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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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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没来由地心一沉,直觉一股危险显形,大山压顶一般。她甚至不敢开口相问。

常宝春停了停,自顾道:“此事从头说起罢。其实我本不姓常,而是姓江。我家在润州也是官宦门第,家父在先帝一朝任通判,我自小也是衣食富足,跟着家里请的先生读书,无忧无虑。”

“一次地方州府欲对粮运做手脚,事先要我父亲通融,我父有监察之责,不敢答应。州官便请动了他的老师——时任太师的郦文通,捎来一封亲笔望我父关照。”常宝春道,“郦文通是谁,他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是先帝的老师,是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亲伯父!郦氏权势熏天,换了别人,只消抬出郦文通的名头,便无不从命了,何况是接到他的亲笔书信……那可是天大的脸面,说什么也得去关照了!”

“可我父仍是不敢,粮运一事干系重大,万一朝廷追查下来,郦氏根基深厚动不了,郦太师的门生自然也受庇佑,到时,难免由我父一个小小通判顶罪……我父思来想去,终是没有敢卖郦太师的面子。”常宝春眼中现出恨意,语气却仍平静,“谁知从此就种下祸根。区区粮运郦老儿不在意,他恼怒的是我父竟然拂了他的脸面……他官阶极高,名望极大,不好财,不贪色,衣食简素,因此饱享赞誉;但此人极好脸面,气量狭窄,从而便记恨上了我父亲。”

“后来,我父牵入一桩谋反案,本来可以辩白脱身,可这郦老儿逮住了时机,声称我父早有谋反之心,说我父曾写下了反诗、反文以明其志……我父向来爱诗文,闲暇时便伏案动笔,有一些还刊印成册。郦老贼牵强附会,硬指我父的几篇诗文暗藏谋反之心,这是要把我们一家老小往死路上逼啊!”常宝春眼睛发红,手上青筋跳动,“诗文这种东西,本无实实在在的凭据,有还是没有全凭一张嘴上说……可郦老贼名望大,谁也不信他会无缘无故去冤枉一名素无来往的小通判,他开口一说,立时满朝都是附和者……于是先帝,下旨定了罪,把我满门抄家处斩。”

“我江家上下几十口,男子年满十岁一概问斩,其余没为奴籍。我那年刚好九岁,险险逃得一条命,成了家里唯一活下来的男丁。我父亲,叔叔,哥哥……都死了,全都身首异处,不知何人给他们收尸……”常宝春眼睛更红,哽了哽,忍住接着道,“我则被卖到一家富户做了家奴,跟主人改姓为常,这个名字便是那时起的。”

惜花听他讲这过往惨事,心中沉痛悲凉,讲不出宽慰的话,只默然而听。

“我因读过书,主人家倒常与我说话,来了有身份的朋友,也让我在旁伺候,给他长脸……其实我自家变后一直悲伤茫然,一天下来嘴里也不说一句话,牙子便狠狠打我几顿饿我几顿,说我再装哑巴就真割了我舌头,让我去做哑奴。于是我每天脸上都会挂着笑,会高高兴兴地与来买人的老爷夫人们问好,这才被主人家挑走了。”常宝春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一回,来了个京里的朋友,主人家分外殷勤,那朋友随口夸我伶俐,主人家便将我送给了他,我便跟着新主人上了京都。”

“这新主人果然更为富贵,待下人倒也不苛刻。只是他是个纨绔子弟,好女色,整日眠花宿柳。偏他夫人是个厉害女人,对他荒唐行径追究得紧,凡不见了他人影,便要审问一干小厮随从,谁若敢隐瞒或含糊其辞,便重重责罚;而主人与夫人争执吵闹后,气急败坏,也责问下人们是谁走漏风声,揪出来便一顿好打。奴仆们每日战战兢兢,苦不堪言。”常宝春又是笑了笑,“我这辈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便有一半是在那儿学到的。”

惜花心中愈发难过。

“这样乌烟瘴气、打闹不休,后来就出了祸事。因主人包下一名红牌姑娘连日不归宿,夫人派人上青楼打砸,与人家起了冲突,几名奴仆、龟公在混斗中丧命,老鸨也被打折了一条腿。事情闹大后京兆尹严查,主人家固然富贵,可有本事在京都开青楼的,那也不是等闲人,几番纠缠混闹,往衙门里赔了不少钱,又被人家暗中报复,京中的商铺也开不下去了,主人家随之没落。”

