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沧泽和顾若怜上了台。

顾若怜没忘记他，一直出现在曲卿身侧的年轻少年，来历不明值得人注意。

顾若怜转了转手中的山染笔，最后握住，墨色的笔尖朝向第五沧泽，“请。”

淡淡的一个字，杀气扑面而来。

第五沧泽绷了绷脸，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坚定，他曾失去所有，但现在，他却不是孤苦一人。

足有成人高的黑弓在他手中出现，带着无法忽视的威慑。

离落弓，山染笔，两者皆是徐子音的作品，倒是巧了。

曲卿心中暗道。

两者的较量不出曲卿所料，第五沧泽完全不是顾若怜的对手，不管是修为还是战斗经验，第五沧泽都还显稚嫩。

台上战况一边倒，第五沧泽喘着气落在花台边缘，目光锐利，他能感受到顾若怜并没有动真格，可这更让他无法忍受，这代表着，在顾若怜心里，他太弱了。

“沧泽，感受我的力量！”

鱼停忽然出声。

第五沧泽愣了一下，发现身体猝然多了一股凉意，自丹田流向八方，脑中自然而然地明白如何使用这股力量。

他眉头微微一拧，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而众人所看，便是第五沧泽忽然消失又出现在了顾若怜后方。

顾若怜余光扫去，眼中多了几分认真，移形换影？不，不是，这是空间变换的力量。

他眯起眼眸，墨色的灵气如鬼魅般袭去，速度之快叫人不及反应。

第五沧泽脸色一凛，毫不犹豫变换方位，躲过了那股森然的灵气。

熟悉了体内的力量后，第五沧泽蓄箭拉弓，霜寒的箭尖锁定顾若怜。

一箭出，万箭随。

无数灵箭出现在花台上方，密布在顾若怜四面八方，或近或远，每一支箭都蓄势待发，仿若天外来物，气沉遮天。

顾若怜站在原地，灵箭来袭时正要躲闪，灵箭却陡然消失，出现在另一个方位，远处一支似乎还很远的灵箭，也刹那间出现在眼前。

他微微挑眉，抬手执笔一画，墨色的漩涡出现，宛如深渊巨口将灵箭吞噬。

其余灵箭莫不是如此变幻莫测，无法预料，威力不俗。

若是常人，在这样的攻势下，多少要乱了阵脚，但顾若怜脚步却仍旧冷静，衣袂飘飘间躲过一支又一支灵箭。

反复来回了一刻钟，顾若怜像是玩够了，一个转笔旋身，宽大的道服飘逸如花，墨色的漩涡将他团团包围，也将袭来的灵箭悉数吞没。

第五沧泽顿感不妙，身形急速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墨色中无数被卷入的灵箭又被吐了出来，箭光寒寒，仿佛死亡的镰刀逼近。

第五沧泽瞳孔紧缩，垂在脸侧的黑发扬起，箭尖停在了他的额前，映得他眼眸明亮如水，却暴露了隐在暗处的恐惧。

时间仿佛一下子停止了。

半晌，第五沧泽才稳住了声音，“我输了......”

话音一落，数支灵箭瞬间溃散，似是云雾一般散去。

顾若怜慢慢收回手，“承让了。”

第五沧泽捏了捏拳，垂下眼眸，只点了点头就下了花台。

他一下来，楚莫就过来安慰他，“你别气馁，顾师兄毕竟比你年长成熟些。”

第五沧泽只摇了摇头，“我没事。”

楚莫：“顾师兄也是为了空间石而来，届时可以商量商量。”

第五沧泽闻言，摸了摸腰间的灵兽袋，“对不起。”

灵兽袋内的鱼停莫名好脾气，“没事，你也尽力了。”

它抱着自己的爪子，有些释然，“只要不落在鲛人手里就好了。”

“我有另外的事情拜托你。”

第五沧泽疑惑，“什么？”

鱼停：“今晚我细细同你说。”

第五沧泽：“好。”

