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机票。
——10月31日,15:36,京城至青城。
签合同的这天恰好是30号。
这天江浔野给夏煜桉打了十几通电话,发了好几条消息,全都没有得到回复。
那天的晚饭吃得还算顺利,夏铮年没有针尖对麦芒,饭桌上对江浔野还算客气。
倒是陈瑾,吃饭那天还拉着夏煜桉扯家常,后一天就说身体有些不舒服。
平时虽然不懂事,真到这种时候,夏煜桉自然担心自己的妈妈,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好在不是什么大病,陈瑾也没有柔弱到去医院的地步,就让夏煜桉在家里头多陪陪。
夏煜桉知道,虽然没有明说,其实这是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跟江浔野回草原。
气色还不错。
没病也要扯个病出来。
陈瑾也是四十几岁的年纪了,慢慢老了,有白头发了,夏煜桉也不想拆穿,细细叮嘱道:“妈,最近天冷得快,多垫床被子,厚被子也用起来,别等以后老寒腿了开始后悔现在没好好保养。”
“先别提我了。”陈瑾自然地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桉桉,你是女孩子,不要总那么主动,弄得像你倒贴别人一样,好歹也是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千金。”
从初中开始,夏煜桉对江浔野的好,那是藏都藏不住。陈瑾想装糊涂都不行。
七年前江浔野这小子都这么欺负夏煜桉了,结果还屁颠屁颠跑去找人家。好在江浔野这小子纯情,要是夏煜桉去的时候发现他结婚有了小孩,又不知道要伤心个多久。
她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吃了亏都不知道。
“不主动怎么追男人,”夏煜桉不觉得女生主动掉面子,往玻璃杯里倒热水,然后放陈瑾面前,“难道我呆在家里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主动就没有故事。
高中的时候夏煜桉就已经吃过这个苦头了,还不得趁现在抓住机会。
夏煜桉把话先说在前头:“我跟傅砚完完全全是个误会,您可别再掺和这事儿了。没结果。我俩还想当朋友,别到时候朋友当不成,闹掰了,你们也没法做生意。”
“妈什么时候提傅砚了。我是真替你着急,你一个劲贴人家小江,怎么抓住人家的心。”陈瑾拿玻璃杯喝了口水,“欲擒故纵知不知道?”
“大概吧。”
江浔野跟她提过两次。
一次是念书时给他打视频电话,一次是身上太香。这应该算是吧,只不过是她无意识的举动罢了。
可陈瑾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陈瑾说,当时其实是她暗恋的夏铮年。
夏家那会儿虽然没闯出什么名头,好歹是做生意的,比唱戏的高贵多。夏铮年样貌生得好,台下一坐,就让她没法挪开视线。
至于怎么搭上话的,其实是其他公子起哄要学着唱几句戏。那会儿她是真有急事,等到了夏铮年,她实在来不及就跑路了,把他一个晾在那儿。
别的公子小姐哄笑,他也不难堪,只是多看了几眼她急匆匆的背影,然后坐下来接着看戏。
那时他便觉得,她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陈瑾只是个普普通通唱戏的,夏铮年却还是娶了她。
在夏铮年心里,其实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区分。
喜欢,那就在一起。
夏煜桉坐在床沿,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很涩很痛很干燥。睫毛一张一翕的动作都缓慢下来。
可她不敢错过。
她怕她稍稍松些手,他就跑了。
他这人在她这里,信誉分早被扣光了,一分都不剩。
-
回到酒店,把暖气打开。屋里静得只剩呼吸声,从鼻子里吐出的热气一点点向房间内冰冷的空气蔓延,最后一抹温度被无情浇灭。
靠着床沿,微微凸起的脊骨被木质的床沿硌到。刘海遮挡住支离破碎的眼睛,时不时戳进江浔野的眼里。
再次尝试拨通。
莫名,眼底平静的波澜突然翻滚。
整整四天不断地播打她的号码,而回应他的始终只有冷风中传来的冰冷机械女音。
前几天江浔野就去夏煜桉家找过她,敲门结果无人回应,吃了个闭门羹。
是不在家,还是故意不想见他?
