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灯终于灭了。
周若饴几乎站不起来,风惊绿搀着她走过去问医生情况。
“手术很成功,但病人能不能醒还得看后续恢复情况。”医生满脸倦容。
周若饴早就哭干的眼眶一下子又溢满了眼泪,她脱力地靠着墙壁,等待着母亲从手术室里出来。
风惊绿松了口气,周若饴现在六神无主,她跑前跑后把缴费住院等一系列事情办好的时候,周若饴已经坐在地上睡着了。
“若饴,去病房睡吧。”她办的是VIP病房,房间里有多余的床铺。
周若饴晕乎乎地被搀扶起来,只是风惊绿也累了大半夜,手上没力,差点两个人一起摔倒。
兰苕一把抓住两人的胳膊,“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先把她送去病房,陪护我也请好了,你就坐在这里乖乖等我。”
风惊绿又累又困,只能点点头,看着兰苕握着周若饴的胳膊,将她带走。
等他回来的时候,风惊绿正歪着脑袋,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一块瓷砖发呆。
“我还以为你也会睡着。”兰苕坐到她身边,手里多了个暖手宝,医院的空气凉凉的,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风惊绿早就冻得脖子僵硬。
风惊绿摇了摇头:“很困,但睡不着。”
“为什么?”兰苕想牵她的手,却被风惊绿躲开了。
“有人。”他们坐在走廊里,时不时还有人走动,“我其实很少生病,除了有点营养不良,没生过什么要进医院的病,上一次来这儿——”
“还是我养父母车祸去世。”她叹息似的说。
兰苕侧过脸盯着她的神情。
她苍白的面孔上是平静和不解,“我知道当时邻居叫我扫把星,我也怀疑过,是不是真的是我不幸,才会让他们年纪轻轻就遭遇不幸。”
兰苕否认:“不是,你很好。”
风惊绿笑了笑:“我知道,但是当时我太小了,接受不了也很正常,所以我选择了非常不好的方式。”
“什么?你和他们打架了吗?”
风惊绿说着说着笑出了声:“没有,我去菜市场捡地上的菜和不要的肉,趁晚上丢进他们的院子里,来了好多流浪猫狗和老鼠,弄得可臭了。”
“后来呢?”
“后来,我上了大学,我养父母的房子被他们的亲戚要走了,为了离学校近点方便打工,我就彻底搬走了。”风惊绿轻松地摊了摊手,“听上去确实蛮不幸的,不过少走二十年弯路,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社会有多么难走了。”
“领养子女也有继承权的,那是你的房子。”兰苕心疼地说,风惊绿现在看上去游刃有余,实际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是啊,但是我争不过他们,那些大爷大妈又不用上班赚钱,天天往我门口一堵。”风惊绿伸了个懒腰,“都过去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若饴。”
“护工已经过去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动物园收拾东西,休息一下再过来?”兰苕见她眼下淡淡的青色,知道她已经困倦得不行了。
风惊绿摇头:“不行,她现在离不开人,我得陪着,起码等她爸爸回国。”
周父恰好在国外出差,收到消息立刻买机票回来也得十几个小时,这期间周若饴身边离不开人。
“好,那我送你上去。”兰苕没再劝她,将风惊绿送到病房安顿好,他又点好了定时外卖,才离开。
熬了一个通宵,肯定不可能现在开车回去了,兰苕在医院附近定了酒店。
这个觉注定睡不安稳。
才闭眼三四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了。
商冕在电话那头着急地问:“兰哥!你千万别出酒店!现在楼下全是人。”
兰苕骤然清醒,走到窗户边透过窗帘缝往下看,果然酒店门口蹲着的全是记者。
“拍到什么了?”
“你在医院陪周制片被人拍了,我已经把链接发给你了,你看我们是立刻联系周制片公司一起澄清,还是我们先澄清?”商冕问。
兰苕打开了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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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他单手扶着周若饴的胳膊,周若饴神情恍惚,仿佛靠在他身上,而背景里还能隐约看见风惊绿乖乖坐在椅子上。
幸好拍照的人以为她是路人,把她的脸糊了。
“联系周制片公司澄清,尽量快点解决。”兰苕说,“找安保去医院门口拦着那些娱记,别让他们去打扰周制片。”
“来不及了,已经有人过去了,我刚刚联系了安保。”商冕无奈地说,“这照片曝得太突然了,你现在可千万别出酒店,别去医院。”
兰苕刚想说话,门被敲响了,他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向门口,一个端着相机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盯着猫眼。
兰苕厌烦至极,他挂了电话,打开相机对准了门口,然后骤然拉开了门。
外头的男人猝不及防被拍了个正着。
闪光灯逼得他闭了闭眼,才怒骂道:“你凭什么拍我!我可以告你!”
