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
一时间,沉默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幸尴尬倒也没有持续多久。
“阿秀施主醒了?”
端着药碗进来的无了和尚看见阿秀醒了,终于松了口气。
“老衲晌午前来时,阿秀施主昏倒在榻上,可把李施主急坏了。”
阿秀闻言看了一眼李莲花,不解但也安慰一句:“我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今早天亮阿秀在昏睡,李莲花应该住在了百川院才对。
怎么也不该那么早就出现在这儿。
看着阿秀的不解,李莲花不知该如何说。
昨夜他回地道前捡回荷包又上山给乔婉娩送完药后,很担心阿秀。
便不顾身子乏力的连夜下了山。
即便紧赶慢赶也黎明才到普度寺。
找到刚刚开始做早课的无了和尚,硬拉着领他到阿秀的房间才算安心一些。
推开门又看到阿秀昏倒在床上,心再次提了上来。
他便一直守在床边,照看着阿秀。
现下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过觉了。
李莲花没法解释。
此刻的阿秀也不懂。
为阿秀探完脉的无了和尚看看无奈的李莲花,又看看不解的阿秀,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李施主,阿秀施主已无大碍,让老衲为你探探吧。”
说着,无了和尚便将李莲花拉至桌边坐下。
探上李莲花的脉息后,无了和尚便开始叹气,叹的是愁眉不展。
一想便知此刻李莲花身体虚弱的模样。
已经一段时间没有阿秀内力支撑,又一直在动用内力。
甚至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
“李施主啊,你以为你还有多久的命够你这样折腾啊。”
“老衲再三叮嘱,只因为你修习的是独一无二的扬州慢内力。”
“才为自己留下了一成护心脉的内力,你每一次动用内力,都会加速毒发。”
“你为何就是不听啊。”
“如今这脉象,你若是再妄动内力,只怕是难撑过半年光景啊。”
看无了和尚又要唠叨,李莲花赶紧挥手打断。
“好了好了,你念的我都要头疼了。”
无了和尚闻言却又加了一句:“你要知道,这碧茶之毒是会影响脑子的。”
“李施主你这般聪明的人,若是变成傻子,老衲会很不习惯的。”
李莲花被无了和尚说的没脾气。
“先前那情况,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无了和尚听了这话,冲李莲花神情莫测的抬了抬眼:
“是不能见死不救,还是李施主你始终过不了乔女侠那一关啊?”
李莲花闻言还没来得及辩解便先看往阿秀那边。
只可惜,此刻的阿秀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依然淡淡的虚弱的靠在墙上。
看起来很乖巧,但也拒人千里之外。
李莲花看着这样的阿秀心里很是有些难受。
转过头来一拍桌子开口道。
“老和尚,你别胡说,阿娩如今是我寻得师兄遗骨的唯一线索。”
“我自然在意一些她。”
语气里多了一些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急。
无了和尚只当李莲花真的只执着于单孤刀,便忍不住劝解:
“唉~人死魂归极乐。”
“李施主你又何必执着单施主的遗骨身在何处?”
无了和尚劝起来便没有个头。
另一边,药房正在看药炉的方多病则是被笛飞声气的跳脚。
“走走走,赶紧走,去看看阿秀他们去,我这药马上就好了。”
“你别逼我用药渣泼你。”
看着拿着扇子张牙舞爪,鼻尖还有点灰的方多病。
笛飞声实在觉得有些可爱,像极了刚刚出生的小奶狗。
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多逗,逼急了小奶狗也是会亮爪子的。
一直关注着药炉的方多病完全没有注意到笛飞声眼神柔和了多少。
等他在抬头时,笛飞声已经听话的往阿秀的房间走去。
一路脚步轻快的笛飞声,刚到房门口就听见了‘角丽谯’三个字。
让他忍住了进门的脚步。
“他受角丽谯蛊惑,为你下碧茶之毒之事。”
“十年前,笛飞声一心与你一战,却万万没有想到。”
“最后被他赢了半招的,居然是个身中剧毒的人。”
那话音犹如魔音一般刺入笛飞声耳中。
拳头捏的青筋暴起。
此刻的笛飞声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柔和,再次变成冰冷的魔头。
里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李施主,你不是不愿意放过别人,你是不愿意放过你自己。”
“你认为你是当年一意孤行向金鸳盟宣战,才导致四顾门五十八位英雄惨死,四顾门四分五裂。”
“你不是无法原谅别人,你是不肯原谅你自己。”
“唉呀,老和尚,你要不去说书算了。”
能听得出李莲花得插科打诨,但听在笛飞声耳中却愈发的难堪。
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所以,在李莲花用讲经的借口送无了和尚离开时,笛飞声藏身近了阴影。
看着无了和尚没了身影,笛飞声一脚便踹开了李莲花房间的门。
“李!相!夷!”
已经做好被阿秀打飞的笛飞声,却在进来后没有感觉到阿秀的很合攻击。
一时间有些怔愣,呆呆地看向阿秀。
却发现阿秀神情有些淡漠的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他。
一点想为李莲花挡攻击的动作都没有。
甚至,笛飞声有种此刻阿秀绝不会阻拦的感觉。
笛飞声是相信直觉的人。
当下便不再看阿秀,转而对向李莲花:
“李相夷,十年前你是因为中毒才输给我的?”
李莲花知道这对笛飞声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即便不是他自愿,却也是他没有尊重这一战。
此刻的李莲花只想看看能不能混过去:
“我可告诉你,趴人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
笛飞声此刻气急,哪里听得了这话?
