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苏兴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倒不是差一点命丧楼前，而是竟然躲开了致命的横祸。“我的人生改变了方向。”苏兴想到，“怎么可能？她是谁？谁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苏兴，我刚问了，是十一楼的幕墙。维修人员说，钢制构件被雨水腐蚀了，幕墙固定不稳，就脱落了。咱俩可真走运，要是你不看羽毛，真不敢想象啊！”叶藤心有余悸。

“是。”苏兴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声。

李陶然坐在转椅上，见叶藤走开，一下子滑到苏兴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满眼写着狡黠。“出事了？”

“差一点，还好，算是命大。”苏兴故作镇静。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头。”说着皱了下眉头，等着苏兴发问。苏兴知道他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也不答话。李陶然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做了两个假设，一个，假设每个人说的都是假的，大伙嘻嘻哈哈一笑了之。可如果每个人说的都是真的，你没发现，其中大有古怪？”

苏兴本想着找个空闲给苏星发邮件，问个明白，李陶然却缠住他不放，只好漫不经心地应道：“怎么古怪了？”

李陶然靠近苏兴，小声道：“我昨晚没怎么睡觉，实在睡不着，闲着没事干，就查了些资料。有你的——你可别介意，你还真有个妹妹，苏逸。我黑进了公安系统，五年前浙大的‘堕落街’确实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精神病砍人案，你妹妹是受害者之一。我又查了叶藤，嘿嘿，她就是那个砍人的疯婆子！”

苏兴点点头，这些他都清楚了，只是叶藤不是应该关在精神病院么？怎么就成了和他朝夕相处的同事。

李陶然说道：“你也是昨天才知道她的真面目的，是不？”

苏兴又点点头。若不是叶藤提起来，他无论如何，不会把疯婆子和叶藤联系在一起，那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苏逸原谅了叶藤，他也同样原谅了她。他只是不解叶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陶然压低声音，“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叶藤还在精神病院关着！一直都在，她从没出来过，而且，她没有孪生姐妹，也没有其他姐妹，她是独生女！你是不是想问，那，这个叶藤是谁？”

叶藤突然隔着工桌问道：“陶然，你说我什么呢？”

吓得李陶然一个激灵，搪塞道：“操心一下你，都二十五的人了，看有没有合适的，让兄弟们帮你介绍一个。”

叶藤笑道：“好啊，我看你就不错。”

李陶然忙说：“我不行，我不行。万一咱俩吹了，以后怎么做兄弟啊。”转头对苏兴说：“你忙你的。”用脚在地上一蹬，转椅将他送回自己的桌前。

“公司规定，同事之间不准谈恋爱啊。”老郭闷闷的说了一句。

“咦？刘漫威呢？郭总，咋没见他？”叶藤问。

“漫威说有点难受，夜里吐了两次，多睡会儿。”老郭还是闷闷的。

“怎么了，郭总？你也不舒服？”叶藤问他。

“没事，没事。”老郭有气无力的回答。又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苏兴看一眼老郭，突然想到，李陶然为什么只和自己说了他的假设和调查，为什么不和老郭说。等有机会，得问问李陶然还查出了什么。

他打开手机，几乎同时，“滴”的一声，来了邮件。

“是的，我还预测到你就在此时此刻，要查邮件。”

苏兴只觉毛骨悚然，克制住自己的恐慌，正要回信，又是“滴”的一声，来了邮件。

“还想当‘预见者’吗？”

苏兴张开十指，又用力攥成拳头，他的大脑一团混乱。

李陶然突然又滑了过来，小声问：“出事了？”

苏兴盯着他，李陶然一定一直在观察自己。苏兴突然低声问道：“我能信任你吗？”

李陶然郑重地点点头。苏兴指指门外。李陶然心下了然，说道：“苏兴，抽根烟去，压压惊。”

叶藤不解的抬头望着两人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么从没见过他们两个抽烟？”

