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萱儿脸上挂不住，瞪了阿银一眼。
阿银立马端正神情，没有再笑。
莺娘眨了眨眼，佯装不懂，道：“可是我说错话了？我给表姐赔不是了。”
梁萱儿：“倒也不是绣技退步了，主要是因为这是要给你的东西，须得重视，所以一针一线绣的很是认真，你看我的手都扎了好几个洞呢。”
莺娘：“呀，这荷包上沾了表姐的血，那我更不敢要了，表姐快些收起来吧。”
梁萱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今日莺娘怎得与从前不太一样了，从前只要她说了是自己绣的，她定要感动得一塌糊涂，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送过来。
“我都洗干净了。表妹可是嫌弃这荷包不好，不想收？莫不是瞧不起我？”说着，露出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看着脸色变了几变的梁萱儿，莺娘很是佩服她。
“怎会呢，我刚刚是跟表姐开玩笑呢，没想到表姐竟然当了真。阿银，收起来吧。”
阿银：“是，姑娘。”
梁萱儿这才放了心。
饮了一杯茶后，梁萱儿见莺娘丝毫不提给她回礼的事儿，主动提了起来。
“妹妹，你头上戴的这个金镶玉步摇好漂亮啊，一定很贵吧？”
莺娘眼眸微动，心想，来了。
她放下茶杯，开口：“也不算贵，二十两银子一支。”说着，从头上拿了下来。
梁萱儿以为莺娘要给她，立马眼冒金光。
莺娘看向梁萱儿，问了一句：“表姐想要吗？”
梁萱儿抿了抿唇，压制住内心的渴望，道：“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莺娘：“哦，这样啊，我还以为表姐很喜欢呢。”说着，她将手缩了回来，重新将步摇插在了头上。
梁萱儿见莺娘似是误会了，又改了口：“确实很喜欢。”
莺娘瞥了梁萱儿一眼，道：“既然表姐喜欢，又不想要我的，想必是想去买一支新的了。这是在苏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金玉斋买的，表姐快去买吧，去晚了怕是被旁人都买走了。”
梁萱儿：……
阿银又没忍住，噗嗤一声，再次笑出了声。
梁萱儿脸涨得通红，心生不悦。
“莺娘，你若是不想给我直说便是，何必消遣我？”
莺娘：“表姐这是哪里话？我何时说过不给你了，不是你自己拒绝我的吗？”
梁萱儿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此刻闭了嘴。
莺娘：“难不成表姐还是想要我的东西？”
梁萱儿：“怎么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荷包。
“我可亲手为你绣了一个荷包呢，又怎会想要你的东西？”
莺娘：“多谢表姐。”
说完，莺娘不再开口说话。
梁萱儿有些着急了。往日都不用她开口莺娘自会将好东西奉上，今日她都暗示了，莺娘竟然开始推三阻四。
三盏茶过后，正院的丫鬟过来了。
“姑娘，夫人说开饭了。”
莺娘：“好的，你跟母亲说，我和表姐这就过去。”
“是，姑娘。”
梁萱儿见莺娘要走，顾不得脸面了，开口道：“莺娘，我送你一个荷包，你不给我回礼吗？”
莺娘微微垂头，拿帕子遮了遮唇，遮住了脸上的冷意。
“哦，我险些忘了，多亏萱表姐提醒。”
梁萱儿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莺娘看向阿银，“阿银，你去从鹿城带来的箱笼里找找看，我买了几方帕子，有一方绣着荷花的，拿过来送给表姐。”
梁萱儿皱眉：“莺娘，我亲手为你绣了荷包，你就还给我这样的礼啊？”
莺娘一脸不解：“表姐不是知道我不擅长刺绣吗？难不成想让我为你亲手绣一个荷包？”
梁萱儿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是亲手绣的，你怎么也得送一些足够珍贵的东西以表诚意。”
莺娘：“这帕子就很有诚意啊，是我不远千里专门从鹿城带回来的。”
梁萱儿有些着急了。
“帕子怎么能算有诚意呢？”
莺娘：“那表姐觉得什么才算有诚意呢？比如，我从前送你的金镯子，杭绸，宝石？”
梁萱儿见莺娘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一切都得看你的心意。”
莺娘：“哦，明白了。阿银，去拿帕子吧。”
阿银像是生怕自家姑娘再反悔似的，快速说道：“是！”语调里能听出来愉悦。
阿银很快就拿着荷包过来了，双手递给了梁萱儿。
“表姑娘，这荷包是我家姑娘在鹿城买的，花了二钱银子呢，我怕表姑娘不好拿帕子，特意放在了荷包里，一并送给你。”
莺娘赞赏道：“阿银，你做得不错。”
阿银：“多谢姑娘夸赞。”
梁萱儿气得不轻，但此刻却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忍住心中的火气，接过了阿银手中的荷包。
去正院的路上梁萱儿一直情绪不高，直到到了饭桌上，她仍旧不高兴。
大人们自然瞧出来她的反常。
胡氏不好说什么，梁氏开口问了出来。
