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青荒,胥清总是在刷新世界观。
纱芝快意地看着胥清惊愕的神色,继续道:“真正的乌乞族已经灭亡,你们在上面看到的,是假的乌乞族。”
胥清缓了缓神,冷静道:“你是魅魔,向来很会蛊惑人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纱芝妩媚一笑:“不管你们信不信,这里都是已经消失的乌乞族。”抬起纤纤玉手一指远方,“看那座山,是不是很眼熟?”
胥清定睛看去,“乌乞族的山?”
“是乌乞族的山,但不是你在上面见到的乌乞族。”纱芝沿着河滩,朝那山的方向走去,“在东渊建国之初,真正的乌乞族就灭亡了,后来从那山里走出许多妖魔,其中就有魅魔一族。”
胥清看着她,“你是想说,你才是真正的乌乞族后裔?”
纱芝回眸一笑:“可以这么说。”
白石劫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纱芝说:“不如何,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真正的乌乞族已经没了,你们现在看到的乌乞族,只是当初东渊设立在这里的棋子罢了。”
这个说法让胥清很是不喜,“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你又怎么会费这么大心思带我来这里?”
如果乌乞族是东渊的棋子,同为棋子的魅魔族应该会很轻易地与乌乞族串通一气,而不需要蛊惑乌婆。
纱芝凉凉道:“乌乞族忘本,都是叛徒。”
胥清:“如果你们魅魔族学学乌乞族,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此话正戳中纱芝的痛处,恶狠狠地瞪着胥清,却见白石劫不咸不淡地一瞥,登时胆寒,冷笑一声:“真正的乌乞族可不会向敌人摇尾乞怜。”
胥清:“魅魔族的人也都像你一样不会说人话?”
“……”
胥清叹道:“我敬佩魅魔族几万年来对东渊的忠心,但你们并没有资格贬低现在的乌乞族。他们只是勤劳简朴地活着而已,没有选择像你们一样的道路,为后世的子孙积福,有什么错呢?”
纱芝道:“我不与你辩论,是对是错,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且看来日造化。”
胥清撂开这个话题,问:“你说这里是真正的乌乞族,为什么会灭亡?”
纱芝望着悠悠远山,嗓音飘渺:“传说上古时有一大魔,名为血菩提,是他灭了乌乞族。”
“血菩提?”胥清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问白石劫,“你听过吗?”
白石劫不是白当妖王这么些年的,缓缓道:“书中有记载,东荒大陆开辟鸿蒙,每隔三万年会有一劫期,妖魔乱世,人间混沌。”
胥清点头,这个他知道,别说小世界,就是神界每隔三万年,也会有一劫期,天道应劫湮灭,众神需要谨慎应对,才能重迎天道,恢复秩序。
“在最初的东荒大陆,人族弱小,妖魔壮大,肆虐人间,在那片腥风血雨中,血菩提突然出现,收归天下妖魔。后来人族有了人皇,也就是东渊的初代国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杀了血菩提,结束乱世。”
再后来,东荒大陆分为东渊与青荒。
胥清惊叹:“东渊果然国运昌盛,初代国君连大魔都能杀。如果他还活着,哪里轮到我来跟你决战,他一根手指就能……”
白石劫冷声:“就能什么?”
胥清改口:“一根手指哪能,起码十根手指才能与你一较高下!”
白石劫气笑:“你就长他人志气,灭你老公威风。”
胥清刚要再好好哄一下自尊心极强的大妖,却见前方白影一闪,纱芝竟以极快的速度掠向河对岸!
胥清下意识就要去追,眼前却掀起惊涛骇浪,蒙蔽视线,待水浪平息,魅魔纱芝早已消失无踪。
“她去哪里了?”胥清看向河对岸,茫茫石滩,无边无涯,根本藏不了人。
白石劫不惊不动道:“这里的空间很特别,像是凭空造出来的,但一沙一石又好像真实存在。大概是秘境。”
秘境类似情天芥子的幻境,不同的是秘境里的物质是可以带出来的,而幻境里的东西只能存在于那个时空。
胥清自从来到这个小世界,走南闯北许多年,还真没找到过秘境,让他一度以为,这个小世界没有秘境。
“这里是秘境的话,一定有出去的方法。”胥清说,“刚才纱芝说‘上面’,乌乞族在上面,我们又是通过神树进来的,那么表示,我们很有可能在神树下面。”
白石劫笑道:“地狱没见过,这地底秘境倒是头一回见。”
胥清看向头顶,“要不我们飞上天看看?说不定天就是地。”
“常规来说,是这样。”白石劫道,“但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创造这秘境的人不过如此。”
胥清也觉得没那么简单,就连纱芝都说了,没有她,他们走不出这里,说明这里另有玄机。他足下一点,便越过水面,飞向对岸。
白石劫紧随其后。二人落地,查探须臾,一无所获。
胥清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溅起的水花也无特别之处,一切都那么平静,“纱芝是怎么消失的?”
