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北听了深以为然，点点头和夏兰兰重申，“今天下午我得通知二旺妈多蒸一锅。”
说完就拎着装在篮子里的包子走了。
赌坊里的人在沈明北走后又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动作，该打牌的大牌，摸麻将的摸麻将，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大家都有几分漫不经心，不时的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门外。
“来了，来了。包子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明北还没进门，穿透力十足的声音就传过来。
打牌的也停住了，洗麻将的声音也安静了。
沈明北手里提着一个巨型的篮子，上面盖着干净的保温用的棉布，
他热情的招呼着周围的人，伸手招呼着，“大哥们，我把家里蒸的这锅包子都拿来了，大家快来尝尝。”
又回头更热情的说，“陆大哥，这是你的五个。”
陆老大爽快的接过，又另一个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五，一把塞到沈明北手里。
沈明北刚想推辞，陆老大像是早料到一般，塞钱的手更加用力的按在他手上，不容让他半点决绝的强硬的说道，“拿着，不拿着就是不拿我陆老大当兄弟。我陆老大从来没有让兄弟吃亏的道理！”
沈明北当下内心有些触动，推辞不得，只得接过来，真心实意的说，“陆大哥，你放心，我们以后就是兄弟！”
“好！”陆老大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连连说好，蒲扇般的巴掌不断拍向沈明北的肩膀。
“快给他们分包子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有了陆老大的又一次的带头，有那想耍小聪明，本打算说钱不够或者稍后给的，这时候也不好再推脱了，老老实实的掏出钱来。
不到三五分钟，一篮子的包子就都卖光了。
“好吃！”
“这包子真不错啊，难怪陆老大说好吃！”
“是啊，这包子比国营饭店的好吃多了。”
“国营饭店的手艺算什么？这包子比我以前在市里吃的都好吃！”
吃到包子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好评。
沈明北听着众人的夸奖，看看空了的篮子，再偷偷摸摸自己口袋里的一大把零钱，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了了。
他现在满心都是兜里的钱。
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火速冲到隔壁，和媳妇儿一起数钱。
沈明北也不再留恋，立刻找了一个借口就要撤，“大哥们，你们先吃着，我这吃饱了就想回去睡一觉，这就先回去了。”
“哎，兄弟，再玩两局啊。”
“再玩一会儿啊。”
一顿饭让沈明北和赌友的感情立刻拉深了，听到他要走，纷纷出声挽留。
沈明北本就是打着赌钱的幌子来做生意，又不是真的想要赌钱，现在包子卖光了，怎么还会留下了。
他连连摆手，立刻出言拒绝，“不行了，大哥，我这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连那骰子是三点还是四点都快看不清了，真的不能再来了。”
说完还打了两个哈欠，表示自己真的是困了。
众人也不好强求，只能放他离开，有那好吃又机灵的，趁机提议，“兄弟，那你明天一定要过来啊，到时候别光你自己过来，记着带着你家的包子啊。”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茅塞顿开，连连附和，“是啊，兄弟，明天记着带着包子啊。”
“这包子真好吃，明天我再买三个。”
“今天这两个没吃过瘾，明天我得多要两个。”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话正说到了沈明北的心坎了。
但是面子上还要装作为难，先是卖穷，脸为难的皱成了一朵菊花，“大哥，我家也是好久不包一次，今天也是偶尔做一次，下一次指不定要什么时候再包了啊。”
众人一听，好吃的包子没有了，哪里能愿意，纷纷出声劝着，“和你家里人说，明天再蒸一锅吧，咱兄弟也不白吃你的，还是按今天的价给你钱。”
“是啊，咱们都给钱，倒是你中午送过来就是了。”
沈明北像是被架到了份上，不得不答应一般，“那好，我回家说一声，让家里人明天再蒸一锅。”
“哎，这就对了。”
“兄弟真是敞亮人！值得交！”
典型的被沈明北卖了还替他数钱。
沈明北揣着满满一口袋的零钱急匆匆的跑回明承书家。
