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松站起身，声音很冷，“慕容小子，我知你与季家小女自幼相识，情分不浅，但讨伐季家之事，是北海所有世家势在必行的，我与你父亲也有几分交情，奉劝你一句，不要插手。”
慕容枫身侧的拳捏紧，抬头不卑不亢道，“我为月莲而来，只要保她平安。”
季文松与他对视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祝你得偿所愿。”
说罢，他拂袖就要离去，慕容枫抬声发问，“前辈，白离星身上的剑法我在师尊的剑谱中见过，它是不是长生真君所创。”
“你很聪明。”季文松的声音被冷风揉碎。
白离星起身想追，但季文松的身影早就远去了，“爹……”
“若说白家是因为陈年旧怨要讨伐季家，那么其他世家所图不过为利。”玉遥伸手撩开一旁的珠帘，让寒风吹彻凉亭，“季家称霸北海几千年之久，一旦出现弱势，那些世家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将季家啃食殆尽。修士失踪一事不过正好为他们提供了理由，让他们得以维持体面，上百世家中，不见得有几人是真心为了那些失踪之人。”
“这就是事实，所以讨伐一事大势所趋，凭你们几个阻止不了。”
玉遥的话一字字砸在众人心头。
“不过百家战乱时，季家定然也防守混乱，进入季家堡也就轻而易举了。”
所以他们要想探清楚季家内部发生了什么，反而不能阻止百家讨伐季家，慕容枫心情有些沉重。
“所以几位不若呆在白家，助白家一臂之力，届时你我皆有所得。”那白家弟子恰时发话。
玉遥抬眸瞥了他一眼，“不是敌人，不代表是朋友。”
慕容枫也拒绝，“抱歉。”虽然不能做雪中送炭之人，但不代表要做落井下石之人。
那弟子眼里闪过一抹可惜，拱手行礼，“好吧，不过诸位初来乍到，三月城为表欢迎已经安排了住处，不嫌弃的话，还请住下吧。”
白离星将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法抛开，搭腔道：“是啊，你们是我爹好友的后人，与我就是同辈，况且方才你们还帮我胜了燕家那几个家伙，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不要客气。”
他又偷偷加了一句，“放心，白齐宣这个家伙办事很利落，安排给你们的住处肯定很舒服，最起码比那间破客栈好多了。”
曲卿笑了笑，没有推辞，“那就谢过了。”
白齐宣客气一笑，碰了碰凉亭柱子边的风铃，立马有两位弟子出现。
“带客人去安排好的住处。”
“是。”
几人随着那两名弟子在白府的长廊上穿行，走到一半，第五沧泽才奇怪地看了跟在队伍后的白离星一眼，“他们都离开了，你怎么不走？”
白离星摸摸鼻子，“他们忙，我闲。”
“这不重要。”白离星连忙转开话题，“曲卿，慕容枫，我听过你们的名字。”
“前几年的青簪会我虽没有参加，但是每一届青簪会上的头名可都扬名万里。”
“不过，我听说曲姑娘你可是道剑双修，怎的玩起符来了。”白离星好奇问道。
曲卿眼稍微挑，“我的确修了剑道与灵道，但没说我不曾修别的。”
白离星呆滞，什么人啊。
“不知我可有幸领教青簪会头名的剑？”白离星跃跃欲试。
曲卿：“有何不可。”
此时他们经过一个空旷的梅花园，正好有了场地。
曲卿：“慕容枫，剑来。”
慕容枫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将轻风剑飞掷过去。
曲卿抬手轻巧地将剑抓住，拔剑出销，“你可看好了。”
慕容枫不明觉厉，认真盯着。
白离星不知道这是哪出，但也祭出本命剑，那是一把极薄的剑，剑柄呈黑色，但透光看去却一片血红，剑格之下的剑身遍布了似红鲤的纹理。
前几次光顾着看他用的剑法，慕容枫没有注意，如今细看，心中对它的来历已经有了数。
白离星略带高傲地仰起头，“此剑，名血鲤，在通天剑谱中排行第七，都是剑修，你们应该听说过。”
曲卿微微颔首：“略有所闻。”
