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家主临危不乱，保持着职业假笑，又抽了两下，可是这老爷子的手劲大得很，家主又不能做出大幅度动作，搞得大家都难堪，所以还是没能抽出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家主看着沈继饶，老爷子也十分配合、含情脉脉地……和他对视了。
让他走！他要回日本！这里有变态！军团赢了！zero赢了！这种招数都能想得出来！家主在心里默默流泪。
苏生也不好过，完全搞不清形势，只好在一旁装瞎子，尴尬得一批不说，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地唱起了儿歌：
一个瞎子，两个瞎子，看不到~看不到~一个瞎子耳聋，两个瞎子腿瘸，活不了~活不了~
妈的这唱得什么玩意儿……
唱完连带着自我吐槽完，四周依旧静悄悄的，苏生再偷偷瞄一眼，那两位还在那里握着手，执手相看泪眼中，竟无语凝噎。
是真够无语的。他不得不对眼前的少年另眼相看：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甚至还有了一丝感同身受的怜惜。
他第一次见沈继饶，就被这位有些神经质的老大爷抱着不撒手，鼻涕眼泪抹了一身，相比他来说，眼前这份待遇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了。
他们深情对视，一屋子的人谁也不敢先出声，就和被上帝按了暂停键，或者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
即使面前这张年轻的脸上，笑容堪称完美无瑕，似乎是个人畜无害的美少年，可是眼神里透着与其年纪不符、与生俱来的威严，刚才只是被看了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避开，不愿意和其对视。
苏生默默低头。大概这就是气场吧。
不过他还是看不下去了，不动声色靠近沈继饶，暗暗戳戳老爷子，咬着牙尽量低声说：“部长，快放手啊！你抓着人家干嘛！”
沈继饶像是幡然清醒一般，放开手：“哎哟，我有点激动了，别见怪啊，孩子。”
苏生仿佛听到墙边站着的黑衣人们，同时抽了口冷气，但是抬头一看，他们还原原本本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如同万年寒冰不变。
“没事。”神无月一挑眉，邀请他们到真皮沙发上坐下：“您就是zero的爷爷，军团总部执行部的沈继饶沈部长吧？”
“是是是，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见外嘛，你也叫我爷爷吧！”沈继饶眉开眼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神无月，仿佛是多年未见的亲戚生了个大胖小子，想要好好看一看。
苏生心说真是语出惊人，不愧是军团最惹不起的大佬。这话说的，要对面怎么接？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叫声爷爷没什么，毕竟是长辈，年纪在那里摆着，可是他听说眼前这个人来自神无月家。
这几天，总部上上下下到处都能听到流言蜚语，说神无月家的人来了。即使他不懂行情，也听徐应磊他们说过，神无月家和军团干的是同一行。
这两家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充其量是近些年不那么针锋相对了，但合作还是屈指可数，非说是一家人又让叫爷爷的，有点占便宜的嫌疑。
不过老爷子肯定没有这层意思，平时就是这副德行而已，神经质自来熟又热情似火，不用几天接触下来，是个人都能理解，毕竟谁会和一个小老头计较呢？
但愿对方不要误会。苏生又瞄了眼沙发后贴墙站得笔直的那排黑衣人，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面对这种要求，神无月顿了顿，选择无视：“我是来见zero的。”
“杳杳啊，他有事要忙，让我跟你说不用等他了。”沈继饶说完，四下看了一圈，贼眉鼠眼地招呼家主凑近，小声说：“他就是别扭啦！你别理会，就一直等他，跟他耗下去！到最后耗得他没办法，也就心软了，不会不见你的！你听我的，死皮赖脸，准行！”
“？？”神无月很诧异。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这显然不现实，我也有自己的事。”
面对这么官方的回答，老爷子表示不屑一顾：“除了他的事，你还能有什么事。”
竟然无言以对，完全跟不上这老爷子的思路。某一瞬间，神无月甚至觉得是自己的语言系统没有跟上，导致信息听取错乱了。
“这样吧。”跟不上就不跟了，他招呼手下，山崎立刻递过来一张纸：“这是一份赔偿条款，上面写有我代表的神无月家，所给予贵方执行专员的补偿，以此作为初步答谢。您先过目。”
