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关上门，转身抱住简蓄：“对不起啊，刚刚问林钰王治的事，是怕你不想我担心所以瞒我，也怕林钰听你的不跟我说实话。知道他没再欺负你我就放心了，不过他这颗毒瘤我会时时盯着的，早晚要把他连根拔起。”

简蓄无奈叹气，也不想再跟他重复王治强大的背景和手段，抬手抱住他的背：“你跟到我房间，不只是想说这些吧？”

林焰佩服他的冷静，松开一点拥抱，拿鼻尖碰碰他的脸：“想抱抱你，不算理由吗？”

简蓄无言以对，他一直都很难陷入浪漫氛围，觉得有些事不能只用感情当理由。

可他能用理性解释自己的平淡，却无法用理性为自己脱罪。

“好啦，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种话，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林焰拉着他到沙发坐下，没有松开手，“第一件事，你真的打算在合约到期后退圈吗，之后想做些什么？”

简蓄点头，神情因为林焰的正经也变得认真：“可能会回家当老师吧，但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估计会有点麻烦，或者……林钰大概会继续做摄影师，去做她的模特也可以。其实我还没确定之后要做什么，但肯定不会再做艺人了。”

林焰拇指绕着简蓄的指节打圈，反应了会儿问：“那做演员呢？有很多人都夸你有天赋呢。”

简蓄犹豫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确实挺喜欢演戏的，可以暂时将‘简蓄’这个身份置之脑后，但照着既定的结局去完成另一个人的一生，也不是那么快乐的事。”

他的话击中了林焰的心，林焰缓缓开口：“我总感觉，你做什么事都不快乐。”

简蓄微微一惊，没有说话。

“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林焰情绪转变极快，“第二件事，我前几天给节目写主题曲的时候，想起我曾经给你写过一首小提琴曲，但因为分手没有完成，所以我前两天抽时间把它写完，想让你起个名字。”

他掏出手机，找到一份叫“JX”的录音文件：“我原本是想把小提琴拿来直接拉给你听的，但怕太惹眼，所以就录了个音，音质可能不太好。”

他有些紧张地用拇指点击播放键，安静的几秒后，琴声渐渐清晰。

简蓄稍微凑近了去听，林焰见状加大音量，同时将手机往他伸了伸。

简蓄不太懂音乐，只感到平静，又觉得“平静”不太适合用来形容小提琴曲。很快琴声变得急促，或者说激昂，但他又觉得还不到“激昂”的地步。就像一首歌有主歌和副歌一样，琴声也有急有缓，有高有低，许多的“平静”和“激昂”让它更完整。

手机里的琴声接近尾声，最后一个音长长地萦绕在耳边，又渐渐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林焰仔细观察简蓄的脸色，小心地问：“怎么样？你觉得它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简蓄考虑片刻：“其实，无论这首曲子为谁而作，他都出自你之手，你是最有资格给它名字的人。”

“可……”林焰还想坚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就叫它‘林间’……‘语’好了，像我们俩的孩子。”

简蓄的心脏被人冷不丁捏了两下，酸酸地疼。

“随你，它是你的，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林焰觉得简蓄话里有股破罐破摔的味儿，笑着捏他的脸：“放心，我胆子没那么大，不是‘简单’的‘简’，是‘中间’的‘间’。”

简蓄面无表情地被他揉着脸：“你还有其它事要说吗？”

林焰的笑一下消失了：“怎么这么急，你想赶我走吗？”

“没有，”简蓄连忙否认，“我只是，也有事想问你。”

林焰故作委屈的眼神立马变了，巴不得简蓄有百十来个问题想问自己：“什么事你说。”

简蓄舔舔嘴唇，以便自己能顺畅地问出口：“节目还有四期就结束了，最后两期你是主角，决定好怎么安排了吗？”

他问得迂回，林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解：“暂时定的是第一天景区一日游，估计会去博物馆。第二天去学校，还没定是小学还是初中，节目组那边还在跟学校交涉，但肯定不会去高中。不过，就算被人发现我们高中就认识，也有很多理由可以瞒过去，你可以说你和林钰是高中同学，你们大学毕业后又遇到，但她有男朋友，你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隐瞒了这件事，然后再道个歉。除了针对我们的人，没人会去深挖我们的关系的，而且我们恋爱的时候，在外也一直用好朋友的身份相处，放心好了。”

他说的简蓄早就想过，甚至连借口都编得差不多。他并不想跟他争个先后，直接讲重点：“我是想问节目组那边有没有让你父母出镜，你不是最不想让家人暴露在公共视野下么。”

林焰一愣，凑到他跟前看他：“你是怎么知道的？平时没少看我的采访吧。”

简蓄霎时无言以对，他对向他人表达关心总有些不好意思，越亲近的人这种感觉越明显。

林焰并不打算把他逼得太紧，撤开一点距离说：“我签约的时候就跟节目组确定了，不会让我家人出镜的，但林钰是我妹妹的事已经众所周知，可能会让她出现个几秒吧。”

“那就好。”简蓄忙应声，生怕他再把话题引回前面的问题，“我没问题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房休息吧。”