兰苕冷笑着问:“你跟警察说去吧。”
男人忿忿地转身跑走,一边走还一边掏出手机飞快地打着字。
兰苕将照片发给了萧修宁,“这是哪家公司的狗仔?”
萧修宁秒回:“娱叭叭,他去骚扰你了?你等着,我找我哥给你派几个有用的人。”
“不用派来我这里,送到医院去。”
对话框上头显示了好久“对方正在输入”,兰苕才收到了萧修宁的消息,“周制片怎么了?”
兰苕:“她妈妈出车祸了,惊绿正在医院陪着。”
萧修宁:“嗯,我派了家里的保镖过去,你放心,要我过来接你吗?”
兰苕想了想,回道:“可以,你停到地下车库,到了叫我。”
狗仔们私下都有联系,知道兰苕脾气不好,说告就告,背后还有萧修宁撑腰,也不敢贸然再追到他房间门口,纷纷准备到医院去碰运气。
兰苕顺利地上了萧修宁的车。
“怎么说?去医院还是?”萧修宁开了最不显眼的车子,显然已经做好了低调潜入的准备。
“回动物园。”
萧修宁:“……?”
兰苕解释道:“来得太匆忙,她什么东西都没带,我回去帮她收拾。”
“牛,你都开始承包这种业务了?”萧修宁比了个大拇指,“你这个偶像未免太全面周到了吧?”
兰苕:“……你觉得这是偶像该做的?”
萧修宁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你别告诉我,你——”
“你艹粉?”他无语地摇头,“你居然做这种事情?人家可是正经园长,正经小姑娘,你不怕报应啊?”
兰苕:“……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哥没带你去测测智商是真爱。”
萧修宁:“什么意思?”
兰苕:“我是她男朋友。”
萧修宁:“……”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兰苕说了些什么,瞪大眼睛道:“这就是你不肯走的原因?你动作也太快了?!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喜欢人家,风园长也真是,这么容易就答应你了,果然还是看脸,可恶,我的粉丝彻底归你了。”
兰苕被他连环炮似的一堆话给压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系好安全带,将他的脑袋扭到前方,“开车!”
动物园人依旧不少,风惊绿设计的周边卖得很好,加上她和Toylish的合作,动物园里会售卖一些特殊限定款,引来了一大波游客。
“喂,芳姐,我有些事情想麻烦你,嗯,你方便去办公楼吗?好,我在园长办公室等你。”兰苕带好墨镜口罩,飞快跑进了办公楼。
萧修宁将车子停在员工停车场,一眼就看见冯十方和姜醒从边上的车子上下来。
“冯十方!”他按下车窗,“过来过来!”
冯十方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怎么了?”
“你知道兰苕和风惊绿什么关系吗?”萧修宁悄咪咪地压低了嗓子。
“情侣。”冯十方平淡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
冯十方:“……有眼睛都知道,你没有兰苕朋友圈吗?他换了背景图你不知道吗?”
萧修宁:“……他还有朋友圈呢。”
姜醒插道:“而且他们还在后山接吻。”
萧修宁:“原来只有我不知道……兰苕,好样的。”
他打开兰苕朋友圈,空荡荡的朋友圈只有一个背景图,一片深色的灌木丛里闪烁着几粒萤火虫,一旁是一个长发女人正在伸手触碰萤火虫的背影。
“这能看得出什么啊?”萧修宁无语地关了手机。
—
芳姐帮着兰苕收拾了风惊绿的衣物,一些贴身的小东西他不太方便翻找。
“哎哟,小园长过得可真够随便的,你看着衣服上都破洞了。”芳姐拿着一件白色长袖摇头。
白色袖子肘部有个显然是磨出来的破洞。
芳姐一边收拾一边责怪:“现在的小丫头像她这样不讲究的还真不多了,真是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
“哎哟,不好意思啊,兰苕,我话多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兰苕还站在边上,“你是个好孩子,记得多多照顾照顾她,听老园长说,她是个可怜孩子。”
“嗯,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兰苕应道,他轻轻折好那件衣服,塞进了包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