第五沧泽悄悄问道，“通天剑谱是什么？和通天传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枫尽职尽责地回答，“虽然名字相似，但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通天传是天地之间诞生的一本灵书，自发地撰记着修仙界的历史，但通天剑谱却是人族自己为天下宝剑排名的一本剑谱。”
“原来是这样。”第五沧泽恍然大悟，随即疑惑，“血鲤排行第七是很厉害的意思？”
慕容枫点头，“通天剑谱的排名是根据剑的品质和历代主人所发挥的威力来分上下的，有的人是剑限制了他的上限，有的人却是剑提高了他的上限，因此通天剑谱的创造者认为不能单凭剑的品质材料来定夺排名。通天剑谱收录各方宝剑不下万千，却只排五十名，能入剑谱的剑已经不凡，更遑论进入前十。”
第五沧泽：“那你的轻风剑和轻月剑排名第几。”
慕容枫：“轻风剑排名第十一，轻月剑排名第四十七。”
“两把剑不是伴侣剑吗？为什么差距这么大？”第五沧泽错愕。
“正因为是伴侣剑，古往今来，真正手握两把剑的伴侣只有一对，轻月剑的主人也只有两位，两位实力都不算出彩，搏得第四十七已然尽力。”慕容枫语气逐渐变化，“但我会让两把剑都进入第十！”
这是他修剑以来的梦想。
第五沧泽：“我相信你。”他其实并没有领悟慕容枫这句话到底有多狂妄。
“那剑谱第一是哪把剑？”第五沧泽好奇。
慕容枫：“是我师尊的诛天剑，她的苍灵剑排名第二，但南海你也见到了，苍灵剑已经胜过诛天剑，只是无人知晓。”当年苍灵剑闻名东南两陆时，诛天剑早已位列第一，两剑迟迟未曾对上，通天剑谱只能将它排在第二。
第五沧泽略微惋惜，不过这些都是虚名，曲卿不会在意，目前她的存在也不能为太多人所知。
这边两人窃窃私语，白离星也将自己的剑介绍了一遍，血鲤排行第七，还多亏了它的前主人，落到白离星手里，真正的排名可就说不准了。
“开始吧。”白离星握着血鲤剑横在胸前。
曲卿微垂的眼眸蓦然抬起，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白离星猝然对上，心脏紧了一下，动作也慢了半拍，也就是这一瞬，他已经落败。
眨眼间，剑光如长虹贯日，逼近了他的喉咙。
白离星瞳孔颤动着，慢慢瞥向离他喉咙只有半寸的剑光，没敢咽口水。
剑光仿佛凝固住了，但更近分毫，他就会死。
时间也仿佛凝固了，慕容枫呆呆地看着，只用一招，这招看似简朴无华，可其实千变万化。
梅花园水池上的竹渠早已结冰，许久才会滴下一滴带着冰渣的水，此刻正有一滴掉落，落在结冰的池面上，寒气森森。
曲卿收回剑，“可看清了？”
慕容枫恍惚着回神，“看..看清楚了。”
这一招展现的不只是惊人的速度，还有极致的控制力，天生风灵根想要达到那种速度并不难，可他若是这般出剑，一定会杀死白离星。
曲卿见他眼中的确有顿悟的样子，心中宽慰，将剑还给了他。
季雁山放下撩开白纱的手，慕容师弟还真是幸运，不论是慧远真君还是灵玉真君，两者几乎可称为修仙界的第一第二，如今可都算是他的师傅，慕容师弟的未来怕是相当叫人惊讶，他心中生出了淡淡的期待。
白离星还定在原地，眼中惊惧久久不散，没人知道他直面那一招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当时根本无处可逃，像是笼中困兽，明明对方只有一把剑直直刺来，可四面八方都是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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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人在白府呆了三天，曲卿终于等来掌柜。
他眼中有释然，“姑娘，实在麻烦你了，那颗九阶妖兽丹我们不买回了，我天赋不好，修为难以更进一步，这是既定的事实，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可能，我更想让燕子重获自由，他的未来还很长远，不应该折在燕无恨手中，是我无能连累了他。”
曲卿无言，这是他的决定。
她看着掌柜仿若变得苍老的背影远去，身形坚毅的青年在远处静静等待，两人相携而去。
