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动物说人话,就是觉得它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是,我没有觉得自己是动物。”
“还是很排斥和人触碰……也不全是……”兰苕顿了顿,“我碰到一个人,她碰我的时候不排斥。”
“嗯,知道了,节目录完我会去复诊。”兰苕挂了电话。
心理医生的询问也不奇怪,他现在想想自己刚才问了什么也觉得好笑。
香香能听懂他的话已经很不可思议,更别说能听到他心里想什么。
兰苕摇了摇头,往宿舍楼走去,迎面看见了慌张的商冕。
“兰哥!”商冕立刻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杨姐来了。”
兰苕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
商冕有点不敢说,被兰苕扫了一眼,才开口道:“她好像在和制片商量,终止拍摄……”
兰苕脸色冷下来,两人快步往宿舍楼过去。
杨英娟和周若饴团队正在房间里商议,兰苕来的时候,周若饴已经快憋不住火了。
“合同签的是一整期节目,你现在中途退出是违约。”她冷声问,“杨经济是准备直接赔违约金吗?”
杨英娟穿着藏青色的休闲西装,翘着腿,神色平淡地说:“合同也说明了,拍摄期间会保障艺人的人身安全,你们做到了吗?”
“有话直说。”周若饴不耐烦跟她绕圈。
杨英娟轻笑一声,摊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上来就有鹦鹉伤人,然后水豚逃跑,后面还让游客近距离围观,哪一个是安全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些游客里面有私生,有黑粉,携带危险物品伤到兰苕的脸怎么办?!”
她声音慢慢冷厉起来,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我们不与节目组追究已经很好了,至于违约金,我们会付该付的部分。”
“我同意了么?”兰苕推门进来。
他站在周若饴身边,翻看着杨英娟带来的解约协议,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兰苕,我也是为了你好,詹姆斯的新戏开始试镜了,这可是国际大导演,你想错过?”杨英娟面对兰苕的神色软和下来,循循善诱道。
周若饴开始担忧,詹姆斯之前就放话说要选一位亚洲男演员担任他新片的男二号,已经在东亚其他的国家都转了一圈了,都没有定下来,花落谁家真不好说。
这样的机会,兰苕会甘心放弃吗?
她悄悄摸出手机,给风惊绿发了个短信:
速来,兰苕可能要被迫退出节目。
—
风惊绿在和冯十方发消息。
昨天去警局做完笔录后,冯十方就将自己工作室的情况发给了风惊绿,但时间太晚,风惊绿已经变成水豚了,直到刚刚才回了冯十方的消息。
冯十方:工作室的规模比较小,利润也不多,这些我要和你提前讲明白。
风惊绿:没事,我动物园也不赚钱,你今天有空过来看看,也不是所有动物都能做辅助治疗的吧?
冯十方:对的,一般得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长相比较可爱的动物,今天下午可以吗,下午一点。
风惊绿:[分享位置]来了给我打电话。
退出对话框就看见置顶上一个红点,周若饴发来的消息。
风惊绿蹭的一下站起来,拔腿往宿舍楼跑去。
开什么玩笑?!兰苕终止拍摄的话,她怎么办?变成水豚看着动物园倒闭吗?!
风惊绿跑得太快,嗓子眼里涌上铁锈味,工作人员看见她都惊讶不已,“风园长,你来找周制片吗?她现在有事……”
风惊绿双手撑在膝盖上摆手,喘息着问:“她在哪里?”
工作人员指了指休息室,“兰老师的经纪人来了,你先等一会儿吧——诶?”
风惊绿已经推开了门。
满屋子的人视线集中过来,杨英娟挑了挑眉问道:“这是?”
周若饴瞪了一眼风惊绿,她太着急了,冒冒失失闯进来,这下怎么解释?动物园长比节目组还关心拍摄?
“是配合我治疗的对象。”兰苕开了口,他伸手将风惊绿拉到一边的沙发,给她递了瓶水,声音温和下来,“慢慢喝。”
杨英娟愣了一下,说:“可以麻烦其他人先出去一下吗?就留我和兰苕,还有这位……聊一聊?”
周若饴担忧地望向风惊绿,风惊绿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出去。
等休息室的门被关上,杨英娟才问道:“怎么称呼?”
“风惊绿。”
杨英娟微笑着说:“风小姐是怎么认识我们兰苕的?”
“我是——”风惊绿刚要说,就被兰苕拉住了。
兰苕对杨英娟的态度尤其冷淡,“你不必问她,是我主动找上的她,你知道我的病症,詹姆斯的戏有大量的武大对抗戏份,你指望我怎么试镜?颤抖着说我不能碰到别人?”