老郭瞥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似乎在回答叶藤的话：“他们本来就不是去抽烟。”

走廊尽头，茶色的玻璃幕墙把他们与外面的酷热隔开，今天，气温达到了38摄氏度。一场雷阵雨，虽然可以暂时缓解炎热，却是杯水车薪。

李陶然一手扶着金属栅栏，一手端着刚从拐角咖啡机里取出的咖啡，平静的问道：“什么事？说吧。”

苏兴先试探的问他：“你相信命运吗？”

李陶然嘴角一挑，微笑道：“你这话问的，相信不相信有什么不同吗？我的命运就在那儿等我，那个姑娘，你说她叫庄妙姈，我见得到她吗？”

“我是说，你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吗？”

“你凭什么认为是改变呢？你想去厕所，走到半路又不想去了。这算什么？改变了人生轨迹？多世界观点倒是有一个‘分裂宇宙说’，当我决定要去厕所，又决定不去厕所的瞬间，我的宇宙分裂成两个，一个去厕所了，一个去喝咖啡了。真的吗？就算是真的，我怎么知道分裂出的那个宇宙是真实存在的。”

苏兴被他绕得头昏脑胀，左手扶住墙，右手举起，示意李陶然闭嘴，闭了几秒眼睛，才睁开眼说道：“我直说了吧。今天，我改变了我的命运。”

李陶然一本正经的说：“说来听听。”

苏兴说：“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他研究的人工智能可以预测人的行为，并可以进行干预。他告诉我，今天早上，公司大楼门口地上，会有一根鸟毛，我看到后，要停下来数十秒。然后……”

李陶然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然后，你站在鸟毛前，数了十秒钟，玻璃幕墙掉下来，砸在你十米远的地方。如果你没数，现在我就正给你准备后事呢。是不？”

苏兴点头，说：“就是。”

李陶然说：“你可以这么想，我，李陶然，想和你开个玩笑，当然，这个玩笑大了点。我先在楼门口放一根鸟毛，最好是很醒目的那种，我再去十一楼，把钢架子弄松了，最好设计一个遥控装置，这样可以更精准的把控时间。我会告诉你，门口有鸟毛啊。在心理上引发你的关注，你自然觉得太神奇了。我看你开始数数，就准备好了，一到时间，我一按遥控器，大玻璃从天而降。你呢，就呆站在那儿想：天呢，我改变了我的命运。”

苏兴似有所悟，说道：“有道理啊。可是，什么人要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要出人命的。还有，有什么目的呢？”

李陶然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和命运无关，背后倒是有什么——”他本想说“阴谋”或“不可告人的秘密”，又觉得有些太耸人听闻了，“有什么人在捣鬼。不过，为什么呢？”

苏兴“啊”了一声，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刚刚，我正要看手机，那人突然就给我发了邮件，和我说：我知道你此时此刻，在查邮箱。”

李陶然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那人是不是它？”

苏兴抬头一看，心下豁然开朗，不禁一笑，虽然不知那人的目的何在，却神秘全无。

李陶然说道：“我的手机也在监视我，我说缺个茶壶，你看吧，淘宝、拼多多、京东，抢着给我推荐茶壶；我要是说话提到乌克兰，一会儿所有的网站，都给我推送俄罗斯乌克兰的战事。无处藏身呢，这才是高科技下的真实世界。”

苏兴点头赞同，说道：“回去吧，免得他们怀疑。”

李陶然提醒苏兴说：“叶藤不对头，你多加小心，我再查查。老郭也有问题，我倒没查出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可直觉告诉我，他不简单。刘漫威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不能肯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苏兴点头，说道：“好。先回去。”他的手机微微一震，是邮件提示，他打开邮箱，还是苏星来信。苏兴抬头看了眼李陶然，并没回避他，两人一同看信。

“李陶然，你好。一小时后，你会去厕所，记住，你一定要去第五个蹲位。”

“哈哈”李陶然忍不住放声大笑，惹得旁边经过的人侧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