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久久地无法从和方思和的见面里走出来。

他反复品味着方思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动作。他要看穿方思和的面具，破解他的心思。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望叹口气，【他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个什么坏东西了吗？怎么好感度现在到99了？】

系统一言不发。

李望要被系统气死了：【当时是你一定让我继续和他接触的！你给我出来！】

【系统只能根据原有的世界剧情线和已发生过的现实对未来进行推测，推测结果可以作为参考，但不能作为事实依据。】

【那你说目标好感度-80，他对我的实际好感度99，】李望强忍着心中酸涩，假装自己毫不在意，【现在我该怎么办？】

系统狡猾地说：【虽然目标好感度没有达到，但是世界剧情线没有发生偏移。】

【哦？可是我记得如果没达到目标好感度要扣我的积分啊，】李望冷哼一声，【你给的建议我可是都听了。】

系统不说话了。它哼哧哼哧分析半天，最后说：【经过分析，虽然本次主角对宿主的目标好感度未达标，但是对世界剧情线并没有影响，因此不扣除宿主积分。】

【这还差不多。】

李望和系统的小小斗争胜利了，但是他并没有轻松多少。

他为了方思和痛苦而痛苦，为了方思和重新振作而高兴。而听到系统提示音的时候，他竟然为方思和依旧对他动心而庆幸。

我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无耻。李望痛苦地想。

但他是方思和。没关系，他会挺过去的。他是世界主角，这些艰苦困难从来拦不住他。他只是一时还无法放下，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陈有树会帮他。其他投资人会帮他。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会帮助他自己。

——顽石科技即将像腾飞一样向着成功的顶峰攀登。

*

大宇集团局势动荡，外界流言甚嚣尘上，内部人心惶惶。

在这个时候，陈有树来找李望。

李望只在几年前远远地见过她一面，在她的飞机即将起飞之前。那时候的她瘦弱，安静，扎着马尾辫，满脸青涩，难掩不安。现在她长高长开了，身形挺拔，眼神冷静，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时隔几年再见面，两人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

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

李望说：“你长大了。”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一个关心她的长辈。

“和走的时候不一样了，是吧？”陈有树环视四周，眼神里有怀念，“这里却没有多少变化。”

其实是有的，房子里为李望增添了许多无障碍设施。陈有树顺着李望的目光看去，目光复杂，又说道：“不，是有不一样的。”

如同利刃出鞘，寒光乍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了。

“当年我说过对不起，”陈有树说，“现在我依旧是这么想的。”

“对不起你爸当年做过的事，还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

“我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她说，“一码归一码，集团现在的情况这个样子，哥，你现在……还能做好董事长吗？”

陈有树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李望。这是一头初出茅庐的雌狮，正在向上一代领头者发起挑战，她已经蓄力够久了，现在她将盯紧对方的弱点，然后向对方发出致命一击。

李望扬起下巴，虽然身体被禁锢在轮椅上，但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过去。

他缓缓地说：“你是在挑衅我？”

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兄长，而是一条蓄势待发准备攻击的毒蛇。

“不，”陈有树摇摇头，“我不是要挑衅你。这跟个人喜恶无关，我只是想要集团。”

很好，李望满意地勾起嘴角。很好。

不要对我留情，去和方思和联手吧，给我的退场搭起舞台。

陈有树最终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她走了。

她走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意外，也许她只是想见见多年未见的堂哥，在开战前礼貌性地拜访告知。

李望以为她会打心理战，用语言来尝试攻破自己的心理防线——系统给的世界剧情就是这么写的。她和方思和给的刺激会使反派心理崩溃，最终酿成大错。

出乎李望的意料，陈有树看起来很冷静很平和。他很欣赏她。也许正如她所说，把大宇集团交给她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李望一直关注着顽石科技的动向。

他数着日子，计算着自己要离开的时间。顽石科技有了其他资本的投资，官司有的胜诉有的败诉，但是不论结果如何，他们的用户订阅量一直在稳步增长。顽石科技发布澄清声明，并且对一些营销号发出律师函。

这家公司正在向上走。

方思和那边一片安静。

许多人给李望打电话、发信息，就连穆天远也发来询问的短信。李望很少回复。

他有时候打开两人的对话框看看，担心对方发了什么被淹没在消息提示里。但是对话的日期一直停留在两人闹掰之前。

网络上开始有大宇集团董事长涉嫌违法犯罪的消息。

李望问何助理要不要调岗，何助理拒绝了。

“公司现在这个样子，你确定要继续跟着我？”李望不解，“你有能力，如果你不想跟着集团其他人，我可以给你推荐其他几个地方，待遇都不会差。”

“谢谢董事长，不过不用了。”何助理说，“我还是想继续跟着您。”

李望沉默许久，说：“你走吧，”他没看何助理的神色，“你走吧。我这艘船要沉了，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沉。”

他遣散了何助理和保镖们，把尾款打给启慧事务所。他用的是陈有石自己的银行卡，保准一查就能查到。

他让陈宅里的工作人员也走了，然后随便在家政公司招了一个阿姨，每天来几小时简单打扫一下卫生，给他做顿饭。

他真的成了个孤家寡人。

李望像一只乌龟，把自己往壳子里一缩，躲在阴暗寒冷的角落里不动弹不露面。他长久地坐在卧室和书房的窗前，要么读书，要么对着窗外发呆。

没有人打理，院子里很快堆积起枯萎的树叶，别墅里的灯和扶手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缺少和人的交流逐渐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力。李望本来就开始失眠，现在他晚上睡得很晚，早上有时候很早就醒，有时候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