明承书和夏兰兰两人正坐在堂屋里，沈明北跑到两人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今天赚的钱放在桌子上，一次又一次直到掏了五六次才掏空。
一角，两角，甚至一分两分的零钱摆满了一个桌子。
“媳妇儿，数钱。”沈明北大手一挥，神气十足的说。
夏兰兰真是被这一桌子的零钱吓了一跳，就连明承书都意外这第一天的生意就这么好。
夫妻两人将皱皱巴巴的零钱一一整理平整，仔细的清点着收入。
二旺妈用的是自家的大锅，一锅可以放三层，这么一算，就是只蒸了一锅，也有六七十个包子。
今天一中午就卖光了，这桌子放着十九块五的零钱。
“媳妇儿，有十九块五。”沈明北兴奋的喊出声。
不怪沈明北激动，现在八十年代初，赵晓方在供销社上班，一个月也才二十多块钱，现在沈明北一个中午挣得，都快赶上人家一个月的工资了。
就算去除成本，也能有十一二块的收益，不怪沈明北激动。
“怪不得大家挤破脑袋都想做个体经济，这还真是赚钱啊！”明承书看着这一桌子零钱，摇摇头感叹道。
“我也没想到今天第一天能赚这么多，这还是没够卖的呢，还有好几个人没买到，明天的生意肯定更好，我一会儿就和二旺去说，让他妈今晚蒸两锅，不蒸三锅。”
沈明北被第一天的收入鼓舞了，只觉得打了鸡血，信心满满的画出自己的商业宏图。
明承书看着他兴奋的手舞足蹈，觉得他现在思想太热了，需要降降温，出声警告他，“做生意切记吧步子迈得太大，你这从一锅直接跳到三锅，多了一百多个包子，那个赌坊才多少人啊，能吃的下吗？”
明承书的想法和夏兰兰的一致，觉得一次性蒸三锅太多了。
“是啊，明北，明叔说的是，我们要考虑一下他们能消化的数量，两锅刚刚好，三锅就太多了。”
“哎呀，媳妇儿，你是不知道今天的包子有多抢手，我今天回来还有不少人想和我预定呢！”
沈明北也有自己的想法，“那个赌场有四十多个人，饭量大的一个人能吃五个。我们这三锅真不算多。”
“明北，你也说了，饭量大的才能吃五个，我们不能按照最大的量准备包子，我们不能天天把之前剩的包子卖给人家吃啊。你说饭量大的吃五个，那是不是一般人吃三个就够了？”夏兰兰耐心的和他解释，看他点点头，又继续讲到。
“那我们平均一个人吃三个，四十个人就是一百二十个，这还是我们按照每个人都买算的，肯定还有人不想买吧？”
沈明北又是沉默的点点头，“是啊，我们的包子不算便宜，肯定有人不舍得买，我们这都要考虑到，所以一百二十个，我们蒸两锅足够了。”
沈明北听了，垂眸思考片刻，觉得夏兰兰说的有道理。
他也不是固执死板的人，想通了之后痛快的点点头，接受了夏兰兰和明承书的建议，“行，那我就和二旺说，明天蒸两锅。”
明承书看着两个人沟通过程，看着沈明北傻笑的模样，在心底笑骂一生傻小子，“这人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在镇子的另一边，一个普通的农户里。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急切，脚步匆匆地从外边走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两个温热的鸡蛋。
女人匆忙的脚步在一个病房门口停下，她大喘了几口气，等呼吸平稳了后才推开房门，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语气故作轻松的说，“二旺，饿了吧，看娘给你带了啥。”
说完献宝似的把鸡蛋递给炕上的人。
女人说话的对象正是炕上半坐在的一个青年男子，经历长时间的病痛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身上的衣服服却穿的板板正正，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显示这被人照顾的很好。
这半靠在炕上的男人正是沈明北之前提到的“二旺”。
二旺看见来人，立刻藏起眼中痛苦和颓废，故作语气温和的回答，“娘你是不是又和人买鸡蛋了，都说了别花这冤枉钱了。”
二旺知道自己家里是没养鸡的，这鸡蛋肯定又是娘花钱或者拿东西和人家换的。
“二旺，你别操心了，娘有钱。”二旺娘眼中闪烁了一丝不常见的轻松。
“又乱花钱，我这腿……”
二旺皱着眉头，不赞同的话刚说出口，就被他娘匆匆打断，“二旺，你这哪是什么病啊，医生都说了你的腿没啥事，这就是平时想的太多，操心的太多，营养又跟不上，身子发虚，就应该好好补补。今天你要是多吃点好的，备不住好的更快呢。”
“哎——”二旺叹着气咽下了未说完的话，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因为母亲的宽慰和缓，只能无奈的重申，“娘，以后别买了，我这腿吃鸡蛋也没用。”
“有用，谁说没用，娘说有用就有用！”母亲的本性让她嘴硬的强调。
其实内心也是想寻找一份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