“萱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高兴？可是在府中受了委屈？你跟姑母说，姑母为你做主。”
梁萱儿抿了抿唇，看了莺娘一眼，一副想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梁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女儿。
女儿性子一向和善，对萱儿也很亲厚，难道两个人刚刚闹了矛盾？
莺娘放下筷子，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唇，缓缓说道：“母亲，是我惹萱表姐不高兴了。”
梁氏蹙了蹙眉。
胡氏连忙打圆场：“这事儿肯定不是莺娘的错，萱儿长她一岁，定是萱儿哪里做的不对。”
莺娘看向胡氏，认真地说道：“舅母，真的是莺娘错了，跟表姐无关。”
梁氏向来疼爱女儿，当着外人的面不想说女儿的不是，她转头对梁萱儿道：“萱儿，你不是喜欢姑母的这个镯子吗？姑母今日就——”
莺娘酝酿了一下情绪，道：“母亲，事情是这样的。萱表姐给我绣了个荷包，我便想着投桃报李，将我在鹿城买的帕子送给了表姐。可没想到表姐竟然不喜欢，想要我头上的金步摇。母亲知道的，这支步摇是兄长送给我的，我怎么能给旁人呢？”
梁萱儿涨红了脸，立马站了起来：“你胡扯，我何时说过想要步摇了？”
阿银连忙道：“姑娘没有乱说，就是这样的。姑娘不仅送给表姑娘一方帕子，还用荷包装了起来，结果表姑娘不满意，说了姑娘一通。”
阿银绘声绘色地将刚刚在藏莺院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莺娘垂头，拿着帕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前世受过的委屈，泪意立马涌了上来。等阿银说完了，她开口道：“阿银，你住嘴，别说了。”
梁氏看看哭得伤心的女儿，又看看一脸愤怒的侄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胡氏抬手给了梁萱儿一巴掌。
“你个眼皮子浅的，怎么能要你表妹的东西！这些年你姑父姑母给了咱们多少好东西？若是没有你姑父姑母哪里有咱们家？我往日便教育你要心存感恩，切不可因为旁人对你好你便蹬鼻子上脸。还不快给你姑母和表妹道歉！”
梁萱儿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看着母亲的神色，她转头对莺娘道：“表妹，对不起，今日是我错了。”
莺娘微微眯了眯眼。
梁氏一把将梁萱儿揽入了怀中，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放在了梁萱儿手腕上。
“弟妹，你怎么打孩子呢？不就是一支步摇吗？何必这般。”
胡氏：“妹妹，是我没教育好孩子，这些年来太宠她了，以至于她养成这样的性子。”
莺娘看向胡氏，着实对她佩服不已。
胡氏骂完女儿又过来安抚莺娘，一直向她道歉，姿态摆的极低，和梁萱儿那种喜形于色完全不同。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
胡氏走时，梁氏又送了一车东西，因为刚刚饭桌上的闹剧，梁氏送的东西厚了两成。胡氏百般推辞，急得都快给梁氏跪下了。
若不是知晓前世他们做过的事情，莺娘一定会被胡氏真诚的态度打动，也会因为自己刚刚的小心眼愧疚。
梁子瑞夫妇觊觎许家财产多年，两人早已戴好了面具，想要在爹娘面前揭穿梁子瑞一家的丑恶嘴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胡氏走后，梁氏想了想，将女儿叫了过来。
“莺娘，今日的事情你可知错？”
梁氏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女儿的不是，但并不代表事后不说女儿。
莺娘抿了抿唇，没说话。
梁氏摸了摸女儿的头，问道：“你从前和你萱表姐不是一向相处得极好么，怎么今日忽然翻脸了？”
莺娘垂眸，道：“那步摇是兄长送我的，我不想给旁人。而且，她总是想要我的东西，我不想给。”
梁氏瞥了一眼女儿头上的步摇，道：“若我没记错，这步摇是你自己买的吧？她想要什么你给她便是，你若不高兴，娘给你买十支。”
梁氏知晓步摇是女儿买的，但她没有在饭桌上说出来。
莺娘：“娘，这些钱都是爹爹辛苦赚来的，为何要给她们？”
梁氏：“你舅母和表姐平日里待你不薄，时常给你做些好吃的，你表姐还亲手为你绣帕子，他家过得不好，给他们一些又又何妨？”
莺娘知晓此事不是一时能改过来的，不再言语。
晚上，回到屋内，想到前世的事情，她道：“阿银，将萱表姐送来的荷包拿过来。”
阿银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来荷包。
莺娘仔细看了看片刻，递给了阿金：“你明日找人查一查，苏州城内的铺子里可有一模一样的荷包。”
阿银听出来自家姑娘的意思，小声道：“姑娘是怀疑表小姐给您的帕子是买的而不是她亲手绣的？”
莺娘点了点头：“嗯，我也只是怀疑罢了，查一查吧。”
阿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