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龙杳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一身长至膝盖的黑金色礼服，领口处的内衬被扎成了花束蕾丝，胸前别着一支鲜艳的玫瑰花。

还有放在一旁的帽子。嗯，如果戴上，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即将要演出的魔术师。

神无月星佑在外面又叫了他几次，他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走廊上，家主和卢奇菲罗也穿着和沈龙杳一模一样的礼服，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习惯穿这一身，所以谁都没有先说话。

为了顺利见到执政官，玛伊雅弥爽快地答应了那个贵族青年的要求，参加今晚城堡里的晚宴，贵族青年却觉得他们三个有辱贵族宴会，派人带他们改头换面。

不过不管怎么打扮，很明显主角都是玛伊雅弥，他们三个只是打包顺带的，随便被扔了三套礼服过来。

沈龙杳趁此独处的机会，终于联系上了霖，得知结界里面一切风平浪静，对于没有见着爷爷本人，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爷爷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穿上了相同的礼服，沈龙杳和魔王看上去就更像了，卢奇菲罗大概也是等待中闲来无事，还主动问沈龙杳住在地下城的什么地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他们这样相似的容貌，就是被领主们随便谁看见，也都是会上报的云云。

沈龙杳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恶魔，平时喜欢隐藏魔力，伪装成人类，生活在地上，所以才能和玛伊雅弥交到朋友。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卢奇菲罗也确实感觉他的魔力低微，低到几乎不可察觉，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才没有感觉出来，还以为他是人类。

他们等了很久，几乎快要睡着了，玛伊雅弥才从换衣服的卧室里走出来，三个人一起看过去，少女在几个女仆的簇拥下，款款向他们走来。

她穿着一身鲜艳如血的长裙礼服，束腰将她纤细的腰肢完美地勾勒出来，她原本的长发也被盘在脑后，由一顶金色的小皇冠卡住。

她的手臂上戴着一副深黑色的手套，上面绣着暗金色的玫瑰花花纹，大约是脚下踩着高跟鞋，她比平时要高了一头，整个人的气势都拔高了不少。

不过，她依旧带着像小女孩一样甜美的笑容，宛如一位可爱的小公主，慢条斯理地走向他们。

三个人都看呆了。玛伊雅弥平时并不喜欢盛装打扮，长发恣意，怎么自在怎么来，突然这么一下，当然十分惊艳。

玛伊雅弥缓缓地走到卢奇菲罗面前，提起裙裾，向卢奇菲罗行礼，讲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怎么样，好看吗？”

卢奇菲罗难得地露出笑容，点点头：“好看。”

玛伊雅弥立刻就破了功，转了几圈活动身体，边转边笑：“天哪！我可真不是做公主的料！这一身也太重了！哦对了！卢奇菲罗，我的项链呢？”

她全身上下的首饰都齐全，唯独脖子上空空荡荡的，卢奇菲罗把挂坠拿出来，她转过身，他就把项链为她戴上，没有一点迟疑，行云流水，特别融洽。

“这样就好了！”玛伊雅弥摸摸挂坠，再朝自觉退到一边的两只电灯泡招手：“走咯！”

公主和她的三个保镖来到晚宴大厅，邀请他们的理查德已经等在门口，看到玛伊雅弥就径直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玛伊雅弥，不住地赞叹：“玛伊雅弥小姐，您今晚一定会是全场的焦点！我们快进去吧。”

全然不把她身后的三个人放在眼里，仿佛他们只是三团空气。

沈龙杳扶着额头叹气，总觉得等下要出事，不过看魔王暂时没有什么反应，都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宴会大厅的西面放置着一张长桌，上面已经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点心，众多贵族男女和自己的舞伴谈笑风生，侍应生游走在人群中间忙碌，舞会还没有开始，理查德就先邀请玛伊雅弥参观他的收藏。

三团空气也只能不尴不尬、没皮没脸地跟着，听理查德大谈特谈他的那些名画瓷器，玛伊雅弥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不理解把锅碗瓢盆收藏起来是要做什么，更不明白理查德干嘛跟她说这些。

神无月家也收藏了很多摆着看的玩意，家主意外的还挺感兴趣，看着看着就脱离队伍了，沈龙杳也没去管他，由他去了，对卢奇菲罗悄声说：“你还好吧？”

“嗯？”卢奇菲罗回头，很疑惑：“什么？”

沈龙杳发现卢奇菲罗居然有在认真地听理查德讲古董：“魔王大人……也对古董感兴趣？”

卢奇菲罗摇头：“只是想起耶和华喜欢这些。”

这出乎沈龙杳的意料，不过随即他就觉得也正常，魔王和耶和华认识得早，两个人不打不相识，现在应该还是好朋友。

想起他们不死不休的现在，沈龙杳有些怅然，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可惜强如上帝和魔王，都会走到这一步。

“魔……卢奇菲罗，有些事，我想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卢奇菲罗不太在意：“说。”

“你喜欢玛伊雅弥，是吧？”沈龙杳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决定先看看卢奇菲罗的态度。

