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的秘密迟早会清楚的，不急于一时。”

琸珑仙官在仙殿内的高堂主位上坐下，“与白瑾玉一战，你我都受了不轻的伤，我们的敌人很多，任何时候都不能竭尽全力。”

灰袍人也随意在一张软榻上躺下，闻言挑眉道：“白瑾玉的力量还是太可怕了，方才有一瞬间，我真以为要死在他手下。”

他在暗处见过几次白瑾玉的力量，也曾在那个第五族人身上感受过白瑾玉禁制的厉害，可正面对上，他内心震撼仍旧如同翻天巨浪，久久无法平息。

“但他猜得不错，白瑾玉体内的天灵之力与原本的力量相斥，两股力量一旦失衡，哪怕强如白瑾玉，也会成为两者相争祸害的池鱼。”

琸珑仙官思及此，心情愉悦了几分，“现在的白瑾玉也不足为虑了。”

灰袍人：“他？莫非就是那位魔神？他被囚在修仙界，你们怎么联系的？封印破除了？”

琸珑仙官：“天云神官的事情不是你该多问的。”

灰袍人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们现在可是盟友，隐瞒太多可不好。”

灰袍人继续道：“虽然替你们办事只是为了反抗这该死的天规，但对于三万年前的光景和事情，我还是很好奇，而且，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不能为人知晓的故事吧。”

琸珑仙官面无表情：“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灰袍人轻轻啧了一声，对于他的油盐不进表示无奈。

“你不需要关心太多，如今要做的只是对付白瑾玉，天灵之力强悍，但白瑾玉怀其力却不用，无与之匹配的野心，妄图遗世独立，实在太过天真了。”琸珑仙官慢条斯理地说着，眼里带了些嘲讽，“他在天灵身边呆得太久了，那样的出身竟然是这样愚蠢天真的想法，注定走向末路。”

“天灵之力于他而言同样是利刃，他不能掌握便只能遭其反噬。”

“至于天灵，一个悲天悯人的灵魂，她的存在还有许多疑惑，再留一留也无妨。”

灰袍人眼底神色变了变，琸珑仙官余光睨了他一眼，继续道：“等到天云神官突破封印的那一天，天下是什么光景，你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灰袍人：“会比现在更好？”

琸珑仙官：“你关心的，会是天下的好坏吗？”

灰袍人唉了一声，“当初我也是真真切切关心的啊，现在嘛，当然也是关心。”

“我到底是生存在这世间的，如果天下走向穷途末路的话，我也没有好结果吧。”灰袍人说道。

琸珑仙官：“不会有这一天的。”

灰袍人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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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卿在地下森林呆了三天，一边为玉遥平息体内的力量，一边等待赤丹归来，但直到第三天日暮时分，也没有赤丹的身影。

曲卿站在血红火石遍布的山头上，抬头望了望天色。

暮日在一片彩霞中彻底失去踪影，黑暗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噬天空，夜幕降临了。

曲卿站在那吹了吹风就跃下山头，身影化作流光霎那间掠过山道，回到了地下森林，一抬眼便瞧见了倚在小屋门口的玉遥。

他一身浮光白袍华贵，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却是散漫，仍旧是一副不将天下万物看在眼里的模样。

曲卿上前，“醒了？感觉如何？”

玉遥幽幽回道，“死不了。”

曲卿神色却十分认真，“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非绝境，我不希望你再动手。”

她曾经希望玉遥将天灵之力收为己用绝不是这样自杀式的做法，两股力量相融注定是一个漫长而久远的过程，奈何那时面对魔神，玉遥不得不一蹴而就，这也导致了他现在的危险处境。

“逃跑可不是我的作风......”玉遥这么说着，但见曲卿脸色不为所动还是妥协道，“好吧，这是你希望的，我会遵守。”

“那以后可就靠你保护了。”

玉遥微微倾身，一双桃花眼与曲卿平视，春波潋滟。

曲卿郑重回答：“好。”

“你在结界内遇到了谁？”曲卿见玉遥的确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心下担忧落下两分，转而问道。

玉遥缓缓直起身，“除了琸珑那个家伙，还能有谁呢？”

曲卿疑惑：“只是他？”

“还有两个家伙，一个我稍有记忆，仙号似乎是......问极。”玉遥沉思了一瞬，“另一个，或许就是你所寻找的那位散仙。”

曲卿微微睁大了眼眸，“他们......”

她一语未尽忽然停了声，另一道充满警惕的声音随即传来。

“他是谁？”

早就察觉有人靠近的两人回头望去，青发金眸的青年站在树上，目光凌厉。

曲卿不慌不忙，“我的朋友。”

受玉遥禁术影响，螭煊对他的印象始终朦朦胧胧，现在见着他也只是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螭煊禁不住问道。

玉遥退了两步坐在门槛上，潇洒地撩了撩衣袍，“小子，你这样的话术不应该和我一个大男人说。”

嘴上风轻云淡调笑着，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拢了拢虚软的手指，玉遥的心情陡然变差。

螭煊听了他的话脸色顿时发黑，“你说什么呢！”

“哼，哪里来的蝼蚁，竟敢妄言不敬，报上名号来！”

玉遥收敛了神色：“名号太大，怕吓死你。”

螭煊忍不住露出一抹讽笑，正要出言嘲弄却听另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他是我月下楼的人。”

他循声看去，只见青紫朦胧的烟雾过后，一面容瑰丽的男子缓缓走出。

“你又是谁？”

“在下云上涧，殿下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号。”

“云上涧？”螭煊眉头压下，目露惊愕，他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号，或者说，修仙界但凡关心一下世事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号。

月下楼身为一个杀手组织，无孔不入，势力遍布修仙界，西陆同样有他们的身影。

但这位月下楼楼主，世人只知其名，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螭煊此时不禁有些怀疑，他们只是在这里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族，神秘莫测的月下楼楼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简直和他会关心一只蚂蚁的死活一样可笑。

因为过于震撼，螭煊愣在了原地。

想着云上涧定是有事而来，曲卿对螭煊说道，“殿下，赤丹迟迟未归，若明日仍旧如此，我们便该离开了。”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今日只是叙叙旧，就不多招待殿下了。”

螭煊明知道她说的是鬼话却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皱着眉头眼睁睁看他们进了屋，随后一切声音消弭。

“这位青龙族的小殿下还真是一直盯着你啊。”云上涧其实早些时候就到了，在暗处观望了许久。

曲卿对此也有些无奈，看了眼外面还呆在树上的螭煊，转而问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云上涧瞥了一眼玉遥，回道：“西陆出现了魔族的身影，不论对于谁来说，想必都不是好事。”

他从来没有见过玉遥这样虚弱的姿态，仿佛连他也能轻易将之杀死。

云上涧只匆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继续道，“还有尊上遇见的几位仙官，魔神似乎对西陆产生了兴趣。”

“不过，究竟是为你们而来还是为了那结界里的秘密，我便无从知晓了。”

曲卿：“或许两者皆有之。”

云上涧：“关于结界里的秘密，我会多加留意的。”

曲卿微微颔首，“有劳了。”

“这是一场交易。”云上涧提醒道，为了得到他想要的报酬，他会付出一切。

曲卿顿了一下，回道：“我不会忘记。”

屋内沉默了片刻，云上涧才又说道，“你等待的那个妖族，赤丹，我见过他，他遇上了一些麻烦，如果你不去救他的话，或许就再也等不到他了。”

曲卿怔了怔，立马起身，“多谢提醒。”

她快步往外走，忽地又回头，“他就先麻烦你了。”

云上涧接到嘱托，下意识看了玉遥一眼，再回头曲卿已经不见了身影，外面传来螭煊惊诧的声音，“你去哪里？”

他看着螭煊追随曲卿而去，身影消失在高林之间，慢慢回头，余光瞧见隐在屋内暗处的玉遥时，猛然一惊。

玉遥的脸色冷得可怕，眼神中翻涌的，是令他惊心的黑暗。

对于玉遥，云上涧听说过很多他的传说，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的经历，关于他的性格。

评价无一不是带着恐惧，或带着嘲弄。

云上涧从未接触过那被称为万恶之源的世界，不知道它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可怖，他也从未见过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不知道他们是否如传闻中那般，曾对一个生命抱有那样惊人的恶意，作下那样无法言诉的恶举。

可接触玉遥以来，他的确不喜玉遥难以对付的性格，对于玉遥的为人，他却并不以为是传闻中那样残暴嗜血，令人恐惧。

他所见到的玉遥，更像是一个游离世外，对世事漠不关心的旁观者，虽冰冷高傲至极，却并不算是一个恶者。

但直到这一刻，云上涧才明白那些恐惧的来源。

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吞没，没有光亮的世界里，他看见了过去那一个在寒夜倒下的自己，看见了杀戮血色中坠落的花仙。

憎恨，不甘，愤怒，后悔，痛苦，种种情绪不受控制地侵占了他的心神。

就在云上涧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黑暗猝然消失，眼前的景象也回到了那氤氲着柔和烛光的木屋。

那些情绪也全然消失，心中空茫不已，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云上涧抬手捂住心口，那里心脏快速跳动着，不，那绝不是错觉。

他抬眸看去，玉遥仍旧坐在那里，一身白衣散了满地，素来包含轻蔑的桃花眼已经紧紧闭上，面色苍白，气势却仍不容忽视。

云上涧看着他发了一会呆，随后转身出了门便没再进去。

他没走，但实在不想面对玉遥。

另一边，曲卿找到赤丹时，他正在一条宽大河流的浅滩上被人围攻，鲜血染红了河流的半边。

曲卿眉目一凌，扬手便是数道惊雷射去。

耀白的惊雷几乎是一瞬间落入战圈，劈中了水流，掀起千层白浪。

方才还沉浸在混战的众妖这才发现了第三者的到来。

围攻赤丹的妖族皆是一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露出的皮肤亦或是伤口处，密密麻麻的鳞片暴露了他们的来历。

这些妖族皆是水妖，而赤丹是火鹿妖，如今依着河流而战，赤丹在环境与人数上，完完全全落了下风。

双方对曲卿的到来皆是警惕，不知是敌是友。

曲卿看了一眼情势，手上法诀翻飞，灿若繁花，天空顿时雷云滚滚，无数惊雷相继落下。

这些惊雷仿佛有意识般追着他们落下，却完美避过赤丹，那几只水妖哪能不知道曲卿的来意。

他们权衡了双方的实力后，毫不犹豫地飞快撤退了。

徒留赤丹警惕地望着曲卿，即使刚刚曲卿才救了他。

曲卿落到河流边的一块水石上，一身青袍随风飘荡，墨发半挽，几缕发丝划过脸颊，漆黑的眼眸微微垂下，她没有去管逃窜的水妖，凝眸看了看赤丹的状况，直言问道，“你是赤丹？”

她气势凌冽，一身纯净的灵气毫不掩饰地散出，赤丹脸上的神色更加警惕，“你是谁？”

曲卿：“在下曲卿，来自东陆青云宗。”

赤丹一听，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东陆青云宗？”

他知道东陆的存在，但显然并没有听说过青云宗。

在东陆如雷贯耳的第一大宗，在这遥远的西陆，一样不为许多人知。

曲卿并不意外，只道：“在下有事相寻，已经拜访过令族领地。”

一听她已经去过火鹿族领地，赤丹眼中多了几分紧张，“你找我做什么？”

曲卿说道：“六日前，你在中都角斗场见过几个人族，并且与他们发生了争吵。”

“我没有！”赤丹直接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