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这次受的伤，比之前都要严重，因此在天堂多待了两天，圣光六翼炽天使团平时听命于他，有任何事都会汇报给他经手处理，所以也都能见到他。

不过，他这次回来，团员们发现一向高傲冷漠的大天使长身边，多了一个恶魔形影不离。

这个恶魔当然就是撒旦，原本因为身份的原因，并不受天使们的欢迎，奈何这个恶魔简直从头到脚哪里都不像恶魔，甚至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使对恶魔的刻板印象。

路西法对撒旦的态度也非常特殊，温柔得令人惊悚，再加上诸如米迦勒那样年龄小的天使对撒旦本来就不抱反感，撒旦反而交到了朋友。

当然，最匪夷所思的还是路西法，根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是平时连话都很少的天使，对着撒旦却能柔声细语、不厌其烦地嘱咐一大堆，还都是一些琐事，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他看撒旦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饰的，满是爱意和在意，他的同僚们去找过他几次，偶尔私下里凑在一起八卦，都说真的有被惊悚到。

梅特塔隆毫不客气地评价：“路西法看撒旦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盘精美好吃的点心，充满了赤Ⅰ裸裸的欲望。”得到了大部分天使的认同，大家纷纷称真是绝了，路西法和撒旦，绝了，梅塔特隆，更绝。

加百利频频竖起大拇哥：“你这大聪明，你这素质，不去当个天堂文豪真是可惜了，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你！”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自行体会。”

不管是夸还是损，大家都一致认为，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路西法身上，惊悚，实在惊悚。

一切都是从路西法某天晚上回来以后开始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平静惬意的日子并没有好好过几天，关于炽天使长和魔王之子的绯闻还来不及闹到沸沸扬扬的程度，地下城就先出事了。

那天，正好是路西法伤势痊愈，准备再次赴和魔王的约定，也就是去地下城的日子，利未安森却突然闯进天堂，看守天堂结界的炽天使没能拦住他，让他一路来到圣堂前，说要见撒旦。

他没有事先通报任何天使，也没有受到任何邀请，只身一魔擅闯天堂，在这个两族关系紧张的节骨眼上，炽天使们当然是要拦他的，然而，他被拦截的时候不仅没有遵守天堂的规矩，反而还硬闯，急得一刻也等不了的模样。

加百列及时通报了耶和华，路西法和魔王的交易只有耶和华知道，所以得帮路西法瞒着，于是赶紧出来迎接，问利未安森有什么急事。

利未安森只要求见撒旦。

“小撒他……”耶和华很为难：“你当然是能见到他的，不过，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告诉撒旦，关于你家主上和我家小路的交易啊？”

利未安森冷冷地说：“少主有必要知道真相，况且这是地下城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加百列不满：“恶魔！注意你的语气和措辞！这里不是你们地下城！”

利未安森也毫不客气：“让我带少主回去，我会马上离开。”

“你家少主不知道有多喜欢我们这里！我看他还真不一定想跟你回去！不然就让他留下算了！反正他和你们也不是一路人！”

眼见这俩人是要当场打起来了，耶和华赶紧打圆场：“好了！你们不要在这里吵嘛！想见你家少主就好好听我说，在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呀！我先问你，你今天来找撒旦，是魔王授意的吗？”

利未安森脸色阴沉：“不是。地下城的事和你——”

“和我没关系，用不着我管，我知道。只是以我对卢奇菲罗的了解，他不会单方面轻易毁掉和平协议的，这其中的份量他不是不知道，所以我猜……并不是他要你来的吧？”

利未安森没有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我听小撒提过你，你一直跟在他姐姐身边，很忠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为了她才来吧？孩子，我们不是敌人，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你送给她的成人礼礼物，她没有扔掉。”利未安森不耐烦：“主上认为她背叛了地下城，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

利未安森的语气和神情都很不善，行为极度冲动，耶和华隐隐觉得事情不妙：“然后呢？”

“她在受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最后再说一次，让我见撒旦！”

“要见我，不用这样大张旗鼓。”撒旦的声音比本人要快，众人纷纷随着声音转头看去，撒旦和路西法一前一后朝他们走了过来。

纵使再急躁，面对撒旦的时候，利未安森还是屈身半跪行礼，相当尊敬：“少主，请您务必回地下城！”

大概是预感到安逸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撒旦叹了一口气：“我跟你回去，就是现在，不过你要先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听他说要回去，路西法立刻就想阻止，一旁的耶和华及时伸手把他给按住了，并微微摇头。

这毕竟是恶魔家的家事，不好随便掺和，最好先观望观望。

利未安森指着耶和华：“上次在公主的成人礼上，他送了一件礼物给公主，本来照主上对天使的厌恶，公主本应该私下扔掉，或者直接退回去，就像退回路西法送来的东西一样！”

