的脖子,他感受到了几滴湿润落在他失温的皮肤。

胆大包天的祁殊在他的上方哆哆嗦嗦地哭泣,温热的液体一滴滴掉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烫得灼人。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祁殊反反复复地说着,敢握刀尖流血都不松开的大手如今直打颤。是他错了,错在经年痴心妄想,错在远守边关,错在未能护心上人周全!

原是来哭丧,斐宁玉放下心来,堪堪原谅了漠北侯冲撞他的错误。他算是独具慧眼,大桑国有这样一位忠君的将军,他便也放心了。

“莫要……怪罪他……”

斐宁玉断断续续地说完,缓缓闭眼,在漠北侯的怀抱里没了呼吸。

“佩之——”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漠北侯仰天长啸,有冷面阎罗称号的祁大将军此时哭得像个幼童。

“霍嚓——”

天地闪过一道白光,闪电劈下,倾盆的大雨应和歇斯底里的哭喊。

“皇上驾崩了——”是大太监尖利的嗓音,穿透沉闷的雨声,传出大殿。

皇子们也顾不上漠北侯擅闯内殿的变故了,齐刷刷地号哭起来。

殿外的大臣在雨中跪伏,把身子匐与地下,磕着响头,四溅的雨珠打在他们的身上,恍若未觉。

皇帝宾天的消息立马告知全国,丧钟声阵阵,城门轰然关闭。

暴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雷电声、闪电声、雨声响彻整夜。做了亏心事的人吓破了胆,行端坐正之人感叹永安皇帝真龙归位。

永安大帝,于永安十七年四月初七宾天,享年三十七岁。

翌日清晨。雨停。

漠北侯在永安大帝的灵柩旁垂首跪了一个晚上,无人敢上前打扰。天蒙蒙亮,灵柩被侍从们抬去了灵堂,一路上哭号不断。

无视旁边的禁卫军,祁殊起身去了偏殿沐浴,佩之喜净,他要干干净净地送佩之。

解下厚重的盔甲,除下衣衫,显露出精壮的疤痕遍布的身躯,他跨坐进浴桶极力平稳悲戚的思绪。

外面传来敲门声,太监掐着嗓子问漠北侯安,禀告有婢女前来服侍洗漱。祁殊心烦,放下替换衣物便让他们离去。

婢女鱼贯而入,又躬身而退,殿内很快只剩下潺潺的水声。

和……

倒霉的前皇帝斐宁玉无声的呐喊。

他死而复生,又不是真正的复生。他一觉醒来未赴往西天极乐,入目便是一面铜镜,铜镜里映出来一块玉佩。斐宁玉控制着自己晃了晃身子,玉佩跟着微微地抖了抖。

诡异的现象让他瞪大狭长的凤眸,为何铜镜中不见人影,只见玉佩?为何他摇晃身子,玉佩也跟着抖?

水声停止,他感受到自己被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叼着脖颈拿了起来,这是此生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身家性命受制于人的感觉,不好受。斐宁玉看向铜镜,玉佩被骨节分明带着厚茧的大手拿起,仔细挂在了一人的腰上。

这双大手佩戴完玉佩,极珍惜地摩挲了一下,便开始整理衣领,被摸了几下脸的斐宁玉顺着大手的方向往上看,此人是他生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漠北侯。他的儿时伴读,祁殊。

脑袋抽痛起来,所以,他,永安大帝,现在不仅是孤魂野鬼,还被拘在了漠北侯随身携带的玉佩里,甚至能与玉佩通感?

他双手撑着玉佩想要抽离,刚离开玉佩半步就被刷的一下吸入,果然寸步都不能离开。斐宁玉歇了心思,仔细观察着铜镜里他现在栖身的这枚玉佩。

玉中藏有棉絮,色泽干枯,昏暗呆板,一眼便知是劣玉无疑,几十文铜钱便能买下的货色。堂堂漠北侯把这货色当成宝,随身携带一块劣玉,也不怕旁人耻笑,连带他倒霉,死后附身于简陋的劣玉之中。

看这殿内熟悉的珠玑琼瑰,斐宁玉知自己还身处皇宫,那他的帝尸现在又在何处呢?新帝是否安然确立?登基大典是否已顺利进行?他的大桑国是否还一切如初?

身随意动,斐宁玉栖身的玉佩跟随漠北侯动了起来。

外面有太监候着,领漠北侯去灵堂。太监要小跑着才能给大步阔行的漠北侯指路,漠北侯身材魁梧,长腿窄腰,一步便能顶旁人两步。

快速的走路幅度让腰间的玉佩晃了起来,这是斐宁玉坐过的晃得最厉害的轿子。

白条漫天,灵堂灯火通明,灵柩中,衮冕服盖在帝尸之上。

所有大臣和皇帝身边的后妃太监都两列排开躬身立在灵堂两侧,见满身凌冽肃杀的漠北侯,皆垂头拱手问漠北侯安。

未曾想死后还能参加自己的小敛仪式,斐宁玉爬到玉佩上盘腿坐下,奇异地环顾四周。他克己复礼地做了一辈子皇帝,死后倒显露出几分本性。

慕容皇后垂首掩面,后面是皇贵妃、贵妃、嫔妃,皆是低眉落泪。

另一侧是他的皇儿,依次按长幼秩序排开。他的贴身大太监侧身立在棺木旁,安静地只有烛泪滴落的声响。

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漠北侯缓步到灵柩旁,大手抚上上品的金丝楠木,缱绻柔情,无人知他心中恸哭。