白石劫沉吟,“她是魅魔。”
“?”
“魅魔族的人有一项绝技,叫水中月。他们让你看到一副景象,无论多么精致逼真,当你想触碰的时候,就会化为虚无。”
胥清顿时了然,“你是说,纱芝并没有凭空消失,也没有到这对岸来,刚才是她制造的幻影?”
“她此刻应该还在秘境。”白石劫目光投向远处绵延起伏的青翠山峦。
胥清会意,二人风驰电擎般朝山峦掠去,但诡异的是,无论他们飞得多快,山总是在远方,无法靠近毫厘。
只得停下来。
胥清问:“这是阵法?”
白石劫略一思忖,说:“走水路。”说着一把揽住胥清,踏水而行。
如此走了一段之后,胥清发现,山真的近了一些,“你怎么知道走水路才行?”
“我们来时就掉在水里,况且这条河宽阔绵长,水流平缓,一看就是从山中流出。”白石劫不紧不慢道,“既然是秘境,自然处处都有暗示,只看找不找得到。”
胥清夸赞道:“你可真聪明。”
白石劫:“别尬夸了,这么简单的线索给你两分钟也能找到。”
胥清仰脸,“我是真心的。”
大妖低头一睨怀中的青年,唇角微翘,嗓音低沉又动听:“那就叫我老公。”
“……”风在刮,人在飞,胥清脸上红通通,“老公。”
小猫似的,话一出口就被风刮走了。
大妖耳力惊人,自然听到了,偏要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胥清继续猫叫:“老公。”
“什么?我没听到。”
“……老公你耳朵聋啦?”
白石劫朗声一笑,乘风踏浪,转眼已至山前。
像是破开迷雾,胥清眼前山清水秀,郁郁葱葱,只是没有山路可走。没关系,胥清有纸鹤,说:“我们飞进去。”
白石劫道:“你试试。”
胥清不明所以,坐着纸鹤起飞,飞飞飞,怎么飞也飞不进山里,“……”
他下来,“还要走水路?”
白石劫以一叶化为扁舟,二人就像纵情山水的诗人,一起游山玩水至幽深处,但听瀑布巨响,如乱石穿云,这便是水流源头了。
胥清从扁舟上下来,望着漫山遍野的葳蕤林木惊叹:“好多菩提树!”
就是在现在的乌乞族,也没这么多菩提树,若是此处灵气充沛,清晨不知会有多少菩提露。胥清这么一想,但觉口干舌燥,就要掬一捧泉水喝。
白石劫捉住他手腕,“别乱吃这里的东西。”
胥清眼巴巴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我渴。”
白石劫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苹果来,“吃这个。”
胥清咔嚓咬了一口,“甜,你也吃。”
白石劫笑:“我不渴,你吃。”
胥清就慢慢将苹果吃光了,吃到最后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晕晕乎乎说:“这气味有点像仙果。”
白石劫:“就是仙果。”
胥清反应半晌:“……啊??!”
神树千年才结一次的仙果,就这么被他当成普通苹果吃了?理由还是解渴……
白石劫摸摸胥清脑袋,“回神了。”
胥清心痛道:“我吃了仙果,除了解渴没有任何感觉。”
白石劫:“我觉得这就是它最大的效用。”
“我觉得我浪费了一个好东西。”
“这个好东西留下的结果是,被红箬偷吃,然后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还是我吃吧。”
没有用,总比反效果好。
胥清四顾张望,“这时候纱芝应该离开秘境了吧。”
白石劫道:“去找找痕迹。”
“那我们分头找……”
“不行。”白石劫眼色微沉,捉住胥清手腕,怕他走丢似的,“你太好骗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骗你一骗。”
胥清想说自己没那么好骗,但证据不足,这次确实是他大意才会被纱芝带进秘境。
可是,纱芝是带他回东渊的,带他来秘境做什么?这里还是真正乌乞族的古遗址……
“等等,”胥清忽然说,“难道这里与东渊相通?”
这秘境类似一个转接器,纱芝从这里走,完全不用通过东荒戈壁,两族的交界!如此可以避开许多麻烦。
白石劫眉峰微蹙。
如果他们找到纱芝离开的痕迹,那一定是通往东渊的。
胥清觑着白石劫脸色,问:“还找吗?”
白石劫眉梢舒展,道:“听说东渊有个习俗,新娘出嫁三天后回门探亲,你也差不多该回去看看了。”
胥清:“……”
白石劫微微一笑:“当然,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