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捌-当年的猜想
看着耍脾气的老和尚,李莲花‘啧啧’两声。
“你看这和尚,自从做了方丈以后,脾气倒是大的很。”
指着方丈,李莲花对着阿秀状似无奈道。
阿秀放下嘴边茶水,看看无了大师,“确实有点。”
忽略阿秀一瞬间的呆滞,李莲花笑着看向无了大师:“老和尚还是要修身养性啊。”
他忽然发现其实逗阿秀还挺有意思的。
这和逗方多病还不一样。
傻小子和小呆子,逗哪个都不错。
就是不知道阿秀若是知道自己在李莲花心里成了小呆子,该作何感想。
无了大师听李莲花还笑得出来,睁开眼无奈道:
“本意图个清静,可俗事偏生来扰,再好的修为也被你生出三丈无名火啊。”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现在的身体破败不堪,就算没有这碧茶之毒也没写个好日子了。”
“你最近是不是发现只要不是碧茶之毒极为严重的反噬,其他的感觉不大了?”
“是不是还挺庆幸?”
“我告诉你,你反应不大,那是是五脏俱损,周身经脉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顾不上护你周全了。”
“虽然能从内息看出你有加紧修习扬州慢,可扬州慢虽然有疗愈的效果,却还要压制碧茶之毒。”
“能分来养护身体的内力不过杯水车薪。”
说着无了大师又开始忧心忡忡。
不过李莲花和阿秀都知道他们暂时死不了。
就算他李莲花虚到弱柳扶风,只要阿秀没有出事,他就不会出事,最多就是吃苦头。
他又不怕吃苦头。
心里虽是这般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老和尚,所以我急嘛。”
“若是找不到狮魂,就找不到师兄遗骨,找不到师兄遗骨我就没有脸面去见师父。”
“说不得,我就要做个孤魂野鬼喽。”
无了大师闻言气笑:
“你倒是洒脱,连做鬼的事都想好了。”
李莲花看着面前老头,越发无奈,自己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当真开不出来么?
“老和尚,我是真的着急啊,你不要老师犯倔脾气好不好。”
无了大师叹息着念了句佛号:“李施主面前谁敢称倔?”
“当年老衲原以为你想好了就会回来,岂料你一走就是十年。”
“老衲闻着点风声就给你写信,你呢?信呢?都寄到狗肚子了里了?”
闻言阿秀想起来面前老和尚寄来的唠叨,李莲花倒是认真看。
可看完就团吧团吧给了狐狸精玩耍,和此时玩耍油纸的狐狸精的画面何其相似。
想着又看看李莲花和无了大师,阿秀那常年平直如剑锋的嘴角,翘起了明媚的弧度。
煞是好看。
只可惜这抹笑,没有任何人看见。
“哎,老和尚,我这居无定所的,怕是遗失了。”
无了大师见劝不动,只能继续默念佛号,以求保持心境平和。
平静下来后才继续道:
“李施主,当初老衲断你余命十年,你不自救。”
“如今原该一年有余,可你此刻脉象比老衲预料的药弱得多啊。”
“你这身体,能不能撑过半年老衲都不敢保证。”
“你该回百川院去,”说着无了和尚似乎想到什么一般:
“正好,今日那里人到的齐全,四顾门故人皆在,老衲这就带你去表明身份。”
“武林之大,集众人之力,总有救你的办法。”
话音未落,无了大师就一把拉住李莲花想要拉着他往外走。
李莲花哪里肯?
反手就推开朝他抓来的老和尚。
俩人手掌一触内力相撞便开始了对抗。
无了大师无奈,却也不想放弃救治李莲花的机会:
“李施主,你有何苦以命相抗?”
事发突然,阿秀也没有像主人遇险一般接到命令,等到阿秀反应过来,李莲花已经脸色惨白的收回手了。
从刚刚起便微微笑着的嘴角,在这一瞬间塌了下去。
闪到李莲花身边,运气内功将内力尽数往李莲花体内渡去。
阿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觉得此刻体内仿佛又回到了熔炉一般,火烧火燎。
抬眸看向无了和尚的眼也异常的危险,闪着金光的剑芒就逼近在无了和尚的面前。
看的无了和尚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用阿秀内力填补上体内空缺,压下浑身寒意后,李莲花握向阿秀的手,“没事了。”
接连两次寒症发作,让李莲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平日里没有温软。
和煦如春雨,浇灭了阿秀内的无名业火。
“老和尚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我刚刚犯过寒症,也是我想逞强破他内力才会这样。”
“没事了。”
阿秀闻言确定李莲花没事后才收了剑芒:
“没事别动你那内力,它现在不是让你玩的。”
李莲花无奈:“知道了。”
无了和尚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此刻李莲花体内的扬州慢是怎么回事。
认命一般摇摇头,知道自己再劝不住李莲花了:
“冥顽不灵,当真是勉强不得你啊。”
李莲花惨白着唇,一边拉着阿秀坐到身边,一般想老和尚刚刚的话。
什么叫四顾门故人尽皆在此?难道:
“百川院出事了?”