生时彷徨，死时淡然，何尝不是一种修炼。
曲卿回头，季雁山站在那里，风吹起白纱一角，露出的面容上，神色是自己未曾发觉的茫然。
人世间喜怒哀惧，红尘是非，恩怨情仇一一经历过后，也许他不会再茫然，只是这个过程注定痛苦煎熬。
妖兽丹的事情解决了，曲卿便要动身前往连平城去参加拍卖会，慕容枫几人没有跟随，留在了白府。
连平城在北海东南方，也就是临风城和剑锋山之间往北。
它不是一座供人生活的城池，而是紫天宫的宗门所在，里面的修士皆是紫天宫弟子，因此对外人的进入十分严苛，也就是这次拍卖会递出了邀请帖，许多人才能进入，一窥真容。
曲卿同玉遥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飞到了连平城，递出两张邀请帖后顺利进入了城中，这邀请帖是月下楼的，分量显然不轻，珍宝阁的人派了人亲自接送。
两人随着那人的脚步缓缓在人流中走过。
他们自城门大道进入东转，去到了与坊市十分相似的地界，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每个摊主或店主都穿着红纹紫袍的道服。
曲卿抬头眺望，在连平城的中央之上，悬浮着数座华丽的宫殿，还有许多薄薄的圆台，那些圆台时不时亮起金光，随后便有人出现在圆台上，是刻了传送阵的圆台。
虽然从地面传送上去并不会消耗多少灵气，但常此以往，每个弟子每天返回个一两次，所消耗的灵气累积起来，一个月也得消耗掉上万灵石。
紫天宫的财大气粗果然名不虚传。
“叶师姐！”
“叶师姐！”
后方传来骚动，她微微转身看去，簪着金花流苏的少女高傲地从一群红纹紫袍的弟子中穿过，或许是女孩子生□□美，她没有穿紫天宫暗沉千篇一律的道服，反而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荷边裙，在人群中亮眼至极。
曲卿认出了她，只看了两眼便回身进了珍宝阁在连平城设下的拍卖会场所。
引起骚动的正是叶凝竹，因为芳华最近闭关，她便偷偷地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叶师姐，你也要去拍卖会？”
叶凝竹敷衍地回着身边弟子们的问话，“嗯，行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别烦我。”
她心情雀跃，脚步也轻盈，三两步走到拍卖会门口，往里面一看，见着人山人海的场景，微微蹙起了眉，早知道就让林云直接将想要的灵药都送来好了，她有些泄气。
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出来玩，可不想在人堆里挤。
叶凝竹想着，有点想离开，但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可那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犹豫片刻，她还是冲进了拍卖会里。
拍卖会所在是一个极为宽广的八角阁楼，足有十八层，内部装横华贵，朱红长廊交错，每层八个角落也都设置了传送阵。
曲卿仰头望了一眼，每层顶上的八个角落还有八尊麒麟头，她在它们身上感受到了压制的气息，想必是镇压的法器，她有点无法想象在珍宝阁拍卖会设下之前，这座巨大的八角麒麟塔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珍宝阁的人将他们带进拍卖会后递给了他们一本小册子和一块令牌，“两位贵客，这本册子记录了每一层的灵药，您可以通过册子找自己想要的，拍卖会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在十八层，这是您房间的令牌。”
“多谢。”
曲卿接过册子扫了一眼，拍卖会除了拍卖形式，也有售卖形式。当然售卖形式卖出的灵药都不会比拍卖的更珍贵，有些的确罕见，但并不会惹来疯抢。
珍宝阁的人很快就离开，留给客人自己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