斐宁玉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棺木被漠北侯染指,这漠北侯当真是胆大包天,连他的棺木都敢触碰。莫非漠北侯也看上了这副好木材?若是寻常物便罢了,看在他攻城破敌的份上也就赏了。

可现在,斐宁玉的灵魂被拘在劣玉之中,尸体的好居所又遭觊觎,他愤怒了,他感到自己被漠北侯冒犯了。

腰间的玉佩在风的吹拂下晃了晃,不轻不重地敲打他的腰际,叫回了祁殊飘远的心思。

翘首等待的众臣被漠北侯扫了一眼,又都不敢动了。文人的风骨在武者的血性面前,荡然无存。

“念!”

祁殊站在灵柩旁边,相当于是站在灵堂中央,他沉声吐字道。

念什么?斐宁玉疑惑,他的小敛仪式竟是漠北侯主持吗?他的皇后他的帝师他的礼部尚书呢?

老太监得到指令,拿出贴身保存的永安大帝遗诏,尖细的嗓音在灵堂响起。

“朕受皇天之命,膺大位于世,以凉德嗣守祖宗大业,先后二十年矣,图惟治理,夙夜靡宁,恒惧不终于治……”

漠北侯带头跪下,双膝跪下头点地,极虔诚地匍匐在地。

顷刻间,灵堂只有手拿遗诏的大太监还站着,所有人都跪伏倒地。

斐宁玉栖身的玉佩在跪拜之前便被漠北侯的大手包裹,未承受磕地之痛。斐宁玉惊奇,一介武夫,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看来是他小瞧了祁殊。

尖细的嗓音继续。

“长子皇太子见濡,仁孝明达,夙德天成,宜即皇帝位……二皇子斐仁见孝,封晋王辅佐朝政……“

斐宁玉明白了,漠北侯是在守护大桑国的新帝确立,他庆幸自己未轻信朝臣之言轻慢将军,大桑国有如此忠臣护国,他死也瞑目了。

“君国子民宜从众志,凡文武郡臣咸尽忠秉节,佐辅嗣君,永宁桑国生民,扩桑国疆域,护吾国大业,朕无憾矣。“

大太监宣读完毕,将圣旨递到皇太子裴统的手上。太子双手颤抖的接过,说着谢先皇圣恩。

只字未提漠北侯,祁殊心中泣血。既然佩之惟愿国泰民安,他便誓死守住佩之的江山。他握拳站起身,一双鹰眼扫视群臣,皆是一片不负陛下所托之声。

自己的遗诏被顺利宣读,太子顺利登基。玉佩中的斐宁玉心中了却一件大事,那既然夙愿已了,为何自己的魂魄会被困在人间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漠北侯一定要走吗?”已顺利继位的斐统单独召见祁殊,极尽挽留。

“朕初登基,漠北侯便护立左右,朕有心重用武将,改善朝臣失衡之象。”

祁殊拱手推辞:“谢陛下厚爱,臣已立下誓言非死不得回都城,先皇仁慈,赦免臣之罪过,应永驻边疆,不负陛下所托。”

边疆真有这么稀罕吗?坐在玉佩上的裴宁玉忖度,江南烟雨竟比不上大漠狂沙?他即位之初有意授祁殊功勋长居皇城,也被其拒绝,现在新帝都有留他在都城重用的意味,他也不识好歹。

斐宁玉现在处于玉佩中,若漠北侯重返大漠,他便也要离开熟悉的皇都,离开政治中心,离开他的皇儿。

罢了罢了,上天如此安排定有深意。他既然已死,还是不过多干涉朝政为好。

见漠北侯执意离去,新帝不好挽留,亲自迎送漠北侯出城门,以示对他的重视和忠心的肯定。

身后是亲兵千骑,他们随漠北侯来,又随漠北侯而去,他们是大漠的雄兵,大桑国的勇士。

狂沙飞舞,马踏黄土。漠北侯遥遥领先,将千骑甩在身后。玉佩剧烈地摇晃,沙砾砸着斐宁玉的脸,大幅度的摆动让他头晕目眩。

究竟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死后将他灵魂附在漠北侯的玉佩中,经历这不必要的麻烦。

斐宁玉渐渐适应了玉佩摆动的幅度,他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其中夹杂着细密的呜咽。

是策马人漠北侯隐忍的哭声。

“佩之……”

“佩之!”

终于,在熟悉的黄沙中,祁殊撕心裂肺地呐喊。

臣子直呼皇帝的字,视为大不敬。斐宁玉记起来了,他临死的前一秒,漠北侯也是如此喊的。

所以这漠北侯到底是敬他还是不敬?斐宁玉真正感到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注】:传位诏书参考各位明代皇帝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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