花台上另外两场比试已经结束，前三名已经诞生，而现在要争取的便是第一。

顾若怜为空间石，自然不会再过多争夺，上场一瞬间就已经认输。

他的对手，正是那名纯洁美丽的雪莲公主，圣雪。

圣雪银眸微暗，能将水瑾瑾击败的人，她倒是想见识一番，可惜了。

顾若怜退出，剩下两位，圣雪拿到了第一，并且表现轻松。

这位公主也并非空有美貌。

轮到颁发奖励时，出了意外。

“鲛人族的东西，也是你配拿的？”水瑾瑾怒气冲冲地赶来，喝止道。

端着空间石的妖侍左右为难，停在原地。

顾若怜脸色冷淡，“怎么，妖族这是要言而无信？”

水瑾瑾：“这是我们妖族的盛节，你们参与本就不符合规矩。”

顾若怜冷笑，“既然如此，诸位又为何不从一开始说清楚？莫不是...戏弄我们。”

为什么没有阻止人族参与？

一是为了他们手中的回灵草，还要维持和平的表象，二是想要试探人族的实力。

这些心思双方都心知肚明。

奈何人族又不是妖族戏弄的玩物，怎可能任妖族呼来喝去，左右摆弄。

水瑾瑾捏紧了拳，漂亮魅惑的眼眸里满是杀意。

“这位人族的小兄弟，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水瑾瑾身后站了一位老者，他威胁似地看着顾若怜，身上气势骇人，话语间吐出的气息带着无形的压力。

顾若怜淡淡一抬眼皮，“此话倒是可笑。”

老者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命令道，“东西拿回来。”

夹在两者之间的妖侍偷偷瞥了一眼高处的龙心，脚步犹疑。

顾若怜眯眼，“听闻你鲛人高贵，却不想如此无赖，倒叫我开了眼界。”

“扑哧。”一旁传来圣雪的笑声，她冰冷的神情消融，嘲弄道，“是啊，水瑾瑾，你们这番，可难看了。”

鲛人族将空间石拿出来的目的不过是炫耀一番，反正依着他们的实力，总能够拿回去，却不想被人族截了胡。

圣雪只觉他们蠢笨，若真想要拿回去，背地里有多少手段可以使，偏偏沉不住气，在这里僵持。

水瑾瑾瞪了圣雪一眼，“关你何事？”

圣雪眼中轻蔑不减，对那妖侍道，“还不快将东西给这位顾兄弟，真以为这是鲛人族能放肆的。”

妖侍有了她的话，颤颤巍巍端着空间石递到顾若怜面前。

顾若怜看了一眼圣雪，抬手欲拿，却猛然感受到一股威胁。

他立马一挥衣袖，脚步急退，仍旧感觉到胸腔传来闷痛感，七窍也尖锐发疼。

“咳咳。”

“若怜，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季雁山担忧的询问，顾若怜睁开眼，视野血红一片，只有一抹绿色格外亮眼。

季雁山扶着他，见他只是受了些内伤便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前方。

那位站在水瑾瑾身侧的老者，竟然是九阶大妖，刚才突然出手，若非曲卿挡下大部分，顾若怜现在就不会生龙活虎的了。

碧光粼粼的长剑如春水柔波，杀意内敛，让人想象不到它夺人性命时的冷酷。

众人凝望，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住手！”

龙心此时发话，狠狠瞪了那位老者一眼。

老者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是他们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能挡下这一招。

老者已经是九阶大妖，在四境之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一开始龙心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者双目瞪得圆溜，不可置信地看着曲卿。

曲卿手执长剑，不言一字一句，却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若要继续动手，她自奉陪。

从一个化神期的小丫头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老者显然有点恼怒，但龙心不可能放任场面继续恶化下去，瞥向一旁的冥水。

“今日之事非常抱歉，是云水境管束不周，他日定登门致歉。”冥水得了眼色，上前道。

鲛人族归服玄武妖族，面对冥水，到底得给面子，不甘地离开了。

龙心亲自将空间石递到顾若怜手里，“失礼了。”