李莲花沉声看向无了和尚,没了刚刚的嬉皮笑脸。
无了和尚看着李莲花不可思议的的笑道:
“哦?原来你还记挂着他们啊,老衲还以为你铁石心肠,早已不管他们死活。”
话虽如此,但无了和尚还是将这些年来观察以及猜到的事跟李莲花说了起来:
“我听闻,云彼丘十年来自闭百川院,老衲贸然猜测,他就是当年给李施主下碧茶之毒的人。”
“十年前,云彼丘得知你跌落东海,遂前往东海寻你数月未果,最后被白院主擒获。”
“传闻云彼丘当时没有丝毫抵抗,被白院主当场一剑贯胸。”
“不过后来,纪院主查明他确实为奸人所惑,及时将他救下,留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云彼丘依然不肯宽恕放过自己,在这百川院画地为牢十年。”
“说起来,李施主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之事,一环扣一环,总是需要有人先放下的。”
这些猜测,李莲花乍听之下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但他也说过,这些事与他李莲花已经没有关系。
“老和尚,你挺会猜谜,不过。”
压下心绪,李莲花抬眼看向无了和尚:
“和尚,你告诉我,百川院是不是出事了?”
无了看着李莲花眼里的担心,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赶紧安抚:“安心,百川院没事。”
“是百川院新得了一把剑,向四顾门昔日老友发出邀请,要召开赏剑大会。”
“这把剑,便是李施主当年的贴身佩剑:‘少师’。”
竟然是少师剑。
“少师剑当年随李施主沉没东海,复又被渔者捞出,辗转四十三手,终于回到了百川院。”
“这名剑的宿命啊。”
“李施主不觉得这把剑该回到他主人的手中了么?”
李莲花敛下眼中复杂,只当自己不在乎。
“这名剑自然会寻到一个好的主人。”
只是他的主人却不可能再是他了。
“那人呢?乔施主此刻就在山顶就在百川院,她你总要见一见的吧。”
乔婉娩。
她引动着李莲花的心弦,拨出曾经美好画面的曲子。
却宛如音刃,刀刀割向阿秀身魂,身骨在割裂,神魂在撕扯。
这是婚契的禁制,来自爱人背叛的折磨。
可惜。
“这么多年来,乔施主每年都会到寺里祈福,却从不点往生灯。”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你已经死了。”
“这些年,肖施主在苦苦等着乔施主,而乔施主在苦苦等着你,这苦局,你就不想解了它?”
回想着曾经的美好,结束时的字字泣血。
李莲花那颗名为爱的心,再次刀尖起舞,疼痛异常。
微红起眼眶。
“我不入局,便是最好的破局。”
“可终归是遗憾啊。”
李相夷的遗憾,实在太多,多的让老和尚心疼。
当年那样的泪流满面,此刻也不过就是湿润了眼:
“人生处处是遗憾,不是么。”
“十年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解。”
此时的李莲花神色淡然,连老和尚都叹息自己劝不动心死之人。
但这却骗不过阿秀,更骗不过婚契。
自我安慰的话一出口,阿秀便再也忍不住咽喉处的腥甜,鲜红的精血从嘴角溢出。
用袖口擦除嘴角血渍,抱起狐狸精,将血渍藏在了狐狸精的腹下。
‘只是省的解释起来麻烦而已。’
阿秀心中找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李莲花看阿秀只是玩狗,继续朝无了和尚问到:
“和尚,可愿解答我的问题了?”
无了和尚见真的劝不动,只能如实回答他知道的事:
“金鸳盟的狮魂的确是被伐出普度寺的慧源。”
李莲花见终于有了线索赶忙追问:“那东海之后,可有过他的消息?”
无了和尚闻言却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百川院当年四处抓捕金鸳盟余孽,那是百川院中关押着的金鸳盟余孽成百上千。”
“后经乔施主建议释放了一批,释放名单由乔施主亲订,你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乔施主手中。”
说着无了和尚呵呵笑了起来:
“人生还真是玄之又玄,有些人你不想见,偏偏由非见不可。”
正说着,就听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撞钟之声。
随着钟声,一个小沙弥端着饭食就进了禅房。
无了和尚看见饭菜眼睛放光:
“老衲惜命,到钟便吃饭,两位施主一起来用些?”
“这半月前新来的厨子可有一手好艺,让老衲这半月饭都多吃好几碗,真是罪过。”
老和尚实在不是很老实的样子。
嘴上说着‘罪过’,端饭的手确是又快又稳。
只是,李莲花看着地上的油纸包,以及纸上的碳屑忍不住提醒道:
“老和尚,这饭我就不吃了,不过,你这厨子偷吃啊。”
说罢也不等老和尚反应,拉着阿秀便除了门。
门外,笛飞声已经等在那里。
见李莲花过来直接道:
“十年来,普度寺都没有狮魂的消息,乔婉娩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你要是不想去,我去。”
李莲花伸手想去拉,却突然感觉肩膀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