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九出浴室时应星正散着一头略带湿意的白发依靠在床头翻看着一本小册子。
“还是你师父寄的笔记？”燕十九把被子掀开一角，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不是，白珩写的游记，记录了很多她在其他星系的见闻，挺有意思的。”
应星合上册子放在一旁的书桌上，探身按灭床头的夜灯，然后熟练地滚进燕十九怀里，把冷冰冰的手脚贴在他身上取暖。
“困了？”燕十九摸摸他的头发，“还没干透呢，坐起来我给你再擦擦吧。”
“有点。”应星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拽住准备起身给他擦头发的燕十九，“懒得动，就一晚上没事的。”
“那也过会再睡吧，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燕十九把被子往上提提，只给应星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滴溜溜的转。
这场景实在是可爱得过分了，燕十九一口口亲应星的眼睛,往上面盖章。
眼见这人亲得没完没了，应星伸手挡他的嘴，“痒啊。”
结果被拉着手一根根手指挨个亲过去，一只手亲完还不够，另外一只也没逃过魔嘴。
“嘿嘿嘿。”燕十九见应星乖乖的让自己把他的两只手都抓住，干脆怪笑着翻身压上去在他脸上肩上乱亲，“小宝贝~你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你逃不了啦！”
应星对燕十九的动作适应良好，毕竟都恋爱好几年了，他早不像以前那样被压着亲几下就脖颈通红，但燕十九的话还是不免让他怀疑起自家男朋友的精神状态。
...…
不，现在适应不来了，谁受得了被一直发出怪笑声的男朋友抓着两只手跟吸猫一样在肚子上乱蹭啊。
妈的，衣领都闹得敞开了，还在这纯拿脸蹭。
那怕你真的是想要干点什么呢？应星恨铁不成钢地想。
两人闹了好一会，燕十九摸着应星的发根也干透了，便翻下来侧身把人往怀里捞，黏糊糊地说，“我们卧室的床要打个大的，睡的下三个人那种。”
在天艟上，哪怕是百冶的宿舍也只是和骁卫们一样比其他人多了一张书桌，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多少还是有些挤了。
应星揪他的脸，“但愿你的表现配得上那张床。”
“包你满意。”燕十九被揪着脸，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的。
“诶对了，你说我们需要要去地横司登记吗？”他突发奇想。
应星没想过这个问题，俩男的在一起需要登记吗？说实话，在一众亲朋好友里，他是唯一一个脱单的，能想到搬进新居之后要喊亲朋们吃饭当公开都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也许？回去找个人问问，不过我们俩登不登记区别也不大吧。”
“唔。”燕十九想了想，“大概还是有一点的，我们俩登记了你就是我遗产的唯一继承人，我跟防风虽然是好兄弟，但是没有律法上的关系，哪天我要是折在外面了遗产全得充公。”
“你这是...”应星难得有些迟疑，“跟我在床上讨论你的遗产吗？”
“…大概算吧。”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说这个的好机会，应星刚把最后一批检修完成的武器入库，准备给景元的护甲也设计完成，饭后甜点还有他喜欢的貘馍卷，应星难得吃得有些撑，两个人拉着手散了好一会步。
怎么就一下子把这话带出来了呢？燕十九有些懊恼，大概是这几天都在想该怎么说。他比划起来，“我的意思是，就是，呃…我是个云骑嘛…”
“就是，云骑嘛。有时候离开主舰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回来的就只剩一截断剑、一个名牌，或者什么都没有。”
应星抓住他胡乱动作的手，“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
燕十九强故作轻松的表情僵在脸上，他缓缓把脸埋进应星的颈侧，沉默了好一会，嘶哑道：“应星，我听过太多战友亲属的哭声了。”
“我明明知道我每次出去都可能回不来，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死了你会有多难过，可我好坏，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就是想和你有个家。”
应星摸着颈侧毛茸茸的脑袋，心道这小男朋友热情是热情，就是有时候多愁善感的。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我能接受的对吧。”应星平静的反问，“难道因为你云骑的身份，因为每一次告别都可能会是永别，我就不和你在一起了吗？”
“而且随军的工匠难道就安全了吗？即使是在后方大本营，你们会去偷袭孽物营地，难道他们就不会？甚至他们的突袭会更疯狂，更不惜代价。”
仅这次在前线待的这半年，应星就经历过几次丰饶军队对营地的进攻，这些年来零零散散死在他剑下的丰饶孽物也不在少数。
应星的五官本就生得昳丽浓烈，此刻张扬地笑起来，一双本就灿若星辰的眸子更是亮的惊人，“我可是百冶啊，由我锻造、发明或是经我改良过的武器，杀死的丰饶军队的数量可比你还要多了，想杀我的孽物不比想杀你的少。”
丰饶孽物对他的痛恨与杀意是对他的最大褒奖。
“十九，那如果先离开的那个人是我，你又会怎么样呢？”
“我——”燕十九僵硬成一座会呼吸的雕塑。
应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会崩溃，会嚎啕大哭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你会痛不欲生，你会醉死半个月或者一个月那么久。这期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见到你倒在一堆酒坛中呕吐的模样。”
“再然后你会好好洗个澡，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换上云骑军的铠甲，提上我为你锻造的长剑去驻地报道。”
应星伸手将燕十九脸边垂落的发丝挑至耳后，与他额头相抵，轻声说：“因为你要替我报仇，你要让那些该死的孽物血债血偿。”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劲，那是曾被丰饶孽物夺去一切之人的恨意。