“既是没落了,养不起诸多下人,便要另行发卖。这时,宫中恰好传出消息,要招宫女太监。我便对主人说,我愿意主动净身入宫,所得银两给主人解难。净身入宫得的银子,可比寻常人家买家奴的钱高许多,且往往主人家发卖奴仆,也不至要让他们断绝子孙,以免损伤阴德……我自己这么一提,主人家自是非常高兴,连连夸赞我懂事。”常宝春回想着道,“其实,我那时想得很简单:我家冤屈,我想找皇帝伸冤,而皇帝住在宫里,所以我要入宫。我只知道,父亲临别时嘱咐我的话,我永远记住了,我记住了我家冤情和我家仇人,我要为全家伸冤!……至于,江家从此无后,我倒不怎在意……人生太过无常了,生死只在一瞬之间,可是,我不能让我父亲永远蒙冤,让我一家永远蒙冤!”

他略为压抑了声音中的激动,接着又道:“等我进了宫,才知道宫奴想要平安活着有多不易。好在我在那熬人的主人家两三年,终归比别人有眼色,还算稳得住。我时刻牢记家中深仇,卖力干活伶俐讨好,时时勤学苦练,果然在宫中讨得青睐,步步上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从一个末流的洒扫小太监,到了御前伺候,当上小管事,最后又当上了副总管太监。”

“这升迁看似运气好,独我知道里头惊险多少。直至我当上了副总管太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先从宫外小心翼翼打听了女眷们的下落,她们或是死了,或是改名换姓再没有踪迹……我心底仇恨比火烈,比海深,每每让我睡不着觉,可我不敢流露一丝半点——我爬到这个位置实在太不容易,绝不能一时冲动,前功尽弃。”

“我只能全力留心,留心合适的时机……我一直探听朝堂和民间的风声,可那老贼除了好名,不好酒色也不爱钱财,极难扳倒,我等了许多年也未寻到他一个错处。”常宝春的声音微微有了一丝波动,“我苦苦等待,机会终于来了——郦老贼在他老家亳州大兴土木,预备立祠建陵,被御史参奏,说侵占良田加重民赋,甚至为此事弄得河流改道,集市萧条。虽然老贼官位高又德高望重,可他竟然越过皇帝自行立祠,先帝对此是相当恼怒,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一连几日沉着脸,老贼这下觉得不妙,急忙请罪解释,他许多门生、故友也纷纷说情。”

“据我看来,这是先帝对他最动怒的一次了,虽然暂时没有任何处置,可换做以往,早就对老贼好言安慰,可见此事在先帝心中非同小可,毕竟私自立祠建陵,给自己加封身后之荣,那是藐视天子,是大不敬!”常宝春面容绷紧,声音急促,“我不能再等了……我入宫苦苦等了二十多年,都没等到时机!这一回的风波是最大的了,以后恐怕连这样的时机都没有……老贼年逾八十了,再等下去只能等到他风光入土,还要立碑立传,受万人拥戴……不!绝不行!我必得抓住这次宝贵的时机!”

他缓了缓,道:“为了一击必胜,我仔细想了好几个日夜,反复盘算,才终于决定动手。”

惜花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紧张急切地继续听。

“我特地往御膳房去了一趟,安排了亳州出产的鲜鱼,格外交代师傅将鱼做得可口。到伺候先帝用膳时,我殷勤服侍,果然,他尝鱼肉鲜美,随口赞了一句。我便觉时机到了,有意解说道:‘这是亳州最有名的春南鱼,极为鲜美,一向少有,这段时日亳州街市萧条,更是难得,一共才得了两条,不足平日里的十一。’”

“当时先帝突然就皱起了眉头。这正如我所愿——以这旁敲侧击,提醒先帝郦老贼的行径不但大不敬,且扰乱百姓生计。我料想先帝定会不快,他越不快就越好,最好是勃然大怒,便能一怒之下问罪郦老贼。”

“那时我心中极为紧张激动,如拉得快要断裂的弓弦……只见先帝眉头越皱越紧,却突然目光如刀,朝我瞪来,怒喝道:‘如此多言!你是在讥讽朕贪图珍馐、劳民伤财吗!’”

惜花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

“先帝盛怒下摔了杯盏,即刻将席撤去。我惊愕万分,当即跪下请罪,大汗淋漓,心知事情坏了,自己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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