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好好一觉睡到自然醒，再睁眼已是上午九点多，李存早就不见了。

他坐起来打量四周，终于看清了房间的陈设，空荡得没有一丝声息。

失落是一定有的，但他必须接受。

他下床想去浴室拿衣服，床头柜上多出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手拿起，居然是一盒安全.套，下面还压着张折起来的抽纸巾，最上面写着字。

「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记得我说过的话

保护好自己」

陈好好噘着嘴想哭：“诡计多端的老男人，不是说了我不是你的菜嘛，干嘛还这样做……”

他抚摸着手里的纸巾，手指伸进对折的地方随手将纸展开，忽然发现被大拇指挡住的右下角似乎也写着字。

他把手移开，那里潦草地躺着一个落款。

「——李存」。

陈好好全身上下只剩心脏在跳动，比昨天晚上跟李存对视跳得还要狠。

他慢慢缩成一团，抵御着心动带来的晕眩：“你个骗子，不是不准说名字嘛，这算什么？”

委屈，难过，懊悔，复杂的情绪让他找不到出路，只能一遍遍重复着“骗子”“都怪你”“为什么”……

可路还要继续走，他整理好情绪，收拾东西离开酒店，下午就坐上了回家的高铁，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跟姐姐出了柜，讲了昨天的事。

陈淼淼果然跟李存的姐姐一样，先是边责怪边对着陈好好捶了几拳，然后抱住他，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没发现，居然没发现……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对不起……”

陈好好抱住姐姐，在心里由衷地感谢李存。

——“不用怕，她可是这个世界上与你最亲密，也是最能理解你的亲人。”

姐弟俩因为这件事亲近了不少，陈淼淼甚至答应弟弟帮他留意叫“李存”的男人。可茫茫人海，找个人谈何容易，这都不是大海捞针了，这是太平洋里找头发！

但没想到，这人还真让陈好好给找到了。

这年腊月二十八，陈好好一家四口吃完饭一起坐在客厅看卫视春晚，不到十点爸妈就熬不住先回房睡觉了。

剩下的姐弟俩说是看春晚，其实就是把电视当背景音，捧着各自的手机刷微博、抢红包。

“哎到点了。”陈淼淼拿起遥控器换台，“马上就到我偶像了，可帅了，你好好看着。”

陈好好漫不经心地点头，在班级群聊里打上一长串“哈哈哈”发送。

下个节目是个两男两女的对唱，四人一出场陈淼淼就激动地拍着陈好好的手臂，问他自己偶像是不是很帅。

陈好好敷衍地应声，扫了眼两个男生问：“哪个是你偶像啊，最边上那个吗？”

“当然不是。”陈淼淼大声否认，想起睡觉的爸妈又赶紧放低音量，“我不说了我偶像是演员么，他这声一听就没怎么修过音，肯定不是。”

陈好好有一丝无语：“你倒挺实诚哈。”

“隔行如隔山嘛，我又不是什么‘哥哥做什么都最棒’的脑残粉。”陈淼淼对着电视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啧，该说不说旁边这哥长得是真帅啊，又让我想起他那张出圈的机场图了，等我给你找找。”

陈好好惊讶地看着她：“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当着你偶像的面爬墙？”

“什么爬墙不爬墙的，我就存了张照片而已。”陈淼淼把手机伸到他面前，“呐，就这张，当时还上了热搜呢。”

陈好好定睛去看，照片中间的男人戴着口罩，双眼盯着镜头，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微皱的眉心和下压的眉毛让他眉眼间充满一股冷冽凌厉之气。

“哦，是挺帅的。”陈好好没有感情地夸奖，突然脸色一变，艰难地出声，“他、他是谁？”

陈淼淼不解：“你是问他叫什么吗？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两个字，好像是林什么，林……”

“不不，不是他。”陈好好总算找回了声音，拿手指指着林焰右边穿着一身黑，被模糊了脸的保镖一样张着手臂的男人，“是他。”

