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没有像徐斯亮一样陷入幻境之中呢？

这个问题，陈童自己也想不明白。但从徐斯亮的话里，陈童听出了他对这件事情的不解，但下一秒，这些不解就因为他沉稳的开口而消散了。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试炼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感觉是为了激发出我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存在，她在逼着我们正视那些东西，意图让我们跨过那道坎……但你……”徐斯亮话音一顿，看着陈童接着道：“你的内心深处没有足以让你跨不过去的东西，你太纯粹了……”

陈童的内心深处最阴暗的秘密……

没有。他没有阴暗的一面。所以他才可以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面自由穿梭。

虽然很不想承认，也觉得难以置信，但经历了刚才那一遭的徐斯亮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陈童就如同他名字里面地“童”字一样，拥有最纯粹的内心，最干净的灵魂。

“赤诚之心，是走出子夜歌的唯一标准。”叶歌和衣躺在老式木床上，左手枕在脑后，右手逆着灯光伸向了半空中，灯光透过指缝映入她杏色的瞳孔中，紧接着，她一把握住手掌，悬挂于顶上的折扇顺势一收，陈童和徐斯亮的身影随着折扇的收起，像是突然断电的电视屏幕一样，陡然消失了。

折扇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在了叶歌的手中。

“这小子虽然实力很弱，却总能在一些方面拥有离奇的好运，难不成是气运之子？”叶歌不由勾起嘴角，眼神玩味地回想着刚才见到陈童的画面。

虽然那场照面不算愉快，自己甚至被这个人不礼貌的言语激怒导致一时冲动就设下了子夜歌，但现在细想下来，她当时的确因为冲动而忽略了一些东西。

那小子好像刻意隐藏了什么东西。但她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叶歌叹了叹气，将折扇收在了自己的腰间，缓慢闭上眼。

夜深人静，两道人影以一种诡谲的形式突兀地浮现在了空无一人的堂屋中央。

陈童看着眼熟的景致，凝结的表情登时放松了下来：“班长，我们出来了……”他环顾四周一圈，却没有看到先前和他们在一块的池越，不由疑惑道：“池越呢？他难道还被困在里面吗？”

徐斯亮轻轻摇了摇头。

“还有……池默呢？”陈童记得，当时和他待在一起的只有池越和徐斯亮，当时池默并不跟他们在一块儿，后来那个红衣女人二话不说就发动了什么阵法，将他们拖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里面，后面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看这空荡荡的屋子，很难不让人担心起来池越和池默的安全。

徐斯亮神色未变：“我不知道。”

“难道他后来也一并被拖入了那个幻境之中吗？”陈童这样猜测着，叹了叹气，突然觉得全身疲累，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已经干掉的地板上，仰头看着立在身旁的人影：“班长，你也坐下吧，反正一会儿要是池越从里面出来，也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陈童一边说一边扯了扯徐斯亮的裤脚，这略带撒娇的举动实在有些暧昧，徐斯亮用力拽着自己的裤腰，斟酌了片刻后，垂首看向一脸真诚的陈童，冷不丁道：“能别拽我裤子了吗，快掉了……”

“……”

陈童脸色一瞬空白，愣了片刻后，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冒昧了……”尴尬地说完，他看到徐斯亮缓慢蹲下身来，然后挨着他盘膝坐在了木地板上。

陈童感觉到肩膀若有若无传来了一阵暖，他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错觉还是因为徐斯亮碰到了自己，那一瞬间，他好像被一阵奇怪的电流击中了，他不由心脏猛烈一跳，一股莫名而奇怪的磅礴力量流窜全身，最后竟然脸部微微发烫起来。

他赶紧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后又缓慢吐出，努力压制住那种古怪的感觉，缓和了一下后，他缓慢正回脑袋，琢磨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想了一下后，他突然好奇问道：“班长，我问你个事情可以吗？”

徐斯亮双手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什么事？”

陈童挪了挪身体，挨得更近了些。

他抬头静静注视着徐斯亮，刻意压着声音，在静谧浓重的漆黑夜色中开了口：“……你知道池默对池越的心思吗？”