“‘时候不早了’？”林焰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天好像才刚黑透，怎么就时候不早了？我另开房间只是为了以防外一，掩人耳目，你别想着赶我走，我还有事要做呢。”

他抓住简蓄的手臂，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双臂环住他的腰：“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让我教你后天要录的主题曲，第二，让我亲你。”

简蓄轻轻叹出一口气——说得他好像真的有选择一样，明明结果都一样。

“我选第二个，”他说，“主题曲还是大家一起学比较好，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林焰恍然大悟得很夸张：“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仰头努努嘴示意简蓄，简蓄无奈地低头，看似主动，却是被迫。

林焰也能感受到他的矛盾，他的头脑还没有因为简蓄的主动而被冲昏，喜悦与情动组成的田野上渐渐长出一小片质疑与恐惧的野草野花，一颗果子悄然落地，叫“回光返照”。

他的身体一阵痉挛，心脏猛跳了几下，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简蓄的衣服。也许是为了保护这具脆弱的身体，他的大脑渐渐忘却了这颗果子，任由它腐烂进泥土，无处不在。

“……去床上？”林焰嘴唇贴着嘴唇问，得到简蓄的同意后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简蓄的背一碰到床就条件反射地绷直，林焰躺在他身边抱住他，捏捏他的肩膀：“别怕，我又不是什么欲求不满的色鬼，不会那么频繁的，更不会做全套。”

简蓄确实因为他的话放松了不少，但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不做全套？”

林焰惊讶地抬头看他，无奈发出一声笑：“也就你会这么一脸单纯地说这种话，这要是换了别人……不，没有别人。”

他拿手指点点简蓄的心脏，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你这里有个疙瘩，我要等它消失。而且我深刻反思了我之前的行为，发现我居然跟我妈一样，总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事，完全意识不到你隐晦的拒绝，还以为你的全盘接受，是因为我给的都是你想要的。说真的，你当时就应该明确拒绝我才对，我脸皮厚，不怕拒绝。”

简蓄躺在他的臂弯里，周遭都是熟悉的气息，像大冬天钻进被人暖好的被窝一样心安，也让他忍不住说几句怼人的话：“我明确拒绝过的，是你不听。”

“有吗？”林焰急地用手臂撑起一点身子，“什么时候，我说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简蓄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惊讶之余竟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

“可爱”？他居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林焰。

“当然有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压根就听不到我的拒绝。”简蓄的解释意外带了点嗔怪的味道，他自己并未发觉。

林焰放了心，重新躺下搂住他：“那我没办法呀，如果我不死缠烂打地跟着你，你要是再被欺负了怎么办？你不知道，那天我看你半边脸和脖子都是血，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当然，里面确实有我晕血的原因。我手捂着你伤口，鼻子里全是血腥味儿，当时忙着对抗我的生理反应，都忘了是怎么把你送到诊所的了。”

“怪不得你抓我抓得那么紧。”简蓄跟着他的话回忆，同一件事，多了了解后再看果然不一样。像重温一本小说，知道伏笔和彩蛋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林焰也有同样的感觉，戳戳简蓄的脑门：“我想起来了，之后那天你是故意摔倒的吧，为了拦着我不让追张晨？原来你那个时候就有做演员的天赋了。”

简蓄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讽刺，但他知道林焰没这意思。他冷静片刻，抬头说：“如果当时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张晨他们厮混、打架，甚至下手很重把人打伤，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我……我还说了那么多谎骗你，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林焰鲜少从他眼中看到紧张，紧张得像个怕被遗弃的小孩。

他摸摸简蓄的头：“不会。”

简蓄的血液在一瞬间变得寒凉，差点维持不住身体的运作，他缓缓抬眼，看到了林焰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强撑着问：“你……说什么？”

林焰以为他的呆滞是感动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朋友看。”

简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为什么？”

林焰不解：“什么‘为什么’？你是指为什么喜欢你，还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前者的话……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最早注意到你，确实是因为你好看，后来就是很想保护你，想跟你拉近距离，然后确认自己是真的喜欢你。至于后者，原因就多了，当时不说是怕吓到你，恋爱的时候不说，是我感觉你没安全感，说出来怕你怀疑我见义勇为的目的。”

简蓄沉默了好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哪个‘为什么’，跟林焰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脑子就越乱。有时想，就这么点小事，一股脑说出来算了，有时又想，万一林焰真的介意却不说怎么办，到时候一个人难受就会变成两个人难受。

他紧闭着眼，脑袋往枕头里埋了埋：“我困了。”

他工作了一天，又马不停蹄地和林焰他们一起去吃晚饭，说是困了，倒不如说是累了。

“那快睡吧。”林焰帮他盖好被子，“要不要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简蓄的大脑暂时关闭了思考的能力，有些话不加分析，直接出口：“你的歌里又没有能当摇篮曲的。”

林焰笑了：“看来你不仅没少看我采访，歌也没少听啊。”

“是啊。”简蓄又不假思索地开口，林焰收起笑，知道他是真的困了，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睡吧，……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