陈淼淼伸着脑袋去看：“他？应该不是助理就是经纪人吧，怎么？你认识……”

她脑子一炸，瞬间反应过来：“他就是那天跟你约……的男人？！”

陈好好呆愣愣地点头：“像。”

陈淼淼啥也说不出来，抱着手机马不停蹄地找到林焰超话，带图发微博询问这个人的身份，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哈哈哈姐妹一看就是新来的，这是林焰的经纪人李存，也是萱艺老总李萱的亲弟弟，我们明面上叫他李哥或者小李总，私下叫他老李[狗头]」。

陈淼淼把手机伸到陈好好面前，密密麻麻的字让他有些眼花，但还是看清了“李存”两个字。

他抬眼跟陈淼淼对视，明明是一直期望的结果，突然的实现却让姐弟俩双双无言。

“要不……”陈淼淼先打破了沉默，“你在微博给他发私信试试？”

陈好好连忙摇头，摇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李存虽然不是艺人，但勉强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要是被人知道他是同性恋，后果大概很严重。

他突然泄了气：“算了姐，他说的对，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惜我现在才懂。”

陈淼淼见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勾住他脖子问：“弟呀，你真那么喜欢他？他都出来约那什么了能有多好？”

“不是的，”陈好好着急反驳，“我不是说过么，他是因为被前男友伤害才那样的，他真的很好，还劝我要好好学习，还……给我礼物，而且真的很帅，身材也很好。”

陈淼淼眯眼：“最后两句才是重点吧？”

陈好好脸刷的一红，扭脸不敢看她。

陈淼淼无奈扶额：“看来你不仅是恋爱脑晚期，还是个大sai迷。”

“没那么严重吧。”陈好好转头尬笑，被瞪了一眼后乖乖闭嘴，缩着脖子低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陈淼淼看着他，脑子猛地一转，摸着自己下巴打量了他几眼，突然伸手跟个流氓似的抓住他下巴转向自己：“我有个绝妙的主意，你要不要试试？”

陈好好有点慌：“什么主意？”

陈淼淼邪魅一笑：“既然‘私联’你不愿意，不如就去他公司做艺人，光明正大地接近他。”

“啊？”陈好好稍微动了下脑，无情的吐槽，“姐，这好像比私信他还不靠谱吧，你弟弟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啊？还做艺人，艺人被爆出是gay不是更恐怖吗？你是不是天天写那些奇怪的东西写魔怔了？”

陈淼淼啧了他一口，回头想想他说得也对：“确实，娱乐圈又不是马桶圈，说进就进的。算了算了，就当我发疯乱说的，我发微博去了。”

她找到刚才拍的照片，选择，下一步，下一步，打字，带上超话和各种标签，@偶像，最后发布微博。

陈好好在一旁偷偷看着，感叹她熟练的同时又忍不住回想她刚刚的提议。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哈。

这天之后，陈好好暗地里搜索了几乎所有跟李存以及萱艺娱乐有关的信息，知道了林焰最早是在网上翻唱火了之后，才被他们公司发掘出道。

他渐渐起了小心思，尝试在网上发布自己唱歌的视频，从只露上身到露出下半张脸。

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每次保存完有李存的林焰机场照，很想他的时候，他就会在自己账号上发一条新的翻唱视频，久而久之也积累了有小十万的粉丝。

这两年不是没有公司找过他，但不是培养网红的公司就是听都没听过的小公司，他想要的始终不来，但却来了另一个机会。

他没想到简介里的“音乐戏剧系”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收到《光形》节目组邀约的一瞬间他就想答应了，但还是矜持地打下“考虑”两个字，转头把一切告诉了姐姐。