他把手机解除静音。每次有人找他手机响起的声音都是对他的一种提醒，提醒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

这天，李望的手机又响了。

手机留在桌上。他低着头看书，头也不抬。

对方很执着，第一次没有挂掉，马上打来第二个电话。李望这几天睡眠一直不好，铃声不停地响，搅得他心头发慌。

他烦躁地把书扔到一边，驱着轮椅上前，拿起手机。

手机界面上写着三个字：方思和。

李望的瞳孔放大。

他浑身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呆呆地看着手机一直亮着屏，铃声突然变得遥远。

铃声不停响着，然后断了。

李望等了十几秒，手机没有动静。

他慢慢地回到了现实世界，飘着的思绪都变沉了，落在地上。

李望把手机轻轻放下，坐在原地。

有人发来一条信息。

李望手没动，只是伸着头瞧了一眼。

方思和：【接电话】

李望眼皮跳了一下。

隔了一小会，铃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李望按下接听键。

手机听筒里传来空白电流的声音。他们沉默了多久，有一秒，两秒？感觉好像是三秒那么久。李望张开嘴，喉咙却没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

方思和低沉的嗓音响在李望耳畔。这句问候太过短促，在李望听来凝结着冰霜般冷硬。

***（以下为修改后内容）***

他动了动喉咙，憋出一声：“喂。”

方思和言简意赅：“开门。”

“……什么？”

李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开门，”方思和放缓了语气，“我在你家门口。”

“你……”李望被对方的突然造访搞蒙了。他驱使着轮椅来到窗边。别墅大门不知道怎么被方思和打开了，他的车停在院子里。

“……我知道了，”李望慢慢地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对方，“你等等。”

方思和在楼下等着。

他很有耐心。如果他急躁，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找李望。

也许在两人的关系里，他已经习惯了主动，习惯了等待李望的回应。

这段关系让方思和欲罢不能。他喜欢对方的外表、性格和背景，喜欢和对方相处的时光。如果仅仅如此，也许这不过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暧昧关系。毕竟他太习惯别人向他投去追捧的热切目光了。

但是就在他以为他要得到李望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冷淡下来。是欲擒故纵吗？

方思和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他还是把这个可能性否决了。

他所认识的“望哥”，和别人嘴里的“陈有石”不一样。如果陈有石是阴郁沉闷、心机深重、冷血残酷的，那么望哥就是风趣幽默、纯粹真诚、温柔体贴的。

第一次撒娇成功的时候，方思和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陈有石。

不过，也许陈有树说的是对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望哥就失去了一部分自己。否则，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做出那些堪称阴险的行为。

不见李望的这些日子，方思和一旦闲下来就会反复地思考对方行事的逻辑。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这么在乎我吗？方思和困惑地想。

他让人跟踪陈有树可以理解，但是他为什么让人跟踪我？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啊。

方思和拿着这个问题问过陈有树。

陈有树的回答始终如一。她一直认为是因为他在方思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性，而他现在只能被困在轮椅上，身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除了为了利益而来的人之外，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他长久地在自己的宅邸里腐朽，管理大宇集团还频频出现投资失误。

“他在乎我。”方思和喃喃道。

陈有树好像被噎住了。

她满脸无语：“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他如果不在乎你，也不会让人跟踪你了。”

“是吗，你也这么觉得？”陈有树的话反而让方思和更兴奋了，他好像得到了肯定，开始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

“他很关注我，”方思和说，“从一开始就是。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主动为我解围了，我俩还不认识呢。”

他陷入了回忆。

陈有树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方思和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么说来，他确实很关注我……”方思和想起那场倾盆大雨。如果没有那场雨，他就不会坐上李望的车，也不会住进李望的房子。

“他还给我房子住，”方思和眼睛一亮，“他主动提出来的，我就说了一句房东不好想换房子，他就主动说有套房子可以给我住。”

陈有树开始思考自己找方思和是不是个错误。

也许是方思和陷入恋爱的表情太过刺眼，陈有树恶上心头，说：“哦，他现在还会玩包养大学生那套了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很明显，这只能让方思和更确定李望对他有情。

果然，方思和并没有觉得李望有什么不对：“不，他很照顾我的心思，他说如果我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他可以租给我，不过比市场价便宜点。”

“好好好，”陈有树竖起手掌，“那他后来对你做的这些事，你难道要一笔勾销？就因为他——”她顿了一下，好像受不了将要说出口的话，“在乎你关注你？”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出口。方思和看起来并不像缺人喜欢的人啊。

“不。”提到了李望的其他行为，方思和情绪有些低落。他眼神里的光黯淡了。李望还是让他受伤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陈有树挑眉，“我已经等了够久了，现在不想再等了。”

“……先用舆论给他施加压力吧。”方思和说。

他花费了一点时间说服了陈有树。接下来是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方思和以为李望会忍不住来找他，结果他失策了。李望还是那么能忍。

方思和终究还是破功了。当陈有树告诉他李望已经遣散了保镖和别墅的工作人员，甚至还辞退了何助理时，他坐不住了。

突然意识到不能写小黑屋，连夜修改本章和下一章，原本将近三章的存稿也必须重写……

抱歉了小天使们，鞠躬。

留言我都看了，非常感谢大家评论！我改完有时间再回复。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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