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风惊绿抽了两张纸巾走过去。

沈俏身体僵硬，单手扶着门框，是一个防卫的姿态，她摇了摇头道：“俊俊从小就是我带大的，后来我上高中，开始寄宿，就没有时间照顾他了……他小的时候，我逼着他跟楼下的小朋友一起玩……有时候他不说话，我就会拍他……”

她呼吸沉重，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越逼他，他越不说话，我就怕他们说我没带好俊俊……”

“谁说你没带好俊俊？”风惊绿看沈母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样子。

沈俏惨然一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所有的长辈亲戚……”

“沈俏，照顾沈俊本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已经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姐姐了，连他的父母都没有发现，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会知道如何带好另一个孩子呢？”风惊绿平静地说。

她见沈俏捏着纸巾，任由眼泪扑簌簌地掉落，抬手为她擦了泪。

“我是好姐姐吗？”沈俏自我怀疑地问道。

“是的。”风惊绿与冯十方异口同声道。

两人相视一笑，冯十方道：“如果俊俊不喜欢你，他怎么会学你怎么做呢？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你是他最值得依靠的人，他都认为你是好姐姐，我们当然也觉得你是好姐姐。”

沈俏沉默了一会，用力地擦了擦眼眶，扬起嘴角：“谢谢。”

她不善言辞，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就转身跑走了。

冯十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刚刚就发现了，他们这个家里，估计只有沈俊是最开心的。”

“沈俏没问题么？我看她好像有点抑郁倾向？”任柯问道。

冯十方摇头：“她目前看上去还没什么大问题，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再和她妈妈谈一谈吧。”

风惊绿见兰苕站在牛航飞身边，两人都在看摄像机，便走过去问：“录像有问题？”

“没问题。”牛航飞干脆地回答，“甚至效果出奇的好，还得感谢兰老师的捐赠。”

风惊绿惊讶地看向兰苕：“你送的？”

兰苕：“嗯，上次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们的设备有点老，正好我有个认识的人是卖摄影器材的……”

“你都已经投资了，还捐赠干嘛呀，算投资的话后期还有分红呢，让他们自己买嘛。”风惊绿蹙眉。

兰苕哑然一笑，没想到风惊绿在意的是这个。

冯十方：“……这就开始为他考虑省钱了？”

风惊绿：“瞎说！我没有，我只是作为同样的投资人感到吃亏。”

任柯：“真的吗，我不信。”

风惊绿气噎，不和他们争辩，她转身问兰苕：“我的新ip设计图画好了，你要去看吗？”

“好啊。”兰苕立刻道。

一旁的任柯和牛航飞抖了抖身子，两人双手紧扣。

任柯认真道：“我的新项目方案写好了，你要去看吗？”

牛航飞激动地说：“好啊！”

风惊绿：“……请停止你们的表演！”

—

新的ip设计还是采用了风惊绿最初的想法，以兰苕为灵感诞生的小人偶和动物们的互动。

不过，兰苕指着屏幕上的小人，犹豫着询问：“这是……小男孩？”

风惊绿惊讶道：“怎么会？她有小辫子呀？不明显吗？”

兰苕：“……那为什么是以我为原型？”他和风惊绿签了肖像授权书，就是为了这一套小人形象。

“是你呀，不过是性转版，不可爱吗？”风惊绿撑着下巴，笑盈盈问，“你看这个双马尾，这个麻花辫，还有这个背带裙！多可爱啊！你知道吗，对我而言，一个男人最大的魅力在于你想要泥塑他。”

混娱乐圈的人哪有真的不懂圈内用词的，兰苕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风惊绿是觉得，变成女孩子的他更可爱？

“小男孩不可爱吗？”兰苕问。

风惊绿顿了顿，仰头看向他道：“可爱啊，但是你本人就站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看假的呢？”

兰苕怔了一下，心潮翻涌，手指收紧，压制着触碰她的冲动。

即便他已经知道，风惊绿为了达成他的心愿，几乎不会拒绝什么肢体接触，但是兰苕不愿意。

他希望风惊绿是不可抑制的，发自内心的，如同他一样的，渴望触碰他而伸出的手。

而不是为了不明缘由的心愿。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嘛？”风惊绿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睛盯着屏幕，似乎在寻找还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她的侧脸精致，鼻子挺巧，睫毛浓密，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显得格外水润。