陈淼淼果然不出他所料，先是责怪，后是自责，最后顺利答应做他经纪人。

陈好好做着出名的美梦，梦想着综艺播出后自己被萱艺娱乐“挖掘”，再不济被李存看到认出来，主动找上他。

他知道梦会醒，但不知道现实比梦还像梦。

收到林焰也会加入录制的消息时，陈好好高兴得比林焰的粉丝还要疯狂，激动地抓着姐姐的手臂乱晃，又像只窜天猴一样跳得老高，落到床上打滚。

林焰签约的那天陈好好也在，他在化妆间翘首以盼，看到林焰的一瞬间就从座位冲了出去，等着跟人打招呼，可等来的却是林焰转身就走。

他慌张地从简蓄身侧挤出门，抬眼望去只有林焰步履飞快的背影。

他很失望，但没有太久，因为知道他们肯定会再见，只是没想到再见的场面会如此戏剧性。

他看着错拿自己杯子的“李哥”，确认了他并没有认出自己，虽然有些失落，但在意料之内。毕竟那天灯光灰暗，两个人都没太能看清对方的脸，如果他不是无意中看到了对方的照片，估计也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

两个人几乎没再说过话，陈好好看着在酒桌上游刃有余的李存，不禁想起两年多前那个夜晚，他庆幸于对方没有变，也窃喜于，自己曾看过他与众不同的一面。

“Think of me,think of me fondly.”陈好好看着跟导演传杯换盏的李存小声唱着，他知道他听不见，“When we’ve said……goodbye.Remember me……Remember me……”

“Bravo！Bravo！”

演出在观众们热烈的掌声中谢幕，林焰和石头扶着老师们下了台，势必是要找地方叙上刚刚在台上没叙完的旧的。

他转头寻找简蓄的身影，看到他跟刘连岳他们有说有笑的，便放弃了道别，回头专心听老师讲话。

“我的天呐，我们也太厉害吧！”Luna还在震惊中，“我们居然完成了，音乐剧欸！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既要表演还要唱歌，我的天呐……”

刘连岳一脸的淡定从容：“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才演了整部剧不到四分之一的内容而已。唉，还是太年轻。”

Luna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朝他扬了扬拳头，转头笑着勾起舒梦雅的胳膊：“还是梦雅最厉害，那句撕心裂肺的‘Go now and leave me’差点把我眼泪喊出来，真的，你完全可以试试走表演或者歌手的路。”

舒梦雅笑笑没有说话，今天的她格外话少。

Luna跟她相处久了，了解到她有点完美主义，明白今天演出时那几个破音和口胡肯定让她很难受。

“哎呀，别不好意思了。”Luna故意打趣她，“是不是因为林焰的老师夸你没夸我，所以不敢笑出声？放心吧，你姐姐我还在乎这个？我觉得自己能完成演下来已经很棒了，你都不知道，我唱错了好多地方呢。”

舒梦雅果然“上当”：“哪有，我唱错的才多呢，还破音了。”

“但你很快就调整过来，完成了演出，不是吗？”Luna柔声说，“专业的演员也不能确保不出意外，你已经很棒了，对不对？”

舒梦雅思考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总算舒服地笑了出来：“Luna姐也很棒，连岳哥也棒，简蓄也棒，好……诶，好好呢？”

“他好像有急事，”简蓄说，“我看他跑得飞快下了台，应该是有急事吧。”

“那我们也快去换衣服吧，”刘连岳催促，“今天晚上不用录制，我们换完衣服就出去吃饭，哎简蓄，这次你可不能再跑了啊。”

简蓄不好意思地笑笑：“放心，一定不会。”

陈好好把换下的戏服放好，妆都没卸就拿起手机想着要不要催一下李存。消息发出后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开心地去开门，果然是李存。

“李哥你来了。”陈好好侧身让李存进来，关上门转身面对他，“李哥你想跟我聊什么？”

李存抱着手臂背对他，扫了眼房间，慢吞吞地转身。

他直勾勾地盯着陈好好，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好几遍，直到把人看得心里发毛，才扬起一丝邪笑开口：“好久不见呐，陈……哈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