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碧台山庄之外,停了长长一队的马车,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安婷县主所坐的那辆彩帷马车。因着安婷县主邀了沐风婥与江玥绫同来,是以,她们三人便共乘一辆。
但其实,她们所坐的马车还是很靠后的,离碧台山庄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安婷县主却觉得坐在马车里等了许久,委实有些发闷,便提议下车步行过去。
沐风婥也觉得坐在马车里干等,着实无趣,遂也同意步行过去。
江玥绫更是无异议。
于是,她们三人便都下了马车,步行至碧台山庄的大门前时,周遭有几位眼尖的世家姑娘,低声议论着安婷县主新换上的那枚琵琶型的紫翡翠珠绣领坠儿。
“那是安婷县主吧?她新换的珠绣领坠儿真是好看。”
“是啊,琵琶型的领坠儿虽说是比较常见的,但如安婷县主戴着的这枚,有这般精巧的珠绣,却也并不多见呢!”
“是呢,是呢,领坠儿上的紫翡翠珠,高贵典雅,很衬她今儿这身碧落衣裙呢。”
即便她们议论的声音不算太大,却也足以叫安婷县主听见,她弯着眼睛,笑望着江玥绫道,“玥姑娘的珠绣技艺委实精妙,就连搭配的眼光也很独到。今日,你给我配的这枚紫翡翠珠绣领坠儿很是抢眼呢!”
“安婷县主过誉了。”江玥绫谦顺地说道。
不多时,又有几位贵女来同安婷县主这儿打听这珠绣领坠儿的来历,安婷县主便顺势将江玥绫引荐给了她们。她们亦纷纷要从江玥绫手上买下各色珠绣领坠儿,而江玥绫其实也只带了十枚成品过来,不过瞬时就售罄了。
紫褆和岚琚帮着江玥绫收好她们给的银钱,又仔仔细细地将这些银两都放入荷包之中。
沐风婥有些惊诧,道,“这才到碧台山庄的门口呢,玥姑娘就把带来的珠绣领坠儿都卖光了,一会儿去了内院又要卖什么?玥姑娘可有准备别的珠绣成品?”
江玥绫则点头道,“带是带了些的,但也不多。”
沐风婥又道,“我瞧着马车上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箱子,里边装着的是你做珠绣时要用的绣材吧?”
江玥绫点了点头,沐风婥又道,“若依着眼下这架势,你带来的其他珠绣成品恐怕也会很快就卖光的。不过,好在你带了那些绣材来,可以随时随地绣制新的珠绣品呢。”
说话间,她们身后的一辆紫帷马车忽然向前行了几步,随后便停了下来,而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上官华姝,安婷县主见了她,立即朝她福身行礼,道,“湖阳郡主万安。”
江玥绫与沐风婥也立时福身行礼。
上官华姝抬了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江玥绫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上官华姝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一位是穿了青色布衣的青磊,另外一位则是穿着蓝色布衣的上官聿璟。
这两位公子今天竟穿得这般朴实无华,江玥绫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力了。
不过,无论是多么简朴的衣衫穿在了上官聿璟的身上,都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逼人贵气,硬生生地让他把这套粗布蓝衣穿出了一种清俊素雅,超然脱俗的味道。
江玥绫正要同他二人行礼,却听上官华姝说道,“今儿特地带上了两个小厮,阿璟,阿磊快把我的行装打点一下。”
上官聿璟与青磊同声应了是,自是转身去打点马车上的行装。
江玥绫虽很是吃惊,但面上到底还是维持着浅浅的笑意。
上官华姝则看向江玥绫道,“玥姑娘也来碧台山庄玩儿吗?我远远看着,玥姑娘带来不少珠绣品啊,不知这里边有没有适合我的呢?”