“你看，我也想过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这个家也随时可能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也知道你也能接受。”
“如果你觉得你很坏，那我也很坏，因为即使我知道随时可能会把你一个人留在空落落的家里，也还是答应了要和你有一个家。”
他们长久地对视着，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渴望的回答，然后恶狠狠地迎上彼此的唇。
或许这称得上一个吻，但燕十九嘴里的血腥味告诉他这大概算是一场撕咬，“你把我嘴都咬破了。”
应星翻了个白眼，“你自找的，明明我们的时间这么宝贵，你却一直在担心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难不成我是什么受不了打击的瓷人吗？”
或许这是两个失去过家的孩子对新家的惶恐与向往，或许这是一对爱侣在此刻宣誓他们将共度余生，哪怕余生如蜉蝣般短暂。
枕头上沾满了玉兰花的香味，毕竟有两个用着同一瓶玉兰香型洗发水的人每夜都在这张有些狭窄的床上相拥而眠。
书桌上金人模型和剑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笔筒里插着几根燕十九雕好的发簪，他的技术在百冶大人的指导下长进了不少，已经到了足以让急着出门的应星能随手拿一根戴上的水平。
燕十九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比如本应由一个人使用的浴室里，挤着成对的毛巾和牙具，应星亲起来是青柠味的，那是他们俩共用的牙膏。
略去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谈，他决定再尝尝牙膏的味道。
云骑的肺活量大概还是比工匠的大一些，软趴趴瘫在燕十九身上的应先生可以证明这一点。
燕十九感受着另一具躯体上的暖意，低喃道：“先生为我取名的时候告诉我，燕子是眷恋旧巢的鸟，他们在秋天去往遥远的南方，来年春天又会飞回旧巢，他故居的屋檐下就有一个燕窝，燕子年年离去，年年飞回。”
“应星，我向你发誓，我向你发誓。”
“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活着回来见你。即使我不幸战死，连身躯都化作宇宙中的飞尘，我的灵魂也会像归巢的燕子那样回到你身边。”
应星也发誓他本来真的在很认真地感动，甚至很真诚的亲了亲燕十九的侧脸。但如果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怎么当得上工造司之首？
所以在他摩挲着燕十九通红的眼尾的时候，心思却突然飞到了千里之外，“你眼睛红红的还挺好看，要不要也搞个红眼影什么的？”
燕十九一如既往地抓不住重点，“啊？为什么是‘也’？”
“你不知道吗，丹枫眼睛底下的是眼影啊！”应星一本正经地忽悠，“有时候战场上下来之后会脱妆，他还得随身携带眼影棒补妆之后才能出来见人，那不晕妆的眼影棒都是我给他做出来的。”
燕十九唏嘘，“龙尊的形象包袱也太重了吧，这一天天的多累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嘛，又在忽悠人，燕十九怪叫着用挠痒痒大法让刚刚还得意扬扬的大忽悠气喘吁吁地告罪求饶。
然后毫不意外地在放过他之后被恶狠狠地敲了好几个脑瓜蹦。
燕十九哼哼唧唧地往应星身上贴，“再也不相信你的求饶卖乖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应星使劲把身上黏着的橡皮糖往下撕，努力了半天，没撕掉，“撒手快撒手，闹得一身的汗，让我去洗澡啊！”
“那你要不要和我登记嘛。”
“去去去，一下天艟就去，快点撒手，你以为你不要洗澡的吗？别想一身汗就在我的床上过夜！”
一直到两人都又重新洗了澡躺在床上，燕十九的脸上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傻样。
他乐颠颠地凑近应星的耳朵，小声说：“几十年之后，我的头发就会跟你的一样白，咋们可以拉着手并排躺在摇椅上面晒太阳。”
应星满头问号，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他冷静道：“我们俩现在就能手拉着手并排躺在摇椅上面晒太阳，不用等到几十年后。”
燕十九举着手指摇了摇，“我的意思是，等我们都变成走个路都打颤的老爷爷的时候，我们拉着手晒的太阳，肯定跟现在的不一样。”
“你想得真长远，那么眼光长远的燕十九先生——”应星咬了一口燕十九的耳朵，坏心眼地往里吹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房子里要有几个客房才合适，卧室的床上面要什么样的床垫，选丝绸还是纯棉的床单。”
“星际和平公司新出的那个床垫就不错，床单就纯棉的吧，吸汗。客房——”燕十九犹豫一会，“说实话，我觉得有几个客房得看镜流和白珩会不会睡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
这一章来来回回写了好几版，都差点意思，唉，笔力不够啊。
十九是，我们俩要结婚，但是我随时可能会死这个事情他客观存在，我知道你能接受但是这个事情我们俩得郑重地谈谈，因为这是大事。
应星是，我们俩要结婚，你可能死我也可能死，你能接受我也能接受，那有啥了没啥了，然后才发现原来十九一直挺纠结这个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丹枫又出现了，可能是因为看小助手发现他吞了我240抽还只有0+1吧。
本意只是写篇小甜文，但是既然写到他们郑重地决定共度一生，以合法配偶的身份走入彼此的生活，而我也确实一开始就给小狗设定了这么个身份，那总不可能就写他们俩就乐颠颠傻乎乎的过了，虽然我挺想这么写，奈何我的键盘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们俩都是常年在危险中游走的人，打王者都知道打泉水嘛不是，小狗是那偷塔的韩信，应星是在泉水给队友咣咣咣造工具的大爹，而且云上五骁那个图这大爹自己也拿剑的，他能跟镜流过招那真的是很厉害了。
我不能叫韩信别去偷塔，这不尊重韩信；也没法说大爹啊你回后台歇着吧，泉水怪危险的咧，这不尊重大爹；我只能让他们接受自己或者对方随时可能离去的事实，让他们更加珍惜还在一起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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