落针可闻的环境里面，气氛好像变得更加安静了。

陈童问完后，默默等待着。他看着徐斯亮镜框下的长睫微微颤了颤，他的睫毛长而卷翘，眉眼深邃，天然带着一种深沉的气质。

陈童此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眼睛，而这一刻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后，他恍惚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他看得出神，直到对方眨了一下眼才意识到自己又冒昧了，忙收回视线，移到屋外的幽深夜色中。

顿了许久后，徐斯亮才轻声回答陈童的问题：“知道。”

“哦。”陈童还在走神中，下意识回了句，但下一刻，他猛地回过神来，难以置信拔高了声调：“……哈？啊？你说什么？”

徐斯亮转过头看向一脸惊恐的陈童，平静地一字一句道：“我、说、我、知、道！”

“……”有那么一瞬，陈童很想立刻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这一刻，他从徐斯亮这里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在贺召明设下的那个结界里面听到的那句告白并不是他的幻听，那的确是池默曾经没来得及告诉池越的告白。

陈童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见面时，池默看向他和目光为何给人一种戒备的感觉了。

——他在池越那里，并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对和池越走得近的一切可疑对象都保持着一种戒备，他害怕池越被人抢走，却又不敢勇敢告诉池越他的心意，他在这样的踟蹰不前中默默隐藏着自己对池越的爱意，是因为他并不确定池越是否跟他一样拥有同样的心意。

在感情这场角逐中，先动心者，单方面情感输出者，自损无疑。

不知为何，陈童突然有些感同身受，甚至觉得无限落寞。因为和池默比起来，他好像更可怜一点，毕竟他那不知在何处的初恋对象可能根本早就不记得他这样一个一面之缘的人了。

陈童突然变换的神色落在徐斯亮的眼中，他欲言又止着，本想关心地问一句陈童在想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紧抿着嘴唇静静看着对方。陈童好看的侧脸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整个人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

“班长，你知道吗，其实我这里，”陈童将手掌覆在左胸，“也有一个忘不了的人……我是因为他才选择成为守门人的啊……只是可能我再也见不到他了……”陈童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愁绪，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也许……”徐斯亮难得也叹了口气，却欲言又止。

“也许什么？”陈童转头看向他，“班长，你想说什么？”

徐斯亮的视线不自主地移到了那只靠在他膝盖的脚上，那长袜下的脚踝处，有一个为了掩盖伤疤的纹身，是根据那道伤疤精心设计过的六芒星的形状，和他封印界门后的标记一样。

“没什么！”徐斯亮回过神来，淡淡回道。

“唉，也不知道池越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咱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陈童说着，后仰着倒在了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布满蛛网的房顶又叹了口气，“累了一天了，我是真困了，班长，我先睡会儿，等池越出来了你记得叫我……”

陈童的声音缓慢淡了下去，最后被轻缓的呼吸声代替。

安静中，徐斯亮侧身看着快速睡着的陈童轻声应了声：“好。”

***

虚无的空间里面，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陡然响起：“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拒绝吗？你都没有说，怎么就知道会被拒绝呢？说到底，你就是个胆小鬼罢了！”

“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无介质般透明的地面上，一个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头的少年拼命摇晃着脑袋，嘴里不断否认着，“我不是、我不是……”

可他越是否认，那道和他音色一模一样的缥缈声音就越是起劲儿：“你不是吗，你若不是就去告诉他啊，让他知道你对他阴暗的喜欢，让他知道你这样一个整天呆在他身边装得像只小白兔一样的人，内心里却住着一头贪狼，去让他知道，你这样另类的喜欢，看他接不接受啊……”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少年尾音发颤，嘴唇剧烈抖动着，他突然仰起头，冲着虚无大吼道：“不要再说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了吗？你这样的话，就永远当个不敢表明自己心意的胆小鬼吧！未来的你会看着你心爱的人和别人相拥亲吻，成家立业，而你的喜欢永远埋葬在你锁住的心底，他这辈子都无法知道！”

“你给我闭嘴！！！”少年双手颓然垂下，胸口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大幅度的起伏着，他双眼通红，目眦欲裂，用力一吼：“闭嘴！！！”

“我才不会受你这些挑拨之言的蛊惑，我的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情，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你别自以为是你很了解我……我根本就不会受你摆布！！！”

少年撑着膝盖站立起来。

“消失吧……我现在要离开这里！”少年尾音坚定，眸色阴冷而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池默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