“我会为你配备心理医生。”杨英娟说,“如果你想,这位风小姐也可以作为助理陪着你。”
兰苕:“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杨英娟,我不会去试镜的。”
杨英娟叹了口气,略带嘲讽地开口:“公司有权利决定你的行程,而你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
“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我会公开我的病情,没有一部戏会需要一个排斥和人接触的演员。”
“你非要这样自损八百?”杨英娟皱眉,她知道兰苕做得出这种事情,当初要不是他走投无路,也不会签约出道,而现在合约还剩两年,他肯定不会续签,必须要在这之前,榨干他的价值。
兰苕反问:“这难道不是取决于你?”
杨英娟打量着兰苕和风惊绿,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都长着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看上去有一种旁人无法打扰的默契感。
“所以你不排斥这位风小姐的接触?我可不可以认为,公司需要做预备公关?”杨英娟语气随意。
兰苕手指不自觉地颤动一下。
“这位杨女士,你想多了,我只是配合兰苕进行一些脱敏,倒是你,一直逼他在身体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去拍戏,是不是违反劳动法啊?”风惊绿握住了他的手。
杨英娟哼笑,她站起身,走到兰苕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兰苕,好自为之。”
风惊绿听见她走出去,艾斯热情地围上来打招呼。
兰苕开始发抖,他脱掉衬衫外套,颤着手用矿泉水沾湿纸巾,从领口伸进去擦拭刚才杨英娟拍到的地方。
“兰苕?”风惊绿轻声喊他。
兰苕却停不下来,他厌恶至极,一边渴望皮肤相贴,一边又生理性地对他人的触碰感到恶心。
水洇湿T恤,风惊绿看见领口下的皮肤被他用力的摩擦而变得通红,她忍着心底酸疼,将手放在了他擦拭肩膀的手上。
兰苕的手还在颤抖,但却安静下来,不再像要擦掉一层皮一样用力。
“兰苕……没事了。”风惊绿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脖颈,将他慢慢拉进怀里。
兰苕的脑袋靠在她的肩窝上。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意味的拥抱。
风惊绿想不出她的意图,只是单纯觉得他需要,他需要被拥抱,而恰好他接受自己的拥抱。
她感受到兰苕垂落的双手慢慢环在自己的腰后,他的呼吸沉重,潮湿,毛茸茸的头发蹭在脖子上,有些发痒。
就这样过了五分钟,门被敲响,风惊绿下意识地松开双手,却被兰苕一下子揽住,他的手臂垂落在腰间,骤然收紧,以至于风惊绿猝不及防地凑近了他的脸。
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
风惊绿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口水,她隐约听见兰苕从喉间溢出一丝笑,才松开了手,“抱歉。”
他只是道歉,却不说为什么。
风惊绿来不及思考,门被周若饴打开了,“干什么呢?杨英娟都走了!你刚才怎么回事啊,突然就闯进来了!!!”
“啊……”她看见两人贴在一起的姿势,顿了顿,“我方便进来吗?”
“你这话问得可真早啊。”风惊绿没好气地靠在沙发里,“她说什么没?”
周若饴坐过来:“没有,就说打扰了,暂时不解除合同了,对了,艾斯什么时候和杨英娟那么熟了,他不是昆成娱乐的吗?”
“他合约还有半年就要到期了。”兰苕恢复平静,解释道。
周若饴点头:“怪不得,那么殷勤,对了,刚才兰苕说的什么意思,你怎么就变成什么治疗对象了?”
“呃……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他其实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呢我们也只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具体怎么回事呢,我也不好说,他其实很复杂……”风惊绿诚恳地说。
周若饴:“……闭嘴。”
“算了,没事就行,一会就开始拍摄了,兰苕你回去换身衣服吧,这肩膀上怎么回事?她还泼你水了?”周若饴奇怪道。
风惊绿:“……若饴,你这几年在圈里一定挺受欢迎的吧?”
周若饴听出她没憋好屁,立刻起身出门,“打扰了。”
风惊绿回头看兰苕,想跟他道歉,周若饴就是口无遮拦,结果对上了他的眼睛,琥珀色的湖面上漾着一抹笑意。
她心情一下放松下来,手机微微颤动,是冯十方的消息。
冯十方:对了,我那天喝酒不仅仅是为了合作,还是为了拉投资,那个……你有钱吗?
风惊绿:……好问题。
“我有钱。”兰苕开口,“对不起我看到了你的消息。”
风惊绿好笑地关掉手机问他:“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就说有钱?”
“不管你干什么。”兰苕平静地说,“我都可以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