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甘堕落？我是为了谁？你竟然敢说我自甘堕落！！如果不是为了主上和少主，我怎么会降低我的血统！我也从来没有背叛过少主！”莉莉斯极其用力地咬住这最后的话。
“是你！”美杜莎也提高声音，异常刺耳：“是你把少主的行踪报告给主上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也是你在中间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如果不是你，那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莉莉斯轻蔑地一笑：“你懂个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主，少主犯了不应该犯的错，少主是所有人的骄傲，我不能看着少主继续错下去！”
“这话有本事你当面对少主去说。”美杜莎压低了声音：“……看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又怎样？关你屁事？少说教我！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找我斗嘴的吧？不如省省，想想自己打算怎么死，我也好成全你！”
“不，我是来阻止你的。主上要路西法活着。”
气氛凝固了一秒，随后莉莉斯抑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原来你是来给我讲笑话的。我可没有这个耐心，动动你愚蠢的蛇脑，马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以考虑看在主上的面子上，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美杜莎盘起粗长而光滑的尾巴，换了一副站姿，懒散地说：“如果不是主上的命令，我是不会和你出现在同一个国家的，整个埃及都被你的臭嘴熏得乌烟瘴气，实在晦气。”
听她这样说，莉莉斯似乎也犹豫了：“……不可能！我和琉就是奉主上的命令，来要路西法死的！”
“主上临时改变主意了，这不是常有的事？主上也不会喜欢你公报私仇的，路西法迟早要死，但还不是现在，也不应该由你来动手。”
“我凭什么听你的！”
神无月听得直摇头：“这个路西法肯定欠了她们很多钱。”
沈龙杳问：“你怎么知道？”
“听语气啊，她们有多恨他。”
“也有可能是叛逃。”在异族的处世守则里，背叛是第一大罪，同理，在异族组织当中，背叛也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听她们的意思，似乎效忠的是同一个人，难道血族和蛇人族已经勾结在一起了？那岂不是打不起来了。啧，麻烦。”
沈龙杳说：“我刚刚说从美杜莎破开的墙壁那一头走，那里开的洞比门大多了，可以悄悄摸出去。怎么样？”
“摸你个头啊，那里都是蛇。不去。”想都没有想，家主就拒绝了。
“走正门会惊动他们。”沈龙杳已经准备用夜视仪一点点地挪动目光，去看美杜莎移动到了哪里，好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行与否：“你的背还疼吗？”
家主一愣，这种时候都在想对策，他已经忘记自己受伤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说，还有点不适应被关怀，虽然还在剧痛中，他却说：“没事，我很好。”
沈龙杳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在撒谎，蹲下：“我背你，别怕。”
家主又愣了一下：“……谁怕了。”
墓室里太黑，他看不真切沈龙杳的脸，只是觉得这句“我背你，别怕”十分温柔，大概是因为压低声音说话的缘故吧。
“……”人还执意蹲着，他哪里好意思让人背，看到沈龙杳放在地上的剑盒，突然灵光一现：“等等，我有一个想法。这里高不高？”
“应该不高，我们走了没多远。”
“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沈龙杳不知道家主想做什么，摸了摸耳机，除了这台微型设备和天丛云的碎片，其他东西都在斯托格身上，更别提这里磁场混乱，一切信号都不通：“除了这个，没有了。”
“哦。”刚才气氛古怪，家主咳嗽了两声，故意表现出不满：“我也没有指望你，我们就期望这里不太高？”
沈龙杳马上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不行，这层塌了不要紧，万一金字塔承受不住天丛云的威力，从里到外整个坍塌了怎么办？”
“这就是汉语里说的‘豆腐渣工程’吧？”家主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和他最怕的动物共处一室，一秒都不想：“用这个，摔不死你。”
他把手伸到沈龙杳面前，沈龙杳看到两个拇指大小的小零件：“飞行器？”
“微缩版，最多能飞个两分钟，不过足够了。用天丛云在地上轻轻一划，开个洞，我们悄悄地从这下去。”
这是军团的科学家路思川的研究成果之一，早些年根据军团的需求，和盛宴、神无月家，还有各种异族、世界各地的异族组织都展开了贸易合作。
不过沈龙杳想不明白的是，去金字塔，家主是怎么会想到带飞行器的？难道是一开始就打算整垮金字塔吗……？