“很漂亮。”兰苕说。

风惊绿没有回头：“很漂亮？但这种Q版人物一般不都是说很可爱吗？虽然我也觉得蛮漂亮的，不知道这个颜色厂家能不能做得出来，回头还得问问Toylish的厂商，愿不愿意合作。”

她没听见兰苕的声音，突然侧首，正巧对上兰苕凝视她的眼神。

夕阳顺着窗户落进办公室，给他的瞳孔镀上一层温柔的光，风惊绿下意识地去捏衣角，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我发现，你每次紧张都会去捏衣角，所以……你现在在紧张？”兰苕的声音放轻，风惊绿的注意力都在他眼睛上，觉得仿佛有一片雾气隔绝了听力。

她呆呆地望着兰苕，好一会才甩了甩头，从那片金灿灿的湖泊里浮上来，“不紧张啊，我捏衣角只是小时候的习惯。”

她矢口否认，兰苕也不追问，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腕，看着她忍耐着将衣角边的手抬起来。

“我觉得非常好了，没有什么需要改的，你想要推广的时候告诉大家是以我为原型的吗？”兰苕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风惊绿沉思了一会，先是摇头，又点头。

兰苕问：“在纠结什么？”

“我一开始觉得不想借你的名头卖货，但转念一想，我会在节目播出期间放出来，到时候大家肯定会觉得和你很像，会不会误以为我擅自使用你的肖像？问题是我是正规使用，如果我出来澄清，会不会显得是精心策划的？”风惊绿思考得非常深入。

兰苕很理解她的忧虑，与她一起思考了一会，才道：“不需要借我的名头，你可以借节目组的名义，毕竟是在绿坞拍的，喊节目组搞一个转发抽奖活动，赠品就是一整套盲盒，这样既可以宣传，又可以打消质疑。”

“也是，我跟若饴说一声，让她帮我跟宣传协调一下。”风惊绿很满意。

她立刻将稿件打包，发给了联系好的厂商，询问什么时候能出样品。

兰苕站在她身边，看着风惊绿神情认真地和对方商议，她眉头微微蹙起，很可爱。

兰苕给她倒了杯水，坐在一旁打算等着她一起去吃晚饭，然后去补拍一些镜头。

商冕的电话进来了，“兰哥，你现在在哪里啊？你看新闻了吗？”

“我在办公室，新闻怎么了？”兰苕问。

商冕道：“之前那个记者见过我们工作室的员工，然后他找人写通稿，说你和动物园园长有不正当关系，所以才会派人过来看着他……”

“联系律师了吗？”

商冕无奈地说：“联系了，但是律师还告诉了杨姐，杨姐说这件事情先不要回应。”

兰苕平静地说：“你告诉律师把律师函准备好，我来联系杨英娟。”

风惊绿还在和厂商打电话，兰苕没有惊动她，悄声走到走廊尽头，给杨英娟打电话。

杨英娟显然是在等着他的电话，接得很快，“兰苕，你看见新闻了？”

“嗯，商冕跟我说了，你不同意发律师函？”兰苕站在窗户边，今日天气很好，晚霞粉紫交织，弯月已经隐约可见。

杨英娟笑着问：“你是想说那个人不是我们工作室的，还是你和园长的关系是假的？”

兰苕冷淡地回答：“都不是。”

“那好，我问你。”杨英娟略带嘲讽地说，“你想说人是我们工作室的，但是你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他乱说话，你和园长的关系是正常的，但是说不准未来会不会变质，你这些话说出来的意义是什么？让大众继续揣测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也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我不相信你连这点判断都没有，如果你不回应，这件事情没几天就会淡下去。”

兰苕冷笑了一声：“如果我不回应，她很快就会被扒出身份，从小到大但凡出现在网络平台上的信息都会被当成笑料一样任人闲谈，她不是我，她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我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通知你，如果你不想让工作室发这个律师函，那我会在我的帐号上亲自发。”

杨英娟有些厌烦地质问：“你除了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别天真得像个小孩子了。”

“你知道我不是威胁你。”兰苕说，“你能被我的话所影响，不过是我身上还有利可图，别把自己说得太清高了。”

他挂了电话，夕阳掉了半轮在后山之下，只剩些许天光，承担着最后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