沈继饶接过纸，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就随意放在茶几上：“这些不重要。”
山崎忍不住瞪眼：“什么？！这还不重要？老大可是把家族里的几个重要产业，都让给你们了！！”
“确实不重要，所以我希望贵方能让我见到zero，亲自道谢。希望您能劝劝他。”神无月以为老爷子是指，这种救命之恩，拿财务衡量不起。
也确实衡量不起。
“我倒是想啊，不过那孩子一向很有主见，既然说了不见，也说了不用你还这个人情，现在肯定是说什么都没戏的。”沈继饶挠挠头，很为难：“而且他现在也不在总部。”
神无月心里一阵烦躁：“又去哪里了？他受了伤自己是不知道吗？瞎折腾什么？”
“有任务嘛！再说他都好得差不多了。”
“军团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杳杳他倔得很，而且这件事只有他能完成……”
对于这种迷之自信，家主不以为然。他可不觉得zero有多大能耐，他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在沈继饶的称呼上：“沈部长，我能问您一件私事吗？”
“当然。”
“您一直叫他杳杳，他的真名是叫沈龙杳吗？”
沈继饶笑眯眯的：“是的，他的名字和神枪手一样，这点怪我，是我懒得想名字，就拿现成的给他用。你知道神枪手吧？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不太听说。”
“原来这次没有骗我……”他要找的人叫沈龙杳，在途中又遇见一个沈龙杳，这也算是有缘分：“沈部长，您方便透露一下zero的行程吗？”
沈继饶遗憾地摇头：“这个恐怕不行，我们有保密规定的。要不，等他回来了我再通知你？”
这么等下去明显不是办法。神无月站起来，朝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zero受伤，有我很大的责任，对于给您和您的家人造成的困扰，我感到十分抱歉。
“如果您愿意，请先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后续还会有补偿款和合约寄来，另外还需要什么请您尽管提，我都会尽量满足。”
沈继饶摆摆手：“好说好说，这就要走了？要不去我家吃个便饭吧！我做菜可好吃了！给你做中餐尝尝！”
连苏生都觉得这份邀约过于盛情了，没想到神无月笑了，还不是公式化的笑容，而是符合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真诚笑容：“不用了，但还是谢谢您。”
他走在前面，黑衣人们跟在后面，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前递给沈继饶一张名片。
“真的要走啊？那有空要常来玩哦！我等你啊~”
苏生有点无语：“爷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神无月家和咱们是竞争对手吧？”
沈继饶目光悠远，语重心长：“争了几个世纪，以后也该轮到合作啦。”
“原来异族组织的历史这么悠久。爷爷，刚刚听你们说龙杳他怎么了？”
“没事啦。做这行的，磕磕绊绊总是少不了的，小伤而已。”
“那他是又出去执行任务了吗？”
沈继饶盯着手中的名片若有所思。
苏生看他出神：“爷爷，您好像很喜欢那个少年。”
“少年……我真喜欢这个形容，多么富有希望的一个词。唉……是很喜欢，人老了，就是喜欢有希望的人生。”沈继饶把名片好好地放进口袋里，顺便拍了拍苏生的头顶：“爷爷也很喜欢小川你啊！”
苏生笑得很勉强：“嗯……”可他不是路思川，是苏生啊。这个名字，似乎只有他自己还记得了。
“怎么啦？”
“没事，就是觉得，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那当然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孤立生活的嘛，如果一生都是孤孤单单的，没有什么人在意和欣赏，也不去了解和喜欢什么人，或者去做让自己觉得有意义和值得的事，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哦。”
苏生怅然若失：“这样啊……”
“人类总是喜欢给自己的人生寻找意义。”沈继饶说：“不要用这么丧的语气说话嘛，笑笑？”
苏生恹恹的：“龙杳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很有动力和目标，都是清楚自己的人。我……现在连记忆都模糊了，甚至在来这里之前的事也都想不起来了，有时候想想还挺奇怪的。”
他究竟是谁，又有着怎样的过去？
“……”出乎意料的，沈继饶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拍着他的肩膀：“不用担心，孩子，这就是杳杳此行的目的。等他回来，就会把属于你的人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