一把衣领便将李莲花拽了起来,抵靠在顶梁柱上。
将李莲花直接砸的胸闷。
李莲花被推搡的间隙,还不忘看了一眼阿秀。
却看见阿秀坐在床上任然无动于衷。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
揉揉胸口,李莲花语气重了一些:“你到底想干嘛?”
笛飞声此刻已经双眼冒火,揪着李莲花衣领的手再改方位,直接掐上了李莲花的脖子。
“十年前,东海一战,我一直以为拼死一战我险赢你半招,所以我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今日你告诉我,胜之不武?”
笛飞声声音里的颤抖,做不得假,眼中的愤怒亦是。
再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李莲花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是说,这一切你一点都不知情?”
笛飞声闻言神色愈发的难看:
“你羞辱我。”
看着笛飞声这副模样,李莲花却一脸的了然:
“原来,是这样。”
看着又一个被角丽谯玩在手心的男人,李莲花眼中多了一丝同情:
“罢了,往事如烟去,一切都不重要了。”
李莲花的不争与轻飘飘的放下,让笛飞声愈发觉得难堪。
“重要!”
这两个字,是笛飞声嘶声力竭喊出来的。
“我当你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你却让我成了一个笑话。”
‘你那笑话是我搞的么?是你的护法角丽谯干的,你找她去啊。’
李莲花恨不得直接将话扔给笛飞声。
但是不行,他还需要笛飞声给他找师兄的遗骨。
李莲花叹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悦。
“我说笛盟主,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不然你就当这一切你没有听到,你还是天下第一?”
“不行,我要和你堂堂正正的再比一场。”
看着一脸倔强的笛飞声,李莲花相当无奈,却又非忍不可。
“可问题是我没办法再和你比一场。”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如今已经毒入骨髓,内力也只剩下一成。”
“要不然,你帮我赶紧找到我师兄的遗骸,我给你解了修罗草,你去找新的江湖排名榜上的高手比比?”
这话说完,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噗呲’声。
正剑拔弩张的两人一同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看见阿秀靠在墙边,嘴角抿着微微的笑,很是灿烂。
见两人看过来,阿秀嘴角勾的更深:
“就之前在街边听书人的说法,他当年,那是一路‘砍砍而来’。”
“如今尚不过十年,就算有绝世天才也不过十岁。”
“现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想必他拿着看都嫌伤眼。”
“你还叫他比比?”
原本因着病弱而惨白的脸色,此刻也多了一分红润。
有了阿秀的打断,笛飞声冷静许多。
转回来看向李莲花:
“我笛飞声此生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你。”
“李相夷。”
“我笛飞声此生只有一愿,那就是赢你。”
李莲花闻言连胸口都懒得揉了:“我帮不了你。”
“现如今,你就是天下第一。”
笛飞声嗤笑:
“不过是碧茶之毒,我就不信找不到解药。”
“你将洗精伐髓决给我,我回金鸳盟让药魔给你做解药。”
可李莲花哪里会听?
“我说了,一样换一样。”
“你给我师兄的遗骸,我给你洗精伐髓决。”
笛飞声闻言再次气急:“你师兄此刻怕是已经成了一捧黄土了!”
“就算是黄土,那也要用那一捧黄土来换!”
“你没有,那我也没有。”
“你!”笛飞声看着油盐不进的李莲花,实在是气闷。
“你就真的不怕死?”
李莲花张开手,主动将脖子往笛飞声手中送了送:
“笛盟主,十年前,我就是个死人了。”
“那我杀了乔婉娩。”
不在乎自己?
可他有软肋。
李莲花闻言果然沉下声来:“恃强凌弱?岂不是更加胜之不武?”
再次被怒火冲昏头的笛飞声没有看出李莲花生气。
或者他现在就需要李莲花生气。
他要和李莲花打一场。
所以笛飞声再次加筹码。
“恃强凌弱?那我扫平百川院!”
笛飞声没有探到李莲花的底,但李莲花已经看到笛飞声的边界底线。
李莲花收了神色,微微叹息道:
“你就算扫平全天下都和我没有关系。”
笛飞声见状刚想发狠,便被一道剑柄扶开了手腕。
“把你的爪子松开!他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啊?”
瞧,笛飞声的边界底线来了。
看着面前护着李莲花的方多病,笛飞声狠厉的收敛不少。
语气还带上了一丝僵硬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连命都不要,你在意什么?”
哪知一向和他斗嘴的方多病,此刻却正了神色: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俩到底有什么。”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再这样,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能看出方多病说的‘不客气’是真的,笛飞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又在抬眼看向李莲花的瞬间全部隐藏:
“我就不信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说罢,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角!丽!谯!’
他要去查查他这个‘忠诚’的护法。
看着笛飞声走出门,方多病将药碗端向阿秀。
一边还不忘问李莲花他和阿飞怎么回事。
“一点小误会罢了。”
李莲花揉着胸口跟在方多病身后一起走向床榻边。
“编,你继续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要误会会误会到他差点把你掐死。”
李莲花听了方多病的话坐到床榻边夸张揉脑袋:
“啊呀,你这说的,我头都要昏了。”
闻言方多病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仿佛被人抛弃的小狗。
“好了。”
喝完药的阿秀,将碗放到窗边的四方凳上。
“阿飞没有杀意,你没看我动也没有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