“是。”江玥绫点头,将望向上官聿璟的目光收回,且又说道,“不知湖阳郡主喜欢什么样的珠绣品,我倒是带了些小件的,诸如梳子袋,插梳,扇坠儿,头簪,发钗此类的。”
“哦,听起来还不少呢。”上官华姝笑着,又看了看安婷县主,再同江玥绫道,“这儿日头还蛮大,不如咱们一起进去里边慢慢看,慢慢挑。”
江玥绫应了是,安婷县主与沐风婥也点头赞同,是以,她们三人便随着湖阳郡主往那碧台山庄内行去。
迈入碧台山庄的大门,绕过一扇大理石屏风,便见屏风后有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假山之上有一条涓涓细水从山石缝隙之中涌出,飞流直下,溅起的水珠,在灼灼日光下,宛若明珠般晶莹剔透,辉光璀璨。而细流两侧则栽种着婀娜多姿的迎客松,枝干蜿蜒,松叶青青,还泛着碧玉般清幽冷翠的光芒。
而外院的掌事魏灵蕴已然领着仆从,笑盈盈地出来迎接客人们了。
魏灵蕴故作不经意地理了理玉缎衣摆上的褶皱,又扶了扶鬓边那支嵌翡翠如意的赤金步摇,含笑道,“贵客们到访,有失远迎啊。”言罢,她又看向身后的仆从,那仆从立时上前道,“还请湖阳郡主出示通行玉牌。”
上官华姝从善如流地将通行玉牌亮了出来,那仆从立刻堆着满脸笑意,将上官华姝往里边引去,而上官聿璟同青磊则拎着大小行装,微微低着头,紧跟在上官华姝身后进去了。
到了安婷县主这边,也是一样的流程,亮了通行玉牌,又因着沐风婥与江玥绫都是女子,身边携带的也都是婢子,故而也是很顺畅地进去了。
江玥绫她们才刚刚行至外院中央,便见一汪碧水粼粼,清澈见底,还有几尾锦鲤在水中嬉戏。池畔则摆着茶几与矮凳,茶几上又摆着一只青玉壶,以及几枚青玉小盏,并几碟精巧的茶果子,有梅花果子,蔷薇果子,铃兰果子,枫叶果子,桃花果子,牡丹苞,金盏花,叶隐菊,海螺果子,玉兔果子,红柿果子等等,形态巧致可爱,且色彩鲜艳明丽。
而绕过这一汪清池,便能看见不远处的觅悦阁,觅悦阁便是外院与内院的分界线。
江玥绫抬眸,只见觅悦阁门前立着一众仆丁,为首的是内院的掌事娘子汪晴娘,她仔细看过湖阳郡主递来的通行玉牌,却只让湖阳郡主及身边几个女婢入内,而上官聿璟与青磊则被拦在阁外。
又听汪晴娘同上官华姝说道,“湖阳郡主,碧台山庄的规矩,内院不接待男客,请这两位公子暂且留在外院歇息,还请多多担待。”
上官华姝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只领着岚珠和其他女婢入了内。
安婷县主见江玥绫直盯着汪晴娘那边瞧去,便道,“咱们今儿来,就没带仆丁,待会儿应该很快就能进去内院了。”
江玥绫点点头,随着沐风婥及安婷县主行至觅悦阁前。
汪晴娘见了安婷县主,和颜悦色地笑道,“县主又来了,县主放心,咱们已经把东院的那几间厢房都收拾妥当了。您几位进去内院后,直接朝东去,自有人引你们去厢房的。”
安婷县主点头,递了玉牌,又道,“安排给咱们几个的仆丁可都要俊俏的哟!”
汪晴娘会心一笑,道,“晴娘办事,县主就妥妥地安心吧,都给您几位挑的是一等一的俊俏郎君呢。”
安婷县主又朝着汪晴娘点了点头,遂轻车熟路地领着沐风婥与江玥绫她们入了内院。她们一行朝东走去,果然如汪晴娘所说,有个身着浅紫色衣衫的俊俏仆丁上前来,引着她们往厢房行去。
安婷县主便问那浅紫色衣衫的俊俏仆丁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仆丁便道,“县主可以唤奴才子浔。”
“子浔。”安婷县主唤了声。
那仆丁立即应了是,安婷县主瞧了一眼身边的侍婢,侍婢会意,从袖子中摸出几两碎银,递给子浔道,“县主赏你的。”
子浔接过赏银,连连道谢。
安婷县主又道,“去岁我来时,你还不在内院吧?”
“回安婷县主的话,奴才是上个月才刚刚从外院调进来的。”子浔毕恭毕敬地说道。
安婷县主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是如此,你如今这般也算是升位了,这外院当差的奉银可不比内院的多啊。”
“是,承蒙秋娘子不嫌弃,奴才才有机会调入这内院来听差。”子浔又道。
闻言,安婷县主疑惑道,“秋娘子?”
子浔点头,安婷县主又问,“你说的秋娘子,莫非就是住在关雎阁的那位?”
子浔应道,“是了,秋娘子和善,因着喜欢奴才做的茶果子,便同汪娘子说了,这才将奴才调入内院。”
“外院那清池边摆着的茶果子,也是你做的吧?”安婷县主挑眉,看向子寻,目光里却有几分不明的意味。
子浔小心翼翼地应道,“是。奴才眼下虽在内院听差,但得闲儿时,也帮着外院做些茶果子。”
“你是记着外院的魏灵蕴从前对你的好吧,毕竟,这茶果子的手艺还是魏灵蕴教你的吧?”安婷县主幽幽说道。
子浔却忽然战战兢兢起来,道,“安婷县主明察秋毫,什么都逃不过安婷县主的慧眼。”
安婷县主轻笑道,“呵,什么慧眼不慧眼的,我可没有。不过是我常来你们这儿罢了。话又说回来了,你本是魏灵蕴的得意助手,究竟是怎么攀上秋娘子的,又是如何说服了汪晴娘,才得以入了这内院来的?”顿了顿,又见这子浔微微颤颤的,便叹道,“啊呀呀,我只是想听个故事罢了,你倒也不必这般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