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开口的是肖雪云。

颜语偏头，视线扫过门锁。他们大概是找了人过来，不知道怎么说服的对方开了锁。这放在平时，就是入室行窃，要负法律责任。

她自然不会指责他们手段过激，毕竟当初她也是这样对待钟钰的。只不过，他们到底找到了什么。

她踏入门里，手放在兜里捏紧手机。

哐当——房门关上。

颜语以为她会看到这里被翻箱倒柜，一片狼藉，但事实上她几乎看不出这里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你们为什么喊我到这里来？”

陆奇和肖雪云对视一眼，明明陆奇更有存在感，但不知为何他将话语权递给了肖雪云。

“颜语，你和陆一寻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吧？”

颜语眸色一深，并没否认，“嗯，我们同校，当然认识。”

“那你们现在是情侣吗？”肖雪云顿了顿，“因为那天你们只说了上下属的关系，并没有提到别的，所以我想去确认一下。”

“这重要吗？”颜语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却没有抓住。

“方便回答吗？”肖雪云依然不解释。

“不是情侣，事实上我不清楚他之前到底是否认出我和他曾经是校友。”

颜语的话一出，肖雪云脸上闪过了有些古怪的神色，似乎是欣喜但又不纯粹，“这么说来，在你看来，他和你并不熟悉。”

“在你看来”？肖雪云的措辞无比诡异。

“跟我们来吧，”肖雪云退开一步，“有个地方你应该看一看。”

颜语心口扑通扑通，看着陆一寻卧室的门有些踌躇，但在两人无声的询问视线下，她艰难的提起了脚下的步子。

陆一寻的卧室和她上次看到的一样，但显然经过了这两人的翻找，书桌上的物品摆放失了章法，连衣柜的门都被打开。

“这是你吧？”肖雪云将相框递给她。

颜语一怔，照片中确实是她和陆一寻。

但照片中的她并没有看镜头，而是远远的看着前方。所以，这大概是陆一寻站在她侧位，拿着手机拍出来的一张“合照”。

穿着白色校服、夕阳西下、背景里是牛肉汤店。

颜语立刻就想起了这到底是哪里，她曾在这家牛肉汤餐馆兼职过一段时间，主要是帮着端盘子结账。至于兼职的原因，也和陆一寻有点关系。

她收拢自己的思绪，举起黑色相框，“这照片就是你们找到的东西？”

这确实说明，陆一寻恐怕一直都是记得她的，而不是她以为的“重新认识”，但这值得他们将她立即喊回来吗？

颜语心里不由升起了一分警惕，下意识的拉开些许距离。

肖雪云摇头，“不，不是这个，而是衣柜里那些。”

“衣柜里那些”？

颜语心跳漏了一拍。衣柜在房间的左前方角落里，而原木色衣柜门打开，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但现在她只要往前三步，绕过床铺，就能看到衣柜里的内容。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下一秒，她呼吸一滞，瞳孔紧缩。

衣柜里没有一件衣服，全都是她的照片。整个衣柜的内部，从侧面、背面，到摆放的相框、相册封面，全都是她。

她直直看过去的一张，是她双颊粉红，双目紧闭，靠在他的肩头。而他们的背后似乎是......出租车的后座？这个角度似乎是陆一寻拿手机拍的。

这衣服？她突然想到这是哪一天。

她来到云城电视台首次迎新团建那天，她穿的就是这条连衣裙，那天这条裙子被汤汁弄脏了，她懊恼了好久。

所以，这是她喝醉酒，陆一寻送她回去的时候。

她的视线移开，走近一步，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是她在云城大学念书的时候，刚离开教室。那是她离开家，出门去超市的时候。

“2021年夏天到冬天，每周日下午3点，你在做什么？”

颜语几乎不需要思考，“我那时正在给一个初中生做家教，在西城区那边。”

“是这个地址吗？”肖雪云将一个纸片递给她。

颜语低头匆匆扫了眼，“嗯。”

陆奇递给她一沓文件，“这是他那段时间的打车记录。还有，”他俯下身，从床下直接拖出来一个木箱，哐当打开——“还有这些。”