他还想再劝，家主精致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个痛苦的神情。
沈龙杳想，刚才是自己失手了，扑过去的时候因为太着急，用力过猛，才让家主受了伤，他当然要格外关心：“你还好吗？”
“少废话。”家主伸手示意要剑。
沈龙杳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就是神无月家的东西，如果这个方法能一切顺利，确实要比偷偷摸出去更安全，再加上家主的伤势耽误不得，不能再拖了。
他挺郁闷的，本来是想利用金字塔移动轨迹的规律，顺理成章地支开分部的人，这个目的也轻而易举地达到了，家主对他还算信任，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只剩下他们两个，比较方便行动，借剑也好，抢剑也罢，总之他是不想让分部的人知道，他还在暗中调查当年父母失踪的事。
分部知道了，总部就一定会知道，那么路景泉和爷爷也就瞒不住了，路景泉可能会封锁金字塔，不让他再继续调查；爷爷则会担心他，就冲这个，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可是谁知道，途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杀出来吸血鬼和蛇人，家主又受了伤，他就顾不上别的了，还是早点把家主送出金字塔，也好及时治疗，其余的事只能从长计较了。
他把剑盒放在地上，神无月拿出剑，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看不出有什么不平凡的地方，剑身的设计就是仿造日本神器——天丛云剑的本体。
就在剑被拿出来的一瞬间，神无月拿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这一抖力道不小，沈龙杳在一边居然看到握剑的手自己放开了，下意识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小心！”
这把剑要是直接落在地上，可能这整个金字塔都会直接坍塌，他正要问这么重要的东西，家主为什么放手？再抬头，只见神无月凑近过来，双手擦过他的两耳，“咝——”的一声，两条细长的花纹毒蛇被捏在了手里。
沈龙杳瞟了一眼，尖锐的毒牙距离他的耳朵，只差两厘米左右。
这两条蛇浮空而动，悄无声息，他因为注意力都在剑和家主的伤势上，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这次，反倒是家主先看到了。
他接住了家主丢开的剑，家主则抓住了围绕着他的毒蛇。
神无月同样也愣了几秒，随即触电般甩开手里的细蛇，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下午好，两位。”蛇吐着信子，嘴里传出缓慢的，属于美杜莎的声音。
两个人下意识一起看了过去：两条蛇张大了嘴巴，形成两个大大的黑洞，黑洞里没有毒牙，只有两只血红血红的眼珠——
“我靠！是真实之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对视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在亲眼目睹那对眼珠以后，沈龙杳感觉身边的时间流动，瞬间暂停了，他并没有按照传说那样，变成一尊石像，只是周围的一切流动都变慢了，时间、空气，乃至于灰尘颗粒，几乎静止，清晰得可以被肉眼捕捉到。
原本黑暗的环境里，忽然亮起一束白色的微光，从那双血色眼睛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身后长着三对洁白的翅膀，发丝雪白，脸色亦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从白纸上走下来的，如壁画里的天使一样圣洁。
可是走近后，沈龙杳看到天使的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就像是恶作剧之后，等待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子，单纯却邪恶。
沈龙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了，似乎想要留住眼前的人。
——“你是否后悔？”
什么？沈龙杳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焦急。
——“你曾经把你的信仰和生命，毫不犹豫地献给了魔鬼。你是否后悔？”
魔鬼……？是你在说话吗？
——“结局是残酷的，魔鬼果然背叛了你，你因此而失去了所珍视的一切。回答我，你是否后悔？”
我发不出声音！沈龙杳在心里不断呐喊，拼命地想用肢体语言向对方解释，好像打从心底里，他害怕对方误会自己傲慢。
天使来到他面前，嘴唇并没有动，可是他确定，问话的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人，那张陌生的面孔慢慢发生改变，开始变得像他熟悉的那个人，然而笑容也在逐渐消失，只有那个问题还在不断回响——
你，是否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