退回？撒旦一愣。他都不知道成人礼上自己也“收”了礼物，惊讶之余马上就理解了其中的原委。

姐姐知道他肯定会收下的，即使那个时候，他和路西法的关系顶多就是打个照面的点头之交，可就是冲着“能开在地下城的花种”这件礼物上，他也绝对会收下的。

为了防止以后惹出事端，姐姐当场就退回去了。

他不怪姐姐，而且最后种子还是到他手里了，就是……路西法怎么也没有提这件事？路西法一开始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也送了他想要的东西啊。

“姐姐没有扔？”

“是的，公主说神使让她觉得很温暖，就像……”

利未安森没敢说下去，略有犹豫，撒旦说：“有话你就直接说。”

“……像她的母亲一样温暖。”

“所以，父亲是知道了这件事，要处罚姐姐？”

利未安森咬咬牙，眼眶里居然泛起了水光：“……少主，希望您能回到地下城劝一劝主上，公主经受不住火焰碑刑的！”

撒旦一脸“我没有听错吧？”的震惊神情：“你说什么？父亲他是疯了吗？？”

耶和华适时地问：“火焰碑刑？那是什么？小撒，这中间的误会我听明白了，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解释？”

“是地下城的一种刑罚，被罚者要被拷在一面带有凄凉之焰的火石上。”

说刑罚，可能会有天使不懂，但是他们没有不懂凄凉之焰的。

“即使是恶魔，面对凄凉之焰也会和受到鞭笞神髓一般痛苦啊，那恶魔公主……”不知道是谁说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魔王的手段和狠戾并不是第一天就有的，只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实在是让天使们不能理解。

成人礼上，他们都见过那位公主，她的美丽高贵，从容友善，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这件事里透着诡异，又提到了他们的母亲，还是尽早赶回去看看比较稳妥。撒旦转身朝以耶和华为首的天使众告别：“神使，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必须要回地下城了。”

耶和华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一件礼物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去解释。”

撒旦摇头，他深知这并不是一件礼物的事，大约是有别的原因，而且利未安森面对天使未必会说实话，他得一个人回去。

况且，父亲如果看到他带着耶和华回去，恐怕当场就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就是杀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父亲厌恶耶和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如果有需要，我会请您来一趟的，只是父亲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还是我先回去看看。”

路西法一直在沉默，突然问：“那你怎么办？”

“我？我没关系，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儿子。”撒旦笑笑，笑容里很明显有几分心虚和几分安慰，让路西法看得直皱眉。

这是魔王的家事，他的立场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连累撒旦，也就是说，他什么都做不了，连跟着撒旦一起回去，都不行。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耶和华只好和路西法等几个和撒旦在天堂交好的天使一起，送撒旦和利未安森离开。

身边的路西法身上的神力一直在波动，怎么也稳定不下来，耶和华在心里叹气，主动对其他天使说：“就送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小路应该有话想和小撒单独说。”

处于懵然状态下的撒旦一怔。因为被提及母亲的事情，搞得他心慌意乱，心里不断盘算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父女俩闹到这个地步。

父亲平时虽然不太亲近他们姐弟，可是姐姐到底是最像母亲的，父亲对她比对自己，还是要温和一点的。

如果是有关母亲的事，他心里就实在没底了，他深知父亲的逆鳞在哪里，也知道他们姐弟这对“母亲唯一留下来的骨血”，根本远不及她本人在父亲心里的地位，哪怕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想着这些，他急切地想要回到地下城，更是担心着姐姐，几乎把路西法给忘记了。

是应该道别，毕竟，路西法是不同的。

撒旦让利未安森稍微离远一点，等其他天使们都散了，才对路西法嘱咐：“你千万不要偷偷跟着我，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心里有点慌……”

话出口，他自己先愕然。什么时候，路西法成了他毫无保留张口就想依赖的人了？一切都很自然。

“好。”路西法点头答应，虽然不知道撒旦因为什么心慌，但是这会儿也顾不上追根究底了，他心里也跟着隐隐慌张：“我等你回来。”

他害怕撒旦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得出来撒旦也有这样的忧虑，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路西法又说：“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就让龙鸟传信回来，我会立刻赶过去。”

利未安森还在不远处等着，背后的目光刺过来，撒旦犹豫了一下，突然几步上前环抱住路西法。

温暖而柔和的神力瞬间包围住了他，带着一点不安，还有慌张，可是，不管接下来他要走的是什么路，只要路西法在，他就觉得安心。

不过，这个动作属实是吓到路西法了，以为这是在做最后的告别，路西法第一瞬间的反应就是抓住撒旦，不让他离开，伸手紧紧抱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撒旦拍拍路西法的脊背：“别担心，我会回来的，我答应你。”

路西法犹豫着：“……两天之后，如果龙鸟没有传信回来，我就去地下城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