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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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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鹤权当没看见箫闲咬牙切齿的模样,攥着树枝指了指杨曜,“你能出去吗?我要跟他单独说话。”

杨曜正找位置准备坐下说话,忽然被点到,寒暄客套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怼了回去,“这……那箫大人,我就先出去了。”

箫闲稳了稳心神,待到杨曜退出山洞,才沉声开口,“狗官?沈望尘就是这么跟你提起我的?”

“实话而已,你生气了?”程鹤专注地盯着箫闲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到尘哥对你很不一样,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啧,你这小子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什么叫我给他灌迷魂汤?”箫闲抱着胳膊,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睨着程鹤,“他有求于我,刚好手里也有我想要的东西,这是大人之间的公平交易。”

程鹤沉默两秒,撑着树枝站起身,紧绷着脸,努力让自己的气势不弱于箫闲,“尘哥说你还有点良心,丰州雪患之事,或许只有你能解决。”

他上上下下审视了箫闲一番,“但我信不过你。”

“所以他给你出了个主意,带你避开视线躲到这里。”箫闲扫了眼程鹤鼓鼓囊囊的棉衣,心下有了猜测,“如果我心有百姓,必定会来见见这些受难的人,我若不来,那便能证明我不可信,我说的对不对?”

程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想到这是在谈判,又连忙冷下脸,“你果然跟尘哥说的一样狡猾!”

箫闲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忍俊不禁地抬手,在他头顶上用力搓了几下,带着点教训的意味道:“行了,你也别绷着了,明明还是个小屁孩,装什么老成。”

“我今年十七,已经不是小孩了!”程鹤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不服气道,“再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谁说的,我可长了你六岁。”回想起杨曜那天说的话,程家被灭门,这孩子是带着仇恨活着的,箫闲暗暗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正因为这六岁,我现在才能做你无法做的事情。”

程鹤下意识摸向鼓起的棉衣,犹豫片刻,取出厚厚一摞账本,“这是我从刺史府偷……拿出来的账册,里面记录了丰州刺史这些年贪污的每一笔赈灾款,以及银钱去向。”

箫闲接过账本,粗略地翻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深,“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怎么偷到手的?”

“是拿!”程鹤咬着牙强调,“别管我是怎么拿到的,你只管告诉我,这东西能不能给那狗官定罪,能不能让丰州百姓有好日子过。”

给丰州刺史定罪足够,但能不能让丰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就难说了,丰州所受的苦难,并不只因为一个丰州刺史,只要薛相掌政一日,任由奸臣当道,丰州就还会是这副模样。

但,这并非一人能改变的。

箫闲收好账本,趁机又摸了把程鹤的脑壳,“剩下的就是大人的事了,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

深夜,寒风肆虐。

箫闲拥着绒毯坐在窗前,细细翻看着手中的账册,身前的书案上摊放着一封书信,纸上墨迹未干,细看之下,竟是一笔笔整理清晰的账目。

将账册整理完,他又取过一张空白信纸,思忖两秒缓缓落笔。

「侯爷,几日未见,寒症可有失控?丰州雪患之事,牵涉颇深,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归京,万望珍重,近日查到丰州刺史多次私吞赈灾粮款,行贿朝官,随信附赠清单一份,侯爷可自行斟酌处理。」

一骑绝尘,马蹄踏过积雪,扬起阵阵霜屑。

今日恰逢元夜,定远侯府却是寂静无声,常九匆匆行过竹林,抬脚踏进荷亭,“丰州那边送来一份急报,公子可要听听看?”

云霭正聚精会神摆弄着一枚精巧的木制骰子,听到丰州两个字,抬起头来,“箫闲还是沈望尘?”

“是箫闲。”常九沉着脸,哪怕只是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心里都冒火。

“念。”

常九闻言打开信函,刚要取信,掌心却滚落进一枚指尖大小的骰子,依旧是木制,和自家公子手中那枚一模一样,他捏着骰子,迎着光仔细看了半晌,“公子,箫大人随信寄来一枚骰子,上面有一行字,但字迹实在太小,看不清楚。”

云霭扬了扬眉,摊开手,“给我吧。”

“箫大人总送您骰子做什么?”常九递过骰子,不明所以道,“还是说这骰子中有什么蹊跷?”

“是有些蹊跷,但需要些技巧才能打开。”云霭反手将两枚骰子拢进袖袋,手指点了点亭栏,“先不说这些,信上都说了什么?”