那也是满满一大箱照片，只是与刚才那些拍的清楚又构图很不错的照片不同，这些可以说得上是“废片”，塞满了一个足足有21寸小行李箱那么大的木箱。

不需要陆奇和肖雪云解释，颜语也明白了事实。

——陆一寻是跟踪狂，她的跟踪狂。

这些照片从三年前开始，也就是他出国留学回来以后，一直到现在。所以她以为的高考结束、各奔东西，实际上是她一个人的孤独。

“所以，这和牧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肖雪云震惊于颜语的冷静，瞪大双眼，“他跟踪你，你就不担心吗？你以为和他不熟，结果他掌握你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出门逛街，他在后面；你和别人约会吃饭，他也跟着；就连你去做家教，他都要一次不落的追着，这不恐怖吗？”

“他有心理疾病！”

肖雪云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落音以后她就露出了些微懊恼的神色。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们都是同龄人，交往什么的都很正常，但这些已经明显是在犯罪了。”

颜语垂着头，不去看肖雪云，深呼吸一口，“我再问一次，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陆一寻和牧瑶这桩案子的关系？”

肖雪云就像看一个被不良学生带坏的好孩子一样，提步就想继续和她争辩一番，却立即被陆奇眼疾手快的拉住。

“肖老师，”陆奇看了眼颜语，声音镇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还是先说案子。”

肖雪云被他一说，似乎又清醒了一分。是啊，她这是在操心什么？颜语早就不是她的学生了，他们都是成年人，自己用不着她这个外人插手。

“对，”她冷静下来，“我们昨天去了安蓝镇，翻阅了案件卷宗。但今天时间已经刷新，所以资料不在我们手上。我想说的是，在案发那天，曾经有个男孩子送原牧瑶回家，但那个人一直没找到。”

“你们怀疑那个人是陆一寻？”颜语问。

“对，”肖雪云，“坦白来说，当年的记录很模糊，而目击证人当时都认不出人，现在更不可能认得出。所以我们只能从陆一寻的不对劲查起。”

“所以，你们的证据呢？”颜语面无表情。

肖雪云拧着眉，见她油盐不进有些恼了，“如果这个男孩也在我们七个人当中，那就是谷黎川、陆一寻和陆奇。陆奇说了，不是他，谷黎川也有不在场证明，那就只能怀疑陆一寻。”

颜语视线移向陆奇，“所以，他说不是他，你就相信了？”

“你——”肖雪云以为，他们可以很轻易的拉拢颜语，让她反过来怀疑陆一寻是凶手。但即使是看到了这些东西，颜语竟然还这么“冥顽不灵”。

“不，”陆奇打断了她们的争论，“我们喊你来，也只是有一个猜测。从这些照片看来，陆一寻对你必然有着某种高强度的偏执，对吗？”

“哪怕是男女朋友也没有这样侵犯个人隐私的，更何况你们并不是男女朋友。”

陆奇见颜语沉默，也没有试图缓和她的情绪，接着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推理，他可能一直有着某种心理疾病，这个患病时间我们无法知道，因为我确认过，他并没有接受心理诊疗。”

否则，心理咨询记录就是最为直接的证据了。

“那么假设他高中时期已经患病，那他有没有可能也曾经对其他人有这种偏执。比如说，原牧瑶。”

颜语闭了闭眼，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陆奇是说，陆一寻曾经是原牧瑶的跟踪狂，后来杀了原牧瑶。等原牧瑶死去，他转换目标盯上了她，并持续至今。甚至，他言下之意是，她早晚会落得和原牧瑶一个结局。

“我记得，”肖雪云补充道，“我当时确实从学生中听到一些传闻，说原牧瑶好像和陆一寻走的很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选择了和谷黎川在一起。”

“抛弃他而选择谷黎川”，会不会成为陆一寻袭击原牧瑶的根源呢？这一句话太过残忍，肖雪云终究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颜语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颜语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重击，顿顿发疼，难以理清思路。

这理论似乎很圆满，但又存在着很显然的漏洞。比如，谷黎川和陆一寻是最好的朋友，如果陆一寻当年对原牧瑶有偏执，谷黎川会不知道吗？

又比如，当年她喜欢陆一寻，所以总是在暗处观察他，为什么从来没发现他会跟踪牧瑶？

“那你们接下来想怎么做？”颜语并没有认可，也没有否认他们的推论。

肖雪云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看向陆奇。

“我们希望你能够当面问问陆一寻。当然，表面上是你和他两个人，但实际上我和肖老师、孟警官他们都会守在暗处。”

“你的意思是，”颜语平静的注视着他，“让我设下一个陷阱，骗出陆一寻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