卢奇菲罗的眼睛还停留在墙上的画上：“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沈龙杳心说这家伙是真的绝，除了玛伊雅弥，还有谁能跟这家伙好好聊天！他尽量保持着良好的态度：“我知道这件事不管怎么发展，你都会替她解决掉的，所以前面怎么搞，你都很配合。我想说什么呢，就是，既然都坚持到这个地步了，你会坚持到底的，对吧？”

卢奇菲罗不耐烦地看沈龙杳：“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龙杳尴尬地说：“那个理查德……”

卢奇菲罗一脸“这种小事也敢来烦我”的表情：“他喜欢玛伊雅弥，我知道。”

沈龙杳还真是没有看出来，以魔王的性格，不应该毫无反应吧？他还担心理查德的殷勤献得有些过分，会惹恼卢奇菲罗，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结果居然这么平静地说知道？

沈龙杳很好奇：“你好像并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卢奇菲罗反问。

沈龙杳心说，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你不久前不是才警告过我，别打玛伊雅弥的主意吗？难道就只是因为我们长得有点像吗！

他无话可说，心想也许是自己的格局小了，他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心里还是把自己多多少少地代入了撒旦，操心父母的感情。

反正不管这份感情好与不好，结局都是BE，瞎操心干嘛，又改变不了。

他没有再说话了，卢奇菲罗也就没有再理他，过了没一会儿，玛伊雅弥实在是听下不下去枯燥的古董讲解，就说想下场跳舞了。

理查德顺势邀请她一起跳舞，不过让沈龙杳没有想到的是，被她给拒绝了。

看她之前为了救治人类，不惜又是偷东西，又是出卖色相、盛装打扮地参加晚宴，以为只是跳支舞而已，她也会答应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拒绝了，紧接着又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向理查德解释。

“谢谢你答应帮我的忙，我也希望能做到你提出的要求，所以今晚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跳舞，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玛伊雅弥走到卢奇菲罗身边，挽起魔王的胳膊：“我有未婚夫的，就是他，他叫卢奇菲罗，嗯……不好意思现在才介绍给你。

“我想，我需要舞伴的话，他当然是最佳人选。如果你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想要邀请我跳舞，我和卢奇菲罗都会同意的，可是你并不是啊。”

理查德那张绅士的脸立刻就垮了：“未婚夫？！”

沈龙杳放心了，原来老妈并不是傻白甜啊。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音乐转而变成了舞池乐前奏。沈龙杳以为理查德恼羞成怒就要发作，谁知道贵族青年说完那句质问的话以后，突然一动不动，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只有眼珠还在转动，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看来他不会帮助我们了。”玛伊雅弥叹气，随即又拍拍脸颊，振作起来：“算啦！车到山前必有路！晚点我们想办法遛进修道院吧！一定要进去才行！”

卢奇菲罗看着自己定住的“杰作”，没什么表情。

玛伊雅弥看着下场跳舞的人群，若有所思：“既然来都来了，卢奇菲罗先生，能陪我跳一支舞吗？”

卢奇菲罗鞠躬行礼，牵起玛伊雅弥递过来的手，轻轻一吻：“荣幸之至，小姐。”

他们转身一起走向舞池中央，加入跳舞的人群，路过沈龙杳的时候，玛伊雅弥朝他眨了眨眼，非常俏皮。

和沈龙杳记忆里的那个虚弱至极、濒临死亡的女人，截然相反。

沈龙杳怔怔地看着他们自然地牵着手，在人群之中跳舞，卢奇菲罗高贵优雅，玛伊雅弥灵动自然，他们相视之间只有彼此。

此刻的卢奇菲罗，和撒旦记忆里的父亲也是截然不同的，不再是坐在冰冷王座之上的魔王，眼里、脸上都有轻柔的笑意，举止、言谈也皆是温柔。

他带着她旋转，拥抱，她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纷飞在他的周围，舞池里有很多人，他们却是那么光彩夺目，爱意流转。

如果这就是爷爷的心魔，那沈龙杳可以理解了，眼看着这样的美好溃败腐烂，没有什么比曾经拥有更加残忍。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撒旦先生共舞？”

沈龙杳正出神地看着舞池中央的两个人，身旁有人朝他伸出手，他微微一怔，把手伸过去：“当然，米迦勒先生。”

撒旦和路西法也曾经一起跳过舞，就像现在，跨越了世纪、生死，甚至是轮回，再一次共舞，沈龙杳心里感叹，这一路走得还真是漫长。

他正陶醉在难得的闲暇时光，突然，他越过神无月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是在舞池里跳舞，但是和别人成双成对都有舞伴不同，那个人是在独舞，就是独舞得足够忘我，不亦乐乎。

就算身边都是成双成对的一对，那个人也尽情地独自舞蹈。

神无月见沈龙杳看自己身后，也转过头，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那是……”

“除了爷爷，没有人会这样……”沈龙杳松了口气，对这个脑子缺根弦的爷爷很无奈。

他们朝一枝独秀的老爷子走过去，家主站在老爷子的身后，扶住老爷子的双臂：“请问，您需要舞伴吗？”

“不需要！”沈继饶大手一挥，顺便回头：“哎？小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