记得七年前狠下心把夏煜桉抛下,夏煜桉过的不好,江浔野后面的日子同样过得很烂。他当然试着忘过她,只是记忆太过于锋利,怎么也抹除不干净。
原以为闭上眼就可以一再逃避,可他闭上眼看见的全是她。
还以为七年足够让他习惯孤独。
是他高估自己了。
十月最后一天,睡眠不深,江浔野白天就将行李收拾好。收拾完后,手机提示几声,发现是夏煜桉回的消息,点开一看,不过是几个冷淡的字眼罢了。
“哥,晚上要我去接你和桉桉姐不?”何奕杰一通电话打来,切断了微信聊天页面。
“不用了。”
“下午三点的飞机,”何奕杰掰手指头算了算,“到咱这儿夜都深了,打车不方便,真不需要接?你也不怕累着桉桉姐。”
“要不……”还是去接一下吧。
然而何奕杰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浔野的话堵住。
“之前我丢过她一回,”他的语气淡淡的,带着无奈的笑,“现在她不要我了。”
离开酒店时,江浔野拿着手机的手有些不稳。
做错事的小孩儿总会有惩罚。
突然笑了。
所以这是在报复他吗?
七年前她吃的苦今天都还给他。
迈开腿在人群中里穿梭,停在路口等待红绿灯。趁着等待的时间,江浔野拿起手机,犹豫几秒,最终又给她拨了几通电话。
嘀声漫长,不由自主地让人焦虑。
视线在马路的另一头望眼欲穿。
回青城的时间是夏煜桉和江浔野商量后定的,夏煜桉清楚,这个点江浔野应该是去赶飞机的。
夏煜桉从小到大被教育得好,跟家人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多聊天少用手机,加上陈瑾身体不舒服,也就把重心放在陪伴家人上。
欲擒故纵她还挺想试试的。
这段时间主动久了,也有些累了。
她没有遗忘七年前他的抛弃。
七年。
她做不到那么宽容大度。
得报复回去才行。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直到拨的第三通电话。
心终究还是一软,她点了接通。
在对面开口之前,她抢先开口,语气淡淡的,寡然无味:“江浔野,我不跟你走了。”
“我现在在我爸妈家,把我关在家里,他们不希望我跟你走。”她接着解释道。
电话接通后,听到她的声音,他紧握的手才算放松了些,口吻温和:“打电话是想说,我现在去把机票改签,我们再过几天走。我等你。”
念书的时候,夏煜桉有段时间叛逆期,不听话就不允许出来玩,被关在家里头学习。明明和江浔野约好的去图书馆带他见见世面,结果硬生生因为她,江浔野足足等了好几天。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等了。
“别等我了。”夏煜桉咬咬牙,“伊吉和阿茹娜等不了,到时候羊饿死了,损失重,承担不起。你那儿的事儿更重要,别管我了。”
“你的事儿也算我的事儿。”他顿了顿,“我会找何奕杰和程让先去帮点忙。”
“我再跟我爸妈聊聊,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过几天我再过去。”
然后夏煜桉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江浔野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的已经是挂断后的嘀声。
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很害怕失去。
明明七年前是他选择的放弃。
习惯了一个人,现在突然又不习惯了。
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夏煜桉。连一个小小的家都没法给她。
他身边不缺美好。
总得勇敢一次,去主动争取些。
很快就拐进熟悉的那栋楼里,行李箱放在楼下,一步跨三格楼梯,楼道有些窄,转弯时刹不住,手肘处的衣服剐蹭到墙壁遗留下白色痕迹。
放慢频率的脚步声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敲门的声响。
手掌握拳,叩在坚硬的铁门上,一次又一次。
他清晰地感受到手掌心缓缓向外蔓延的炽热,还带着些许麻意。
-
夏煜桉念大学之前一直住在夏铮年和陈瑾的这套房里,偶尔去小别墅住几回。所以以前上学的课本都在这儿。
她还记着给阿茹娜带课本的事,把柜子里的书翻出来。
小初高的书都被翻出来了,最上面的是高中课本,其次是初中课本,最后是小学教材。封面都落上了灰,夏煜桉拿纸巾一本本擦拭。
翻开封面,从高中到初中,再从初中到小学,江浔野的痕迹一点点减少。
挂了电话后她就一直在整理书本。打算过两天再买张机票飞青城。
江浔野有多在乎她呢?
把整理好的教材装进行李箱里,没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夏铮年和陈瑾不在家。夏煜桉以为是他们回来了,赶紧跑到家门口哦。
拉开门。
却看见他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喘气,看上去很累,是大老远奔过来找她的。
“你过来干什么?”她懵懵地问。
“夏煜桉。”
“我们一起逃。”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可恶,被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