三日后,中书令李淳风当朝揭发户部侍郎贪墨赈灾粮款,掀起轩然大波,而本该受此牵连的箫闲却毫发未损地坐在了丰州刺史府。

丰州刺史孙夏阳恭敬地看着首座上的绯色身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早在钦差仪队刚进入丰州范围时,他就派了人仔细盯着了,这位中丞大人究竟是如何甩开他的眼线,悄无声息出现在丰州城的?

孙夏阳隶属薛党,其实本不需要如此紧张,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位大人之后,他就莫名有些心慌,尤其是这位大人进了门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笑眯眯看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就更浓了。

沉默了半晌,孙夏阳实在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敢问大人,可是下官有怠慢之处?”

箫闲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看着堂下的人,“孙大人莫要紧张,你我同为薛相手下,本官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闻言,孙夏阳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箫闲轻点了下案上的奏报,缓缓继续道:“不过,俞不染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若钦差仪队入城,却见你这丰州城空无一人,你打算如何解释?”

孙夏阳抹了一把汗,垂首将事先准备好的借口说出,“丰州受灾严重,城中百姓冻饿交加,又逢连夜大雪,房屋倒塌,死伤惨重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箫闲笑容忽然深了,“薛相将丰州交给你,是让你如此胡作为非的吗?若非定远侯近日在京闭门思过,无法插手政事,此番来丰州的就不是本官,而是云党之人了。”

“好一个死伤惨重,丰州城原有三千余人,一场雪患冻死饿死近两千,这份奏报若呈至定远侯案头,非但你自身难保,饶是相爷也要受你牵连。”

箫闲冷笑一声,抬手将案上的奏报甩到孙夏阳身前,“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钦差仪队到前,务必将城中积雪以及倒塌房屋清理干净,粥棚也要备好,本官要看到一个活的丰州城。”

冷冽的气场压得孙夏阳大气不敢出,只能连连称是,捧着奏报退下安排诸项事宜。

箫闲冷沉着脸,直到孙夏阳的身影离开视线,他倏然松了口气,像是漏气一般瘫在了椅子上,“好累啊,我只是个苦逼大学生,为什么要来赈灾啊!这混账俞不染,我上辈子是欠他的吗?”

刚休息了没两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来,他忙端起气势,沉眸翻起案上的文书。

来人是先前随他进城的京官,进刺史府前,他特意遣洛莲给几人送了消息,如今将将赶来。

几人行了礼,为首的官员俯首呈上一封信函,“箫大人,来时有位叫洛莲的姑娘托我给您带封信,说是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

京中?

箫闲神色缓了些,抬手取过信件打开,熟悉的私印率先映入眼帘。

「见信如晤,承劳惦念,本侯一切安好,贪墨一案已处理妥当,箫大人,记住,你欠本侯一个人情。」

已经处理妥当?这么快?

箫闲摸了摸下巴,视线在末尾那句欠人情上停了几秒,小声嘀咕,“哈?白送他一份功劳,怎么还成我欠他人情了?”

他声音极小,送信的官员没听清,谨慎地询问了一句,“大人您说什么?”

“没事。”箫闲摆摆手,沉吟片刻继而吩咐,“从今天起赈灾诸事就交由你们监督处理,那孙夏阳所行之事,皆要一件不漏地记录下来。”

几人忙应了声,“是。”

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箫闲捞起信函,正打算起身回茶馆一趟,信中忽然滚出一物,落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箫闲怔了一瞬,垂眸看向桌案,那是一枚红珊瑚制成的珠子,表面雕饰着一些特殊的纹样,似乎是……雪花纹?

他小心翼翼捡起珠子,被赈灾事宜扰得烦躁不堪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起来。

这应该算是骰子的回礼吧?

定远侯府。

常九一如往常整理着书案上散乱的公文,余光扫过桌角时,却忽然愣住,“公子,这匣子是您打开的?里面的珠子似乎少了一枚?”

云霭解下白绫,拢着手炉躺到软榻上,漫不经心回了句,“嗯,拿去送人了。”

“送人?”常九不由瞪大眼睛,震惊万分,“您不是说,这是您母亲留下来的,很重要的东西吗?”

云霭眉头轻挑,心情似乎很好,难得调侃了一句,“怎么,本侯还没心疼,你就心疼上了?”

常九看着他的表情就更疑惑了,“也不是,属下就是好奇您送谁了?”

他话刚出口,抬眸时视线无意扫过了自家公子右手,泛着青白的指间捏着两枚木制骰子,他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个可能。

“您……您该不会是送给箫大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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