顾若怜面无表情接过，没有言语。

龙心不希望这件事让两族关系锐化，他们此番邀请人族前来，一是为了回灵草，二是为了借助人族的智慧，即使他们大多并不承认人族的智慧在他们之上。

借人之力，却扣扣嗖嗖不给一点好处，哪怕是龙心也没这个脸，区区空间石，在她眼中并不以为意，只是没想到鲛人族这么不识大体。

为了弥补今天的事情，龙心今日亲自招待了他们一番，去了千照阁，细细询问了人族在此的生活是否哪里不便，从吃喝玩乐问到修行练武，无一不精心再安排了一番。

“原来之前都把我们当空气呢。”第五沧泽见识了前后转变，有些感慨道。

楚莫拍了拍他肩膀，“小子，外面人心险恶，你要学的还很多。”

慕容枫道：“他们希望得到人族的帮助，但并不希望人族因此而站在妖族之上，他们所要的，是两族的平等地位。”

“他们起先冷落我们，正因为要维持他们的高傲，他们自以为不摆出摇头摆尾的姿态便可以做到，然而，施恩者与受恩者要如何达到平等，并非是这些表面态度决定的。”

“当他们心中怀疑自己的地位不够时，才是真的输了。”季雁山补腔道。

慕容枫点点头，正如季雁山所言，妖族做出的这些态度，恰恰反应了他们的不自信。

人族与妖族，在时间的流逝中渐行渐远，各自有了各自的规模，然而两者一旦接触，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

从前妖族强悍，欺压人族，而后人族崛起，曾一度让妖族沦为奴隶，这些恩怨纵使已然久远，远到当今从没有人或妖对此有所感受，甚至提起时，也无法感受到任何憎恨，但仍有着无法消弭的影响。

人族的契约术还在，驭兽术还在，妖族对此不得不忌惮。

他们认为人族狡猾卑鄙，但这就是人族的智慧，他们一面不屑憎恨，一面却又羡慕渴望。

思及此，曲卿微微叹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不过两天时间，他们便被邀请至东蜃境的王宫。

这里也是青龙妖王的王宫。

明亮宽敞的殿堂之内，黄金铺地，金龙绕柱，其上每一片鳞片都镶嵌着细碎的晶石，青紫红蓝绿黄，斑斓晃眼。一张张琉璃台摆布在殿堂两侧，上面布满了珍馐玉液，在昏黄温暖的烛光映照下，色泽诱人。

殿堂高台上，一人坐在华丽的宝座上，前方垂落的珠帘轻轻摇晃，遮掩了他的神情。

曲卿睫羽轻轻颤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人的头上，蜿蜒崎岖的龙角彰显着对方的身份。

青龙妖王。

不知为何，相比流云学院所见，他似乎多了一股沉重。

长瑟与羽涅从人群中走出，上前道，“长瑟见过妖王前辈。”

“羽涅，见过妖王前辈。”

青龙妖王年岁不知几何，修为亦是顶尖，他们喊一声前辈，也是出于尊敬。

青龙妖王没有端架子，稍稍问候一番后便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众人坐下，面对身前的珍馐玉液却没有任何心思，他们更关心今日前来的目的。

青龙妖王也不勉强他们，一杯酒过后便进入正题。

“不知回灵草......”

此话一出，千梦之傲然站起，“回灵草有特别的使用方法，非你们所能掌握。”

青龙妖王平静道，“明日一早，劳烦珍宝阁诸位了。”

“不劳烦，给够报酬就可以了。”千梦之抱胸一笑，就算是为了天下打劫，珍宝阁也不是亏待自己的货色，怎可能无偿奉献。

青龙妖王颔首，“这是自然。”

具体珍宝阁想要什么，这就不是众人能够知道的了。

一场聚会，妖族并没有透露出什么重要的信息，只等明日前往中都中心，才揭晓一切。

华丽的殿堂内，众人散去后徒增了几分清冷。

青龙妖王垂眸，瞥向一直神色莫测的螭煊，“你在想什么？”

螭煊眉头锁了一下，反倒是看向龙心，“姑姑，你先前调查过那些东陆来的人，可曾听说过一把碧色的剑？”

“碧色的剑？”龙心重复了一遍，“你是说，那天曲卿手上那把？”

能挡下九阶大妖一击，那日龙心回去